第 38 章
苏青帮两人安排了二楼露台上一个看山景绝佳的位置。
复古做旧的实木餐桌上竟然还真摆了烛台，温暖明亮的火焰在玻璃灯罩内跳动着，像是对风的不屑一顾。
“你要的烛光晚餐。”
何嘉佑帮钟粤把椅子拉出来，等她坐好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钟粤的“谢谢”刚出口，就听见他接着说道：“请我吃饭就吃饭，还非挑个这么浪漫的环境，钟粤，果然还是你爱我多一点。”
“……”
钟粤无语凝噎，哥，这不是你选的餐厅吗？
苏青刚好这会儿上楼来，手里拿着菜单，脸上笑意深深：“这是菜单，钟小姐你看看你喜欢吃点什么？”
钟粤没想到苏青会亲自上来，赶紧站起了身，双手接过菜单：“谢谢姐姐。”
“哎呀，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客气干什么？”苏青将钟粤按回座位上，眼神瞥了一眼何嘉佑：“老三，你这耳朵还真灵，我这批顶级海鲜从落地到清关完成足足浪费了小半天，老爷子那边估计还没吃到嘴呢，你人都坐这了。你要是真想吃，干嘛不干脆带钟小姐回家吃去，也哄爸妈开心开心。”
何嘉佑慢悠悠地解着袖扣，口中没一句正经话：“家里的厨师怎么能比得上二嫂你这的。再说了，我这不是给你带客人过来嘛。钟粤这人向来大方，你就挑菜单里最贵的上就行。回头别忘了把提成转给我。”
苏青懒得再搭理他，直接转向钟粤：“钟小姐，你看下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后厨给你做。”
钟粤岂会听不出他们叔嫂话里话外对她的调侃，说什么带她回家哄他爸妈开心……
等下，所以他们说的是何嘉佑的亲生父母？
这么说，他和亲生父母这边相处得还不错？
看不出，他这么个脾气古怪难相处的人，竟然这么大度，会这么轻易原谅当初抛弃他的人。
“苏青姐，我真的都随意，今天的确是我请何总吃饭，所以还是看他口味吧。”钟粤赶紧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苏青神色古怪地看了看这二位，倒也没点破，只爽利地说道：“行吧，你们也别管了，我来安排。钟小姐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的。”
“好，那你们俩先坐，忙了一个星期，不如就小酌一下放松放松，要是真喝醉了就在我这边睡，客房那边我帮你们留房间。”苏青收了菜牌，朝何嘉佑眨了眨眼。
钟粤赶紧把视线转向远处黛青色的山，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二嫂，我的事，先别跟家里说。”何嘉佑看了眼局促不安的钟粤，嘱咐道。
“我知道。”苏青终于下楼去了。
钟粤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山上的风声有点大，一开始她并没有听见。
直至何嘉佑叫她：“钟粤，你电话。”
钟粤回过头来，何嘉佑又轻讽出声：“接啊，顺便跟人家好好解释一下。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你试试？”
她这才注意到，上面显示的是xx男科专家热线！
有些企业就非要做这个号码认证不可吗？人家那些卖女生玩具的商家还知道在发货单上隐藏商品信息呢！
钟粤感觉自己呼吸都在这一秒变困难了，立刻手忙脚乱地点了拒接。然后仍是不放心，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她可是太知道这些私人医院为了营销客户会多么锲而不舍了，她当时脑子里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打这个电话！
何嘉佑终于被她的可爱逗笑了，“怎么，你心里对我的疑虑已经打消了？钟粤，我可是从来没有为了自证清白做过这么大牺牲啊，你得对我负责。”
关于掌心里那个蓬勃之物的记忆袭来，钟粤瞬间红了脸，并倏地一下起了身：“我去下卫生间。”
何嘉佑靠在椅背上，仍是笑：“卫生间在楼下，下了楼梯右转。”
钟粤也没应声，直接噔噔噔下楼去了。
她的身影一从楼梯拐角处消失，他脸上的笑容就落寞了下来。
她不爱他，他知道。
何嘉佑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whatsapp。
母亲周莉琪的头像角标处显示数字3。点进去，立刻有三条消息挑了出来。
第一条：「felix你起床了吗？无论多忙都要记得吃早餐哦。」
他仔细看了看，这条信息收到的时间是早晨9点45分，换算成巴黎时间就是凌晨2点多，周女士这状态应该是又在哪喝多了。
第二条：「周潼跟你说了吧，她婚礼定就定在十二月十四号在希腊举行，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周潼是舅舅的女儿，比他大三岁的表姐，他生平认识的最彪悍的女人，想当初只因为他没出手搭救一个不小心摔进游泳池里的女孩……她就差点拿包把他砸死。
终于嫁出去了。
何嘉佑在心里为那个来自意大利的男人默哀了三秒钟。
第三条很简单，只有一张照片，显示发送时间是五分钟之前。
照片里长发红唇的周莉琪正依偎在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亚裔面孔的中年男子怀里，笑容灿烂。照片背景正是他们家楼下他之前经常光顾的那家咖啡厅……
即便隔了一万公里，他都能想象得到短发烫卷的elodie女士下次见到他时候冷嘲热讽的语气：“哈，felix，你妈又给你找了个新爸？这是第几个来着，第十八个？lizzy女士可真是个人物，嗯，她一直都是。”
话虽然不好听，但他也只能装作浑不在意地笑笑，答她：“你知道的，lizzy女士向来真爱至上。”
其实，周莉琪和elodie之前一直算是最亲密的女朋友的，有时候两人聊天喝酒时间太晚，elodie就干脆住在他们家里的那种。
直至两年前，周莉琪抢走了elodie声称是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关于这事，felix倒是站在elodie那边的，因为他就没觉得周莉琪有多喜欢那个男人，两个人从暧昧期到分手前前后后都没超过一个月，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失去一段珍贵的友谊值得吗？
面对他的质疑，周莉琪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就是看穿了那男人不是好东西才出手帮elodie解决掉的啊，不然凭她那个恋爱脑，准要被人家骗得倾家荡产。”
何嘉佑承认他当时很震惊。
可周女士毕竟是他的妈，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每次碰到elodie的时候替她多承担些谩骂和嘲讽罢了。
准确来说，周莉琪其实是父亲何世鸿的第三任合法妻子，比他整整小了十六岁。
何世鸿和前两任在一块十几年都没生出来孩子，直至更年轻的周莉琪也死活怀不上孕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问题原来出在自己身上，这才动了从家族内过继一个孩子来养的想法。
当年何嘉佑被抱回来的时候，周莉琪也还是个不满二十二岁的大孩子，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照顾一个三岁的他了。
不过，她这人没什么心机，对他倒是极好，尽管养育的过程有点艰辛，但好歹总算没养死他。
父亲车祸去世后，对何家传统生意没有任何兴趣的周莉琪就变卖了全部家产带着他投奔了法国的哥哥。
现在，她名下拥有3家艺术画廊，承办各类艺术展的同时也投资、代理以及销售艺术品。
前一段他成交的三幅画，就是前些年他学着妈妈从国内一个还不知名的画家手里收购的，经过几年的营销和炒作，那位画家的画也逐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周莉琪丧夫之后一直未婚，但这并不代表她的生活很无聊，事实上，就像elodie说的，这么多年她的感情生活从未有过空窗期，以至于她总会很嫌弃地对他说：“felix你到底是不是我lizzy zhou 养大的儿子啊！也不能说就因为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就半点不像我吧！”
她从不避讳他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但她对他一直跟亲生的没两样，他心里都明白。
所以尽管对母亲又一段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的两性关系持怀疑态度，他还是温驯地回了消息过去：「我处理一下手头工作，尽量早点回去。」
那边的周莉琪刚好在线，马上就给他回了过来：「你都不问问我旁边的男士是谁？」
何嘉佑翻了个白眼：「有什么所谓，反正等我回去的时候，你身边的人也不一定是他了。」
「我跟你说这次不一样！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跟你说你也不懂！」周莉琪抗议。
何嘉佑敷衍道：「哦。」
周莉琪终于气着了：「我就不该和你这个母胎单身的人废这么多话，记得早点滚回来！你舅舅说刚好一家人一块在希腊玩几天！外婆一直念叨想你呢！」
「妈，到时候我要真给您带回去个儿媳妇您会怎么样？」
「当真？！你要真能带回来，重重有赏！」
「咱们就说好了。」
钟粤上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何嘉佑拿着手机嘴角压都压不住的样子。
和她平时见到的他都不一样。
好像，有点乖？
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就蹦出来这么个词来。
对，就是乖。也不知道手机另一边的人是谁。
“回来了？”何嘉佑收起手机，笑意依旧没有消散，“咱们今天有口福了，你不是胃疼吗？冷盘别吃，先尝尝这个藏红花贻贝汤。”
“谢谢。”
这会儿时间有点晚，钟粤还真有点饿了，所以她也就没客气，先撕了块面包蘸着汤吃了，又舀了一大口鱼子酱蛋黄吐司送入口中。
“好香。”她故意大开大合地随着性子吃，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被他粗鲁的样子吓到。
不想他的神色却愈发温柔：“喜欢你就多吃点，下回苏老板进新货我再带你来吃。”
哦，看来她是沾了刚刚手机那边另一位的光，这会儿的他心情看着不错，估计也不会再和她计较她在背后编排他的事了。
今天的菜品很丰富也很精致，连器皿都是和食材相配的很有艺术感的造型。
钟粤粗略看了下菜单，发现十二道菜竟然每一道都配了不同的酒。
其中不乏仙人掌可可叶酒以及白桦树汁酒和小豆蔻青柠酒这样光看名字就让人跃跃欲试的小众酒。
“怎么，你要不要喝点？”何嘉佑诱惑到。
钟粤不太确定：“我这种长这么大还没碰过酒的人，应该很容易醉吧？”
何嘉佑笑：“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懂，钟粤你不觉得你的性格和滴酒不沾的习惯不搭吗？”
“我什么性格？”
“就凭你敢跟我何嘉佑签订合约，你就该更疯一点才对。”
钟粤切了一块小羊排送入口中，“我只是希望我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头脑都是清醒的。我不想成为我爸那样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没事你喝，有我在呢。我会护着你不做错误决定。”何嘉佑半真半假地笑。
钟粤腹诽，就是有你在我才害怕吧。
不过，今晚的风太温柔，烛光映照下的他太好看，氛围感让她莫名有点上头。
“好吧，我就每款都浅尝一点吧。”
一个小时后。
钟粤的世界在摇晃中开始支离破碎，所有东西的陈列顺序在她的眼中都变成了一片混乱。
窗帘横斜，银河倒转，就连玻璃罩里的烛火都变成半空中的孔明灯。
“你说，你是不是第一眼见到我时就喜欢上我了？”
她抓起面前小酒杯里的苹果酒，一饮而尽，笑容迷蒙。
何嘉佑知道她这是喝醉了。
只是可能还没到神志不清的程度，至少，她好像还知道坐在她对面的他是谁。
“是啊。”
“为什么？我哪里特别？”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因为他的喜欢而感到意外的神色。
她……很从容，很笃定。
像是他已经完全被她握在股掌之间的那种逗弄和撩拨。
“哦，我记起来了，你肤浅，所以喜欢上的只是我的脸。可我不一样，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这人呀。”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他，眼中无限深情。
何嘉佑怕她摔倒，赶紧站起身来扶住了她。
而她却笑着一把环住了他的腰，并顺势将脸贴在了他的颈窝上。
何嘉佑的身体瞬间变得灼热又僵硬。
如果几个小口杯的低度酒就让她醉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说明她从开始就没有抗拒过今晚可能和他发生亲密关系？
所以，她对他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对吧？
“你醉了钟粤。”何嘉佑的呼吸逐渐乱了节奏。
“我不想等了，就今晚吧。”她的声音混沌不可分辨，像是在撒娇。
何嘉佑不确定地靠近她，小心地问：“什么？”
“我好想你啊。”她又咕哝了一句。
“江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