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幽默
秦众和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后,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了句,“这位兄台别见外,我们家少爷就爱这样开玩笑,您看见的这强有力的身躯,”他的手绕到我的背后,冷不丁狠掐了我的腰侧肉,我脸上的表情也因此精彩起来:眼睛一闭,眉毛一抬,连着肩膀一起向上,嘴角划出夸张的弧度,缓了半天,才吐出几个词,补充了秦众和没讲完的话。
“这都是替我爹干活练的!我爹常说,多锻炼能清晰思路,有助于更好地学习。”
得益于我俩这么的配合,金尘眼中的怀疑终于少了一些,只见他手腕一翻,铜钱味的扇子又被神气地收了起来,塞回袍子里去。
“哦?这位贤弟好生有趣,”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同白瓷般洁净光滑的牙齿,那虎牙的位置,甚至也与狐狸一般尖尖的,我猜他又不安什么好心了,默默把嘴一瘪,双手插到两肋边上,等着这狐妖再出招迷惑不谙世事的白面书生。
“那这样,贤弟你看,小生我对这文房之事能也略感兴趣,今日也如此有缘,不如互通个姓名,我把这块砚台买下送你,日后有时间,可与我游山玩水,寻诗觅词,可通历史故事上的兰亭作乐一般,既有无丝竹管弦之盛,又能靠一觞一咏以畅叙幽情。”
他给我划了个很大的饼,不仅秦众和愣住了,我也被这香喷喷的烤饼给吸引得快流口水了。虽然我真实身份不是什么爱读书的进京考生,但我也真的不介意当个“烤生”的。因此在秦众和想开口,文绉绉地谢绝好意时,我不假思索地秒答了:
“好,以后您就是我金大哥了!小弟屈…………还以为屈才了,没想到今日能遇上如此贵人!”我咬着舌头,差点让肌肉记忆脱口而出了真名,随即为了挽回局势,朝他一抱拳,脑袋也尽力弯下不让自己的表情再露破绽。
秦众和跟我的脾性差不了多少,不过明面上还是爱披一层假皮,唱唱白脸。见我都那么主动当坏人了,他也一抱拳,随口胡诌了几句,与我共推进倒卖白灵墨瓷砚的进程。
金尘一抬手,麻利地叫跟随的仆人把东西包了送到台前结账,比小师妹饭点一到自动觅食的速度还快,干脆得反倒让我俩起了疑心。正当我与秦众和大眼瞪小眼,想着这人到底打什么狐狸算盘时,他白灿灿的牙齿尖又戳到了红唇之上,“不过金某人要怎么称呼二位呢?”
“我叫白言,这位是我的书童,他没有姓名,您就叫他秦叔好了。”
“噢噢,言弟啊………”他拖长了音调,细长的手指抚上了下巴,随着钱味扇子的再开脆响,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的周围没有人了,打算扭头跟秦师叔提上一嘴时,对方的下一个问题却令我冷汗直流。
“可是,我都没说过我姓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姓金呢?”
我想开口解释,而他的下一句又把我的话摁死在了喉咙里。
“而且我在清泉郡有些个好友………这白言和秦叔的名字,有点耳熟呢………”他用扇子敲敲脑袋,露出一副被困扰的模样,周边的环境也随他的动作而逐渐金黄起来,好似一个刚好能容下三人的结界。
“你说对吧,屈朴言和秦众和?”他猛地把头凑过来,那双细长的眼也突然瞪大了,金澄澄的瞳孔引出了我略带慌张的脸,随即是一道白光闪过,秦师叔的酒熟曲剑一下抵上了他的下巴,我相信若是再使上些力,我可能就要直视金尘光秃秃的脖子了。
“诶诶诶,怎么跟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都没幽默感的,”先搞事的那位这时候开始抱怨我们的应急措施了,他的手指正试图小心翼翼地推开秦众和的剑,然后脖子边上就多了三把剑气凝聚的刃,把他团团包围起来。
“怎么没幽默感了,我觉得很好笑啊,哈哈哈。”秦众和皮笑肉不笑地尬笑两声,惹得我跟金尘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共同沉默了。
“还真跟传言里一样………”金狐妖举手作投降状,人很疲惫地往后一倒,“哐”地撞上了自己设下的结界。“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艳宗的救兵。不过本人主攻的方向不在打打杀杀,”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金黄的圆形分界线又拍拍腰间精致的令牌,“我就是个助攻,保你俩出入平安的。”
见曲剑还横在空中,他夸张地作了个抽烟的手势,“艳宗那老祖,你们肯定认识,说不定还是她的好宝宝呢。”
他的柳叶眉潇洒地一抬,眼中满是得意,于是下一秒,一把无形的飞刃就扎进了结界边缘。
“别急,我会认为你吃醋了。”
“噢?我确实吃醋了。”
秦师叔这么说,一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金狐狸这么笑,一定以为自己更幽默吧。
此刻,我一想到那个年龄不知道能抵几百个小言子的祖宗,还有被俩风格迥异的美男子来回推拉的时刻,瞳孔就不由自主地放大了。
人看起来还活着,实则被冷幽默冻得不知走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