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风瑟瑟
晚风拂过,银杏树萧瑟着,待我匆匆赶到亭外时,已是人去楼空了,我心中不免触景生出一股悲凉。然而正当我转过那块颓墙,背后突然传出任悦那急切的呼喊。
“屈哥哥这边这边!我们早上从哪个方向来的你都忘了是吗?!”
我心头一热,面带喜色地转身朝她快步走去。
“你们还在这等我呢?”
“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秦众和很煞风景地回了我的话。
“那大家还是一个宗门的呢?都不等等我就走了!”
秦众和瞥了我一眼,向我伸手要那酒壶,待酒壶拿到手,猛灌一口,才痛快地开口说道:“请了京城那帮葺师帮咱们修马车呢………诶你别说,这酒确实比清雅泉酿的带劲!”
我白了他一眼,“你喝清泉酒是为了借清雅泉的力量提纯酒气的,你喝葡萄酒就是纯粹酒鬼瘾犯了。”
他也不恼,呵呵一笑搂住了任悦的脖子,那酒气一股脑喷在小姑娘脸上,要是没我拦着,师叔已经被一个过肩摔丢到地上了。
“你看啊,你们正宗白门弟子,血液里流的是洇,而我不一样,剑走偏锋,流的是酒,跟你师妹血液里流的是鸡腿一个道理!”
我见他心情愉悦得满口胡言乱语,便也善良地不扰他雅兴,但偏偏任悦这丫头嘴也学着他师叔毒起来了,她说:“那鸡腿吃下去,至少我体格有长进,说不定再过几年,单凭肉搏我能把屈哥哥摔成烂泥!”
我:?
在一路的黑料互怼中,我们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大抹白色,还伴了几个褐色的怪异凸起,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所谓的葺师正在工作。
我们挤过好奇的白门小辈里,挪到了站在马车前的大掌门,他的边上还站了个鹤发童颜的土衣老者,和我们远远便望到的怪异凸起——那是身高八尺多体宽一个任悦的蛤蟆侍宠,此时它正从它那张大嘴里取出一些黏糊糊的粘液,经过那老者以洇融合,逐渐有了木板的形状,虽仍是液体状态,但一触及马车顶部,便像有意识似的,自己修补了起来,甚至最后成果,与我早上见到的别无二样。
“看来我们来的还挺是时候。”
秦众和压低声音对我俩评价着,又拍了拍我俩的肩,上前一步朝老者行了个礼,“晚辈秦众和久仰王老大名,早听闻京城葺师修补东西是出神入化,今日又见王老以身示例,这葺师果真名不虚传!”
老者乐呵呵地捋了一把胡子,看看王洛又看看秦众和,眼里冒出许多赞许。
“一见就知道你是王洛的得意门生,话说的都这么甜,我这老脸,诶,要挂不住了!”
他的眼神扫过站在秦师叔的我俩,那原本代表着轻快的笑容,在见到我之后凝固住了。王老着急地拽过了我,把他粗糙起茧的老手放我头顶一阵摸索。
“诶这………嘶,不对………”他闭着眼好让自己能更清楚地了解我的状况,可一来二去都解答不了他心中的疑惑。
“王洛你家这小辈………嘶,这么好的修炼条件怎么就………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他说着那手又开始在我脑门上动作,似乎还有一股温馨的气流打入了我的体内。见他这般热心,大掌门也是无奈地摆了摆手,指指秦众和的衣服,手又指指天,说道:“您大抵是修不好的,因为小家伙的洇源根本没有碎!”
葺师秒懂了那手势,长叹一口气抽回手背在身后,留在我身上的只有那怜惜的眼神。
两位本家大师又寒暄了一会,在我数到第7片树叶掉落时,才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然而在临上马车之前我往他俩的位置多看了一眼:葺师突然拉住了王洛的衣服,多问了一句。
他说:“如果是你家的,我们葺师是不是不用再耗费那么多血肉了?”
而王洛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我不好说,胜算可能不如墨辰阁。”
秦众和的催促使我不能在御座上多待一会,只得匆匆入了车厢。而车厢内的任悦也只是沉默着,不知是在思考自己明年验洇还是在忆少女心事。随着马车架起的奔腾,我们正朝郡都外驶去,虽然未来我还会有很多机会回来,到尚亭找于对峙,去花语园找孔祥询问十几年前的“战争”,可眼下的要事还是推开泉眼的石头,更别提十天后要出发去西域外围的艳宗本部。
说不定,错过了今日的悠闲,以后再来这些地方,可就不是泡澡喝酒修炼那么简单了。
原来成为大侠还需要经历这样的抉择吗?
我把头探出边上的窗子,远远地往后看着越来越小的清泉郡都。马蹄正踢踏着,扬起断裂的鲜草,这一刻我确实很羡慕它们目标如此简单,而我回去之后还有一个两个三个的谜团要解。
待着突发的苍凉和节奏的马蹄,我缓缓闭上了眼。
“小言子,醒醒,别睡了!以后这十天就不再是你秦师叔担任教学一职了,你得听我的!快醒醒!我要你今晚就露宿清泉山上!”
我被人晃着身体,神情疲惫地努力睁了眼,而王洛那张大脸正笑眯眯地充斥了我的视野。他重复了一遍,又补充了一点:“我要你今晚就露宿清泉山上,然后明天把你秦师叔的日常要求翻个倍。”
我混沌的脑子思考了一下,车外此时正好寒风拂过,吹得叶子齐刷刷地舞动起来,似四面八方奏响乐曲。我记得白门的清泉雅居没那么多树木,身体下意识处理了地拉开帘子,往外看去的操作。然而没有帘子,也没有车厢,我正躺在地上,刚刚坐起。
外边正值夜晚,太阳落山后,清泉山上的灵木纷纷点起辰间吸取的能量,此时显得星光一片。而那泥土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摸上去也比一般的泥土柔软些许,甚至还有调皮的小土块灵物攀着我的手指玩耍。
我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刚刚跟我谈话的大掌门,只是他提前在我身上留下的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