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历练之示斤V-文彦
小院里。
文彦听完楚星曈的话，脸上有一瞬的迷茫，之后便被不甘与愤怒填满，仍是满嘴的“呜呜啊啊”,不停地挣扎起来。
“你最好尽快恢复神志，帮我解了他们的失语之症。你若仍然执迷不悟，只凭本能行事，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星曈对他用了数种鬼族术法，希望可以让他神志清醒，但都毫无功效。他知道文彦已被心中的仇恨所奴役，此时已经没了作为人的意识与良知。因着他悲惨的遭遇，他也不想就这样杀了他，但城中人失语之事源头乃是他，若文彦不能回头，他便别无选择了。
“等一下。让我试试。”顾臻温和的声音响起。
楚星曈看了顾臻一眼，便默默让开了位子。
“我名顾臻，来自云月山庄。这些都是我的好友，这是你们素玄谷的少谷主楚星曈。我们来此地是来帮你的，并无伤你之意。莫怕，我们知你不能说话，你可以试着催动灵力，像这般，同我们说话。”
“我知道，你并非完全鬼化，你还有几分文彦的意识存在。不然，你也不会守着这个院子不愿离去。你也不会克制着自己不伤害周边的邻居，哪怕他们那般对你与你姐姐。文彦，如此好听的名字，不要这么轻易就舍弃啊。”顾臻上前几步，弯下腰对着文彦温和地道。
文彦凶狠、毫无焦距的眼神在听到顾臻最后一句话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呆愣愣地看着顾臻。须臾，他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过了好一会，他终于眼神清明地看着众人了。
他催动灵力，一行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唤文彦，这是我和我阿姐的家。我阿姐在里面休息，我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你们是谁我并不在意，快些离开吧。至于城中人失语一事，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若舌头是他们杀人的武器，那便不必再留了。”
“文彦，我们已经从赵飞口中得知你与你姐姐发生的一切。我们是来帮你的。现在我们将他们二人带来，交由你处置。也希望你能最后解了这城中之人的失语之症，他们大多都是无辜的。”白晞道。
“帮我？现在你们愿意帮我了？当日我那般求你们，求这整城之人放过我与我阿姐，你们有人听吗？你们欺我，辱我，害我也便罢了，我本就是世上一叶浮萍，无依无靠。但你们为何要伤我阿姐？她是那般善良勇敢，从未被这污糟尘世所沾染。你们却要生生逼死她！”
文彦双目通红，虽然发不出声音，但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怆然与愤懑。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
“赵家恶贯满盈，草菅人命，早就该死！但其他人又谈何无辜？于梦蝶因嫉妒我阿姐，便编排出恶意谣言故意重伤她。赵飞因听命于赵家，便做了这条助纣为虐的好狗，威逼利诱阻止想要说出真相之人！这整座城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赵家的阴谋，每一个人都受过我阿姐的祈福，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我阿姐说句话！每一次祈福，我阿姐都是耗费了她的寿命在帮这群狼心狗肺之徒！我没杀光他们，只是让他们失去说话的能力，已是仁至义尽了。我知道阿姐，即便他们如此伤她，她也不会想让我取了他们性命的。”
文彦表情悲伤，说到最后，他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楚星曈让傀儡将赵飞赵阔带了进来。赵飞沉默不语，赵阔连连求饶。
“文彦小弟，我们好好谈谈。你想要什么，我赵家都可以给你。我听说厉鬼修炼到极致是可以重获肉身的！我们赵家有取之不尽的好药好物可以助你！只要你放过我，放过赵家！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可认你犯的错，造的孽，生的罪？”
文彦看着他，眼神平静。
“我认，我认。我什么都认！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错什么罪都认！”
赵阔忙不迭的点头道。
“现在，真心祈求被你害过之人的原谅。然后，不用灵力，张口对我阿姐说，对不起。”
赵阔的神情有一瞬的扭曲，他的嘴巴不停地动着，却丝毫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神情变的愤怒疯狂起来，他无声地咒骂着文彦，想着今日居然这么窝囊地死在一个小哑巴手里，死前还被如此作弄，他若能发出声音，一切怎么还会到这个地步。
文彦看着他，冷冷道：“你并未真心认错。”
他的双眼变得猩红，无边的恨意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他体内鬼气暴增，霎时间挣脱了傀儡的束缚。他熄灭的鬼气被瞬间点燃了，他又成了一团漆黑的鬼煞之气，他带着蛮横的鬼气全力攻向赵阔。
楚星曈他们并未制止。
赵阔就在无声的惨叫中经历了常人不可想象的最严酷的死法。
“到你了。说吧。”
文彦看向赵飞，眼神里还带着嗜血的疯狂。
赵飞沉默地看着他，并未开口。
“你也不认错！那你便去死吧！”
文彦周身鬼气暴涨，无数带着尖利呼啸声的鬼气冲向了赵飞。
忽然，赵飞周身红光大盛，那抹红光竟将文彦的鬼气全数弹了回去，赵飞毫发无伤。
文彦遭受了反弹的鬼气冲击，他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口中喷出鲜血。
他趴在地上，痛苦地喘着气。忽然，他看见有血沾染到了自己那件污浊的衣裳上，他的神情变得慌张害怕起来。他拼命揉搓着沾血的衣角，想要将那血污除去。豆大的眼泪顺着他青白的脸流了下来。
这次哪怕没有他用灵力维持的交流，众人也能从他“呜呜啊啊”的呜咽声中感受到他强烈地悲伤。
“我，我怎么没死？怎么回事？”赵飞与众人都对事情的转变震惊万分。
“文彦，你受伤了。别勉强，先服下这丹药疗伤吧。”顾臻走到他身边，从身上取下一瓶丹药，递给了他。
文彦并未接过顾臻的丹药，他茫然地看着顾臻，又略过站在他身前的其他人，无声地流着泪。稍顷，他对上赵飞复杂的眼，露出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惨笑。
“阿姐护着你，我杀不了你。阿姐常说，‘若世人真心悔改，向所伤之人寻求原谅，今后行善积德，造福他人，那便被赐予原谅的力量。’恭喜你，你被神明祈福了。”
闻言，赵飞呆愣了几秒后，他“砰”的一声跪了下来，他低着头流着泪，对着文彦一遍遍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赵飞哭了一阵后，便对文彦道：“我并不是赵家人，我是示斤一个没落氏族的子弟。为了家族，我自小便为赵家卖命，但我一直饱受良心的谴责。从今日起，我赵飞的命便是文家的命。文姑娘让我一心向善，帮助他人。我便谨遵她命，日夜不停，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我死后，再入阿鼻地狱，为我的罪付出应有的代价！还有，文彦，那日你姐姐让你走，并不是不信你，而是，想护着你，她从来都没疑过你。”
文彦带着泪的眼愣愣地看着赵飞，须臾，他露出一个了然又悲伤的笑容，喃喃道：“我就知道，阿姐怎会不信我。”
赵飞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对着文彦再次深深鞠了一躬。他不敢看文彦的眼睛，起身离开了。
这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涌入了一群城中的鬼众。他们看着小院里的境况与散发着浓烈鬼气的文彦，他们有的神情愧疚，有的敬畏，有的胆怯，有的惊惧，有的愤怒，有的不甘。
他们人人拿出一张纸，展现给文彦与众人看，
纸上写着：“对不起，请解了我们的失语之症。”
“对不起？”文彦默念道，随后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们真心觉得对不起吗？那你们便亲口说出来。你们该说对不起之人不是我，而那人，也听不到你们这些虚情假意的对不起了。与其来求我，不如求你们自己。”
鬼众们看到文彦质疑他们真心的嘲讽笑容，内心充满不满，他们变得情绪激动起来，对着文彦一阵无声地控诉。他们想要进入小院，却被傀儡挡在了外面。他们带着怒气在纸上快速地写了起来。
“你凭什么质疑我们的真心？”
“我们都说对不起了，还要我们做什么？”
“赵家势大，你想让我们这些毫无抗衡之力的民众做什么？枪打出头鸟，你想让我们也家破人亡吗？”
“我们不过也只受过你姐姐一次恩惠而已，我们也没与赵家同流合污，我们关起房门不问世事，保护自己家人有什么不对？凭什么一定要拼了性命帮你们说话，帮你们出头？”
“谁说我们所说之事不是真的？我上回都看见了，你和你姐姐本就是躺在一张床上的，谁知道你们相处这么多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难道我们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反而要照着对你们平日的信任而罔顾事实吗？”
“你姐姐自杀又不是我们做的，是她自己想不开，入了赵府，吃穿不愁，一生无忧，多好的日子啊不愿意去过，非要自尽。那这与我们何干？”
文彦静静地看着一起生活了六年的乡里乡亲对他说的“肺腑之言”，在得不到他们想得之物后气急败坏的面孔，以及这鬼界一如往日乌云冥冥的天气，犹如这世道，犹如他此刻的内心。
他想，这是否就是姐姐生前所经历的万分之一。
他改变不了人心，复活不了文青莞，也救不了这遮云蔽日的世道。
那，便都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