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刀与阳
“星曈，你可想过你想要什么心愿？”顾臻问道。
楚星曈侧头看了眼顾臻，沉默的摇了摇头，他问，“臻师兄可有心愿？”
“自然，人人都有心愿，我也不例外。只是怕是很难实现了。”顾臻的脸有些失落。
“为何？”楚星曈第一次见顾臻露出失落的神情，他问道。
“我自小便在云月山庄长大，从未见过我亲生父母。我和阿晞一样，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虽然有师父、兰因和众位师兄弟的陪伴，我过得很快乐，但午夜梦回，总是有一份遗憾在的。”顾臻语气低落地说道。
楚星曈从未听顾臻说起过他的身世，这几个小伙伴里，除了竺逐和明皎皎外，其他几人都是自小被师父收养，抚养成人的。
他性格冷情，又是鬼修，再加上背负了《幽冥言诀》万千怨灵的因果，他自然并不愿意再和他人有何牵连，哪怕是他的亲人。但他没想到如顾臻这般温柔和煦之人也会因思念父母而辗转反侧。
“我不知池老板是否真的可以实现任何愿望，若臻师兄愿意，可以向他提及，我并无任何心愿。”楚星曈道。
顾臻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
一炷香后，小二带着些饭后小点和池老板一同进了屋子。那精致的小点倒是让楚星曈想起玉食楼的八珍小品。
小二发现之前的菜肴并没有被人食用过的痕迹，他把几样小点分别放在顾臻和楚星曈面前，然后向楚星曈笑了笑，站到了池老板身边。
池老板声音清朗，乍一听，倒是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二位考虑的如何，想好所求之事了吗？”
楚星曈看了眼顾臻，示意他开口。
顾臻：“我想要得到关于我身世的消息。”
池老板笑了笑，道：“这个好办。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只不过，你也需要为我做件事。”
“何事？”顾臻问。
“杀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以外的一人。”池老板慢悠悠地道。
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池老板，就只有小二，顾臻和楚星曈，顾臻能杀的就只有小二了。小二闻言，脸上笑容未变，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味。
顾臻皱起了眉头，看着池老板不说话。
“怎么，你们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人除了你们以外，都是幻境的一部分吗？他们不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幻象罢了。你们不是也在疑惑为何这关还未过吗？杀了他，杀了他我便实现你的心愿，你们这关也就过了。”池老板的声音低沉缓慢，充满蛊惑。
顾臻脸色挣扎地看着小二，终于，他下定决心，“玉屏”剑一出，直指小二。
忽然几道强悍的黑色灵力出现，挡住了顾臻的进攻，顺势化成几道极细极利的黑色细线缠绕在顾臻勃颈处，几道血痕立时出现。
这时，又有一道绿色灵力出现，“玉屏”剑架在了池老板的脖子上。四人顺序调转，楚星曈与小二站在了一侧，池老板与顾臻站在了一侧。
“星曈，你这是作甚？你中了迷药吗？定是刚才这小二放的东西起作用了！”顾臻轻喝道。
“臻师兄，你这是作甚，你要为了他杀我？”池老板的声音愈发诡异，楚星曈忽觉眼前一痛，再睁开眼，就看到池老板已经摘下了面具，他顶着一张与自己一个一模一样的脸站在自己面前。
他终于知道他为何觉得池老板的声音熟悉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只不过自己平日语气偏冷淡，清朗的声线就不那么明显了。池老板只是用了自己完全放松下来时的声音。
楚星曈侧头看小二，小二也变成了顾臻的样子。楚星曈叫了一句，“臻师兄。”
小二，也就是顾臻，看着楚星曈，露出一个熠熠生辉的笑，“我就知道星曈定能认出我来的。”
楚星曈听了，心头一跳，耳朵微微红了。
“你是如何得知我不是顾臻的？”
假顾臻并不能接受现在发生的一切，他想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首先，你在捉鬼会，根据规则，最后一夜，驼色泥娃娃脸应是先杀了你再被你毒杀，但你全身并无任何伤口。第二，游戏结束，你见到我的第一句并不是询问我伤口如何，而是询问我与赤色泥娃娃脸的关系。想必这个人物并不是你们二位安排的，你们本想在游戏中就将我杀死，没想到出现一个局外人来搅局，因此你们需要知道她究竟是谁。”
“比起赤色这件事，真正的臻师兄必然会更加在意我受伤这件事。而小二第一次看到从游戏中出来的我们，他的第一反应是上下打量我们，尤其是在我受伤的位置。第三，你向我透露你有心愿想要了解关于你身世的故事，你知只要你开口，我定会把机会让给你，你是在引导你在池老板面前说出心愿，从而达到杀死小二，也就是真正臻师兄的目的。”
“真正的臻师兄绝不会向一个幻象许愿，他想要的，只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我也定会帮他，不需要你来实现任何东西。第四，我饮食重辣重油，尤其爱吃豆花鱼，我喜食酸物，酸枣糕是我饭后常食之物。小二来上菜，他特意将所有偏油偏辣的菜肴放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后来上的小点亦是如此，酸枣糕是唯一偏酸口的点心，他特意把它留到最后，并未按在餐盘中的顺序将它给你，而是放在我面前。”
“我们饮的茶是花茶，口味偏甜，臻师兄放的粉末其实是山楂粉，让茶的口味可以带点酸头。最后，真正的臻师兄，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一己私利而伤害无辜之人，哪怕这无辜之人只是虚无缥缈的幻象。而你，只是装作挣扎的样子，其实早已露出杀意。”
“哪怕臻师兄顶着一张别人的脸，无论何时何地何境况，我都不可能将他认错。我也只是配合臻师兄，想要看看你们到底在玩些什么花样罢了。”楚星曈道。
顾臻听完，在一旁笑出了声，声音悦耳而低沉，甚至比竺逐的笛音还动听。
“星曈，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我就知道，以我们对彼此的信任，绝不可能将彼此认错的。”
楚星曈的手指颤了颤，他隐秘地快速呼吸了几下，试图平复自己突如其来的剧烈心跳。
“原来你早就识破我了，可还是陪着顾臻演戏，原来我有这么多地方都不像他。哪怕有着同样的脸，可我终究不是他。”假顾臻苦笑两声，看起来颓然无比。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不是真的楚星曈的？”池老板问顾臻。
“从头到尾。”顾臻道，他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的楚星曈，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若星曈如你这般放松恣意，那我可真是要烧高香了。星曈性格并不是表面的冷淡寡言，他有一颗似火的心，正直，善良，勇敢，坚忍，我敬重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天赋，而是因为，他是楚星曈。”
楚星曈感受到肩上的滚烫，他的心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刚平复的心跳此时已无法控制，他也不想再控制，平生第一次，他想失去控制。
他想抱住眼前这个人，告诉他这些话对他的意义。他说他是一团火，殊不知，顾臻才是这燎原之势的火，让他宁愿做只灰飞烟灭的飞蛾。
听完顾臻和楚星曈的话，假顾臻和假楚星曈双双叹了口气，并未等顾臻和楚星曈动手，他们就如烟雾般消散了。
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次关，过。”
“臻师兄，谢谢你这么相信我。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些。很久之前，我就觉得自己不像其他鬼修，我的想法和行事为人更像人修。但在素玄谷，我只能做一只鬼。我其实一直很苦恼，很挣扎，若我放弃，变的和其他鬼修一般，我确实会轻松许多，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或许我的想法很天真，我要走的路也很难，但现在，只要有一人信我，那人还是你，我便不觉得难了。”楚星曈的眼神从迷茫，到悲伤，到重新振作，到坚定，仿佛告诉了顾臻一个关于他的故事。
这是顾臻一直想要做的事，成为楚星曈故事的听众，见证者，甚至是同行人。
“星曈，若你想说，我一直都在。”顾臻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第二关已过，顾臻和楚星曈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片刻。他们品尝了些吃食小点，心里因这关带来的压力也少了几分。
“臻师兄，你是如何成为小二的？我并不记得我们何时有分开过。那赤色又是怎么回事？”楚星曈问道。
“我想，我们刚进入石门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已经被调换了。我们的眼睛也被施了障眼法，所听所看皆不是实情。我被一个声音告知我需要和假的你，也就是池老板一起完成一个任务，方可闯关成功。”
“我们的任务便是让所有正义的一方赢得胜利。我在一开始就已猜到池老板并不是真的你，因此作为游戏的开局人之一，我扮作小二去迎接每一个客人，希望可以找到你。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哪怕我看到的不是你的脸，但我却隐隐觉得熟悉，于是就对你这局游戏多上了心。”
“对于其他七局游戏，我提前在人选和难度上做了准备，保证每局都以正义一方胜利为结局。至于你的这局游戏，我想你应该也想到了，假顾臻和池老板那两个幻象，想要破坏任务的完成，想要在那局游戏中杀你。所以我便化身赤色藏在局中，以便需要之时助你一臂之力。”
“我知道每个局中人的身份，却不能透露过多。因此看到大家在针对你时，才会选择指出其中一只鬼是鹅黄色泥娃娃脸。但这并不是他们知道要发生的故事，因此假顾臻才会在游戏结束后询问你，想得知计划的变数是什么。之后你取胜出局，其他七局也以胜利告终，但我的任务仍然没有完成。”
“因此我想，最后的任务大概是要杀了这两个幻象，让我们相认。所以，当池老板忽然提议要去见你和假顾臻时，我就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还有何能耐。”
“我们两个一入局，就被赋予了不同的身份，参与不同的故事，完成不同的任务，看似毫无关系，但其实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息息相关。这局仍是考验我们对彼此的信任，是在于表面，还是在于内心。看来，我们这局破的不错。”
顾臻对楚星曈讲起他在这一关的经历，笑容带了一丝轻快和骄傲，让楚星曈一时怔忪，将他和第一关时的邻家幼弟的形象又重合了起来。
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想摸摸顾臻的头，想知道他的发是否还是那般柔软清爽，带着灵药与青竹的清香。
楚星曈听到顾臻以身入局来保护他，赤色死了，顾臻定也经历了楚星曈第一夜被杀时的感受。他心里又酸又痛，又暖又痒，很是煎熬。这是第二次顾臻为楚星曈受伤，并且他并未有提及的打算。
他为他受伤，疼的似心口刀，暖的似寒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