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万里封疆(1)
魏绥在呼啸寒风中睁开眼,哒哒马蹄声随风卷入耳中,余光一扫,只见自己衣锦佩玉,身后约莫百十人,以自己为首,似乎要往哪里去。
她心神微定,不动声色问道:“还有多久?”
“禀使君,还有近两日路程。”左右催马上前,恭敬递来一张地图。
使君?
封疆大吏?
魏绥随意嗯了声,接过地图,便瞧见勾了个醒目的红圈——建康——想必就是此次的目的地了。
思绪电转,她将地图合上,扬鞭指向远处的逆旅:“目下天色已晚,且去前面歇息一晚,明日赶路!”
一声令下,左右下属莫敢不从,都夹紧了马腹,速速朝逆旅赶去。
到了逆旅,自有随从安排住房茶饭一应琐事,魏绥坐在大堂的条凳上,手状似不经意摸了下脸,不算粗糙,却也比不得少女的娇嫩,可见原身年纪不算小。
这使君轻车简从,全速赶往建康,是做什么去?
习惯使然,魏绥没有第一时间查看原身的记忆,而是先看了眼世界梗概,然后,皱起了眉头——
【为娶白月光,他将王妃挂在城门口三天,一尸两命。
翌日得知消息,他疯了。】
【前世她辜负了深情的他,重生回来本想嫁他为妻,报他一世深情,却不想看到他与未婚妻郎情妾意。
她心碎出走,他却勃然大怒:孩子都生了,夫人还想跑?!】
“……”魏绥,“???”
救命!王妃和未婚妻到底做错了什么,摊上这么晦气的男人?!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原身的记忆大门便轰然打开。
这是个架空世界,国号为梁,末代朝廷昏聩,豪强窥伺,原身卫臻势力最强,任平卢、范阳、河东、河西四镇节度使,半壁江山在握,大争之世来临后顺势入京,奉天子以令诸侯,官拜太傅、使持节、大宗伯、大司徒、周国公、柱国大将军。
卫臻出身河东名门卫氏,是长房嫡长女,性烈如火,允文允武。
她家中父母恩爱,然而天不假年,父母早逝之后叔伯争权夺利,不顾亲伦。卫臻深知卫氏积重难返,繁华将倾,也不与叔伯争斗,毅然带着幼妹北上投奔外祖萧氏。妥善安置好幼妹、为她留下丰厚的嫁妆以及十年的吃穿用度银两后,卫臻果决辞别,改名换姓投入军中,硬生生闯荡出如今的地位,至今已十年。
这十年间,若说卫臻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外祖萧氏与幼妹卫嫱了。只是她身为女子,想要在乱世立足比男子更要艰难百倍,整日东征西讨,实在没有闲暇。加上乱世纷争,萧氏一族南迁避难,一来二去的便断了消息,直到近些时日才辗转联络上。
她立马派人前往打探消息,同时将军务委托于心腹,点了百十人奔赴建康。
此时人正在她身边禀报。
却原来建康百年繁华地,豪族众多,向来是众人哄抢的大肥肉,几经争斗被起义军首领朱诠收入囊中。朱诠眼界不足,占领建康之后便迷了眼,肆意烧杀抢掠,在幕僚建议下拉拢文人。萧公与萧氏子弟高风亮节,不肯与之为伍,朱诠一怒之下将萧氏灭门,此举激怒了天下士林,对朱诠口诛笔伐,才勉强保住了萧老夫人、萧家七姑娘萧瑜以及表姑娘卫嫱三人。
俗话说的好,烂船还有三千钉。萧老夫人年迈,深知萧氏没有顶梁柱,她若故去,两个姑娘就是狼窝里的肥羊,于是临终前强撑着为孙女与外孙女定下了婚约,叫她们日后不至于无所依靠。
卫嫱原本定的是萧公弟子、新科状元林仕文,却因卫嫱与齐王白月光长得十分相像,齐王先是手段频出,使林仕文被外放到西北为官,又以萧氏百年清名相逼,强取豪夺。
他娶了卫嫱,又痛恨她占了白月光的位置,待她毫无尊重之心,就连府中奴仆都可以随意踩在这位王妃头上耀武扬威,好好的姑娘不到两年时间便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可是外祖母已逝,阿姐生死未卜,萧家只剩自己与小表妹,她又能向谁求助?
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往肚里吞。
——这就他娘的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没个十年脑血栓,这个齐王绝对做不出这事!
还疯了,是高兴疯了吗?
再说萧瑜,萧老夫人定下的是建康名门裴氏子裴植,然而裴植爱慕表妹云容,因云容喜欢的是他的堂兄,为了不让心上人烦恼,他才松口订了婚约,然后依旧当云容的舔狗。
后来云容重生,转头就抱裴植大腿,裴植喜不自胜。两人款曲相通,萧瑜这个未婚妻自然就是炮灰。且在两个人吵架时,她是裴植用来引起云容醋意的工具人,和好后,又是裴植用来表忠心的工具人。
完美工具人……个锤子!
她要是不把裴植狗头打歪,就白瞎穿过来一趟!
【叮,记忆接收完毕。任务:保护两位妹妹,问鼎天下,改变既定结局。注意:不可人物ooc。请问宿主是否留下?】
魏绥:【是。】
【叮,选择成功。ooc权限:关闭。】
系统通报完进程就下线了。
正好此时禀报的人也禀报完了,魏绥猛一击案,桌上茶水泼了一片,眼底凶光顿起:“齐王、裴家,好大的胆子!我家好好的姑娘竟被他们如此作贱,待我去剁了那杂碎狗头!”
禀报的人骇得一震,连忙回道:“属下已经派人去了两位姑娘身边。只是为防那起子小人立时动作,届时颠倒黑白,并未大张声势。”
魏绥拍了拍属下的肩膀,随后冷笑着将佩剑抽出,寒凉剑光跃在她眉眼间,鼻尖似乎都添了几分血腥气。
“传我将令,命河东一万精锐加速赶往润州。”她眸底狼光幽幽,“那起子杂碎敢如此欺负我家姑娘,不就仗着我家没人么?我倒要他看看,我家人有多少!”
属下嘴角一抽,娘哎,他们使君坐拥半壁江山,麾下将士三十万,这人多得都能手拉手绕润州数十圈,何况一个建康?
预言了,齐王、裴植狗头不保!
属下所想并非空穴来风,只见第二日一早,他们使君便传令星夜赶往建康。
只是到了建康城后,使君没有直接去萧府抑或是齐王府,反而先去了市集,买了把剔骨刀。
属下不明所以:“使君,买这东西作甚?”
魏绥傲然道:“青峰斩尽天下豪雄,岂能用来沾染那等黑心肝东西的血!”
青峰乃卫臻佩剑,出鞘只杀枭雄,那两个狗东西配吗?
她拿着剔骨刀,在空中比划几下,眼中凶光闪烁:“此刀正好,待我去将那狗东西心肝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属下,“!!!”
我的娘呀,寻常女子在夫家受委屈,舅兄打上门来顶多伤筋动骨,使君家姑娘受了委屈,妻姐打上门来,那可是要索命的!
惹不起惹不起!
……
本朝诸王分封,润州是齐王兄弟陈王的封地,战乱一起,便被齐王给端了。将朱诠斩杀之后,齐王便堂而皇之地占领了陈王府。
王府后院偏院,一大早的,几个健壮仆妇并小厮面色沉沉推开了偏院院门。
领头的仆妇下巴微抬,刻薄傲慢之色尽显:“连翘,王妃怎么还未起身?傅姑娘已经等了许久了!”
被唤连翘的是卫嫱的陪嫁婢女,闻言面色涨红,眼底恨意昭昭,却不得不恭敬道:“王妃昨晚发热,现在还未醒转,还请李妈妈通融一二。”
昨日她家姑娘给傅氏斟茶,就因为水洒到了傅氏尊贵的手上,便被罚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便是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何况她家姑娘一向身子弱?
可恨那无耻贱婢今日还派人来,是想折磨死她家姑娘吗?!
“通融一二?”李妈妈声音一提,冷笑着用帕子压了压嘴角,“连翘姑娘说得轻巧,大家都是奉命办事的奴才,主子的命令焉能推迟?我通融,届时傅姑娘不悦,王爷怪罪下来,我等又向谁求通融?!”
说罢,她一挥手,“去将王妃娘娘带出来,莫让傅姑娘久等!”
仆从们得令,呼啦一下涌向起居室。连翘有心阻拦,可这些人一个有她两个粗,双手一钳反剪背后,她便动弹不得。
余下的人哐当一声推开门,很快里面就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姑娘!姑娘!”连翘眼中顿时血丝如网,尖声挣扎,“你们放开我!我家姑娘好歹也是王妃,你们这些刁奴!来日我家大姑娘回来了,定要你们好果子吃!”
“小蹄子倒是长了张巧嘴。”李妈妈死死掐住连翘的下巴,凑近冷冷道,“到王府几年还不知规矩!”
她狠狠甩开连翘的脸,一巴掌扇去。
“啪!”
“这王府中,王爷是最大的主子,王爷说谁是主子谁就是主子,由得到你置喙?!”
“啪!”再一巴掌!
“屋里那个病秧子说好听了是王妃,说不好听了与我们这些奴才有什么差别?凭着一张脸恬不知耻勾引王爷成了王妃,该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如今傅姑娘回来了,她不识趣霸占着王妃的位置,傅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说什么,可是谁不知道她才是王爷的心头肉?!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啪!”又是一巴掌!
“至于你们那不知道死在哪里的大姑娘?我今日在这站着,倒要看看她如何让我没有好果子吃!我碰不了屋里的那个,还收拾不了你个小贱蹄子?!”
一连打了五六巴掌,直叫连翘双颊肿起,口鼻流血,一双杏眼挤成一条缝,恨不得与眼前的老虔婆同归于尽!
她家姑娘出身河东卫氏,长于昭郡萧氏,皆是一等一的大世家,卫氏高官大员不知其数,萧氏七相五后煊赫荣成!区区一个王妃之位,放在她姑娘面前都不稀罕看上一眼!
老夫人原本都为姑娘订好了人家,清风朗月的状元郎,她家姑娘犯得着一脚踏进齐王府这个火坑?是想给自己本来就跌宕起伏的人生再添几个沟壑吗?!
分明是齐王强取豪夺,到了这老虔婆嘴中就成了她家姑娘上赶着而勾引了?
呸!
连翘心中弥上哀戚之情,若非萧家落败,齐王安敢如此,若是大姑娘能回来,该有多好?
可、可大姑娘十年间音信全无,泰半已遇不测,说出来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几个惯会偷奸耍滑的老东西,怎么还不见出来?!”
在门外等了许久,李妈妈柳眉倒竖,一掀帘子踏进门去,却见一屋子仆妇小厮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她素来不拿正眼看的王妃身边站着两个轻甲女卫,面似罗刹,煞气横生。
李妈妈就是个后宅妇人,一辈子只跟阴司打交道,几时见过这么可怕的人?霎时老脸煞白,慌慌张张就要往外跑。然而后颈一痛,她双眼一翻就没了意识,最后耳边竟回响起了连翘方才的话——
来日我家大姑娘回来了,定要你们没好果子吃!
天可怜见的,现如今除了卫大姑娘,还有哪个会来给卫氏撑腰?
她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