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为将而生，为将而亡
城墙之上双方都已停战。一切来的太快，出乎所有人预料。宋军在石汉卿坠入水中时，便结阵以待，这让汉军无法进攻。宋军的精锐军阵是刘继业见过最强的，虽然城楼上汉军人数远超宋军，但也只能做到抵抗，无法反攻。
刘继业也是一阵唏嘘，死亡在战场上很常见，但是对一位将领来说，这种死法着实有点造化弄人。宋军两名主将先后出事，一时之间没有人能决定下一步行动。所幸各队军官稳住了军士，在城墙上与汉军对峙。
几个宋军军官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原地布阵。一名军官回营禀告此处的信息，看军中如何决策。
主将的阵亡，往往便伴随着军队的溃败。此时能稳住阵型也是因为这是攻城战。宋军军官心中明白，中军的信息肯定是要后撤，先放弃这次攻城。
城墙上除了宋军水师，还有王延义和石汉卿的亲兵队还剩下六十多人。石汉卿的亲兵王懒和杨四都在，那个叫小元的军士刚才随着石汉卿坠入水中，多半也是死了。这些亲兵的结果已经注定，他们不会从城上退走。
王懒与其他亲兵商议后，走到一名水军军官面前说道：“将军，主将阵亡，我等亲兵难辞其咎，我等会死战于此，待将军回营之后，希望能够禀明原委，并非我等保护不力。”
那名水军军官连忙应下。他知道这些亲兵的顾虑，如果被追究保护不力，那么他们的抚恤金就不可能发到家属手中。石汉卿的死亡和王延义的重伤，都是意外，这样王懒战死后，他们的亲属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足够后半生生活。
之所以王懒想要得到这个许诺，就是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根据擅兴律“战阵失主将，亲兵并斩”。
这便是这些亲兵的命运，“为将而生，为将而死”。
王懒是非常幸运的，连续遇到两名贵人。先是邢州长官，给了王懒粮食衣帛，让自己全家得以度过受灾后的严冬。之后又被邢州长官举荐到京城做了禁军，这让王懒家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最幸运的还是遇到了石汉卿，这个在京城名声不好甚至有点声名狼藉的贵人。石汉卿作为宋太祖的心腹，确实为了上位做了一些事情。其中就有诬陷张琼一事，这件事让石汉卿彻底得罪禁军。
张琼本是宋太祖的亲兵，颇为宋太祖赏识。可是张琼这人有些桀骜和暴躁，他看不起石汉卿。石汉卿曾与张琼在街上遇到，当时石汉卿刚刚升任殿前司都头，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张琼作为当时的殿前都虞侯，直接石汉卿让行，并出言讥讽石汉卿。
这件事让石汉卿对张琼怀恨在心，可是张琼的地位和关系远不是自己能够撼动的。于是就让王懒去张琼家搜集证据。王懒在张琼家查探了很长时间，也未能找到明显的罪证。
可是张琼这人很霸道，经常带着禁军军官喝酒赌博，有个军官为了巴结张琼，送给张琼一个金马鞍。
经过探查，王懒得知这个金马鞍是平叛李筠时得到的。便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石汉卿。石汉卿便向宋太祖禀告，说张琼很霸道，仗着自己是太祖亲信，经常欺压禁军军官。并且还将官马养在家中，还有一座金马鞍，家中更是豢养百名私兵。
石汉卿说的这些事，有真有假。宋太祖也知道张琼为人桀骜，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将他升为殿前都虞侯，去管制殿前司的骄兵悍将。
宋太祖将张琼唤来询问，张琼矢口否认，并且猜到是石汉卿所告。于是在大殿上便要打石汉卿，并将石汉卿说成是汉朝的江充。张琼本人文化不高，听到别人说到江充，便觉得与石汉卿很像，就说了出来。
可是江充诬陷忠良，造成巫蛊之祸，那时候的汉武帝已经是是非不分，昏聩不堪。石汉卿是江充，那宋太祖是晚年昏聩的汉武帝吗？
宋太祖让张琼不要胡言。可是张琼脾气上来，还说要为陛下除奸，在大殿上动手。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殿前失仪，往大了说便是谋反。宋太祖让石汉卿将张琼拿下，让御史台彻查。石汉卿则趁机以铁杖击打报复。
最后被查出确实有金马鞍和官马，但是没有找到豢养的私兵。最后禀告给宋太祖时，说是已经查验清楚了，宋太祖无奈下令赐死。至于为何如此禀告，皆是因为当时的开封府尹赵光义也参与其中。
太祖最终得知没有私兵，便质问石汉卿，但是为时已晚。石汉卿因为这件事被宋太祖疏远，也被禁军所摒弃。因此才会跪求宋太祖，给自己领军的机会。
王懒当时也清楚这件事的原由，但是并没有觉得不妥。觉得这就是高层的权力斗争。石汉卿虽然手段阴狠，但对于自己的部下是非常信任，也非常慷慨。王懒这些年没少受石汉卿的恩惠，因此于情于理他也要报答这一恩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传信的水军军官已经返回，带来了撤军的军令。
宋军开始有序撤退，但是石汉卿和王延义的亲兵留了下来。其实，刚才军中传来消息，是令所有人撤军，包括这些亲兵，中军已经赦免了他们，认为这是意外。可是这些亲兵还是决定留下死战。
并非不想活着，只是各有各的尊严。他们作为亲兵，吃穿用度皆比其他军士好上数倍。如今主将阵亡，他们苟活，如何面对军中同僚。为了这所谓的“荣誉”，他们也必须死在战场，这就是亲兵的宿命。
“为将而生，为将而死”
随着宋军水军船只的开始，城楼上又响起了厮杀声。那面象征着亲兵队的“牙旗”随着战斗不断前进。主将的阵旗已经随着水军回营，城墙上只有两面“牙旗”随风而动。厮杀声一直持续到日落，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两面旗帜被砍倒。城楼之上只有汉军的欢呼声响彻。
此战，宋军败退，主将石汉卿，监军王延义战殁，其亲兵也全部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