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子郊猎（中）
今日来参加郊猎的基本上都是京城禁军中的精锐。除了镇守四方的将领外，尚在朝堂的武将都已经到齐了。就连已经致仕养老的禁军元老们也都一致到场。一旦在这种场合下发生刺杀事件，自己的脸面恐怕今后就丢尽了。
点将台上，禁军的高阶军官都在宴饮。宋太祖与天平军节度使石守信、归德军节度使高怀德、镇宁军节度使张令铎、忠正军节度使王审琦以及老太师符彦卿正在畅谈往事。可以说自乾德元年后，很少能够看到群臣欢乐的局面。这些年，宋国征讨的步伐从未停止，导致这些往年的至交好友很少能齐聚一堂。去年赵彦徽、张光翰病故，更是让这些老人感叹世态炎凉。
“不知不觉二十多年，我们都老了。” 喝醉的石守信根本没有什么顾忌，拉着高怀德就是一顿说。
“不能喝还逞强，才几杯就醉成这样。” 高怀德作为石守信的好友，更是直接数落他破坏了宴会的气氛。
可在座的诸位，除了是君臣同僚的身份外，更是在禁军多年的至交，谁会在意呢？ “今日就是老兄弟聚在一起，用不着那么礼仪。” 宋太祖听到两位好友的话，也适时出言道。
点将台上，年岁最长的便是太师符彦卿。同时他也是在座诸将包括宋太祖的老上司，是权威最大的。因此，符彦卿也是坐在宋太祖右侧首位，而左侧首位是镇宁军节度使张令铎。他们俩作为禁军元老，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这次我便托大了，敬诸位一杯。” 符彦卿举起酒盅向在座的将军们敬酒，所有人都举起酒杯回敬。这其中宋太祖的心思最烦乱，老一辈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硕果仅存的几位也是满鬓白发。虽说如今禁军的元老大多都是自己的同年，也都是年过四旬，年轻一代的又接连陨落，他心里真的是很不好受。
符彦卿观察到宋太祖的脸色问道：“陛下，可有什么烦心事？”
“老太师啊，朕只是想到这些年死了那么多老友，感叹世事无常啊。”
“陛下何须如此，人的命都有定数，生死祸福都是强求不得的。”
符彦卿毕竟是个玲珑人，他反应过来宋太祖这是在考虑接班人了。但是这种事不能明说，涉及到皇位传祀都是十分敏感的话题。可符彦卿知道该怎么说，他拉住石守信、张令铎等人对宋太祖说：“陛下是在担心禁军后继无人？”
宋太祖刚开始还有点迷瞪，但转念一想便反应过来：“老太师有什么要说的吗？”
符彦卿喝了一杯后说道：“咱哥几个都是禁军的老人了，往日都是靠金钱拉拢禁军。可如今不同往日，再也不能用劫掠百姓来喂饱禁军。陛下这些年的举措就是更改了历代陋习，可仅仅靠钱是买不住忠心的，还要有强硬的手段才能震慑。”
符彦卿这些看似毫无营养的话，不知不觉的就点醒了众人。
建隆年的释兵权其实是在座的诸位共同商量的对策，为的就是配合宋太祖改革军制，将以前由地方供养禁军改为国家供养。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禁止士兵为乱百姓，私下劫掠，真正的让士兵成为国家的力量，而不是成为为了一己之私可以抛弃君王百姓的私兵。
这些早年割据一方的节度使也是借此事成功从禁军的旋涡中抽身而出。毕竟，禁军士兵从来不是良家子弟。
从梁到周，每一朝的迭代都是禁军私下下注，然后胁迫长官站队而已。影响最大的便是唐和晋的迭代，那只是禁军派系之间的利益内斗而已。
当年宋太祖在陈桥驿折返回京时，负责保卫京城的侍卫亲军司和殿前司却早已开始自我归化了。
尤其是符彦卿和王审琦更是被牙兵扣留在官邸。本来宋太祖还想亲自劝说这二位，没想到刚一入城就收到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的投诚。
这事让宋太祖感到后怕，殿前司都是故交可以理解，侍卫亲军司除了长官外，其余军官与自己不是一路的，可也是瞬间投诚。宋太祖当然不相信全靠自己的个人魅力，而是这些禁军又在私下押注而已。
因为金钱根本无法收买忠诚。只有自己的价值达到预期，禁军将士才有倾向于自己，才能执掌住整个禁军。这些年改革禁军想要规避这些隐患，可最终也是无能为力。
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
宋太祖看着符彦卿为首的禁军元老：“诸位，今日就是老哥们聊天，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石守信是宋太祖的铁哥们，他想直接问陛下想要立谁为储君。
这些也是这些禁军元老们想要知道的，可这话不能直接说出口。不然就会引起禁军内乱，继而祸乱整个国家。
纠结之下，石守信还是说道：“我看德昭也不小了，不如让他进禁军历练吧。咱们都是战场上厮杀起来的，哪能让孩子只读书呢？”
石守信的这句话已经很委婉了，但也是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场。没错所有的禁军元老都想让二皇子赵德昭当储君，而不是只知道收买人心的晋王。
出身行伍的人就是这么直来直往，他们是想要趁着老兄弟们都在，把赵德昭扶上位。
宋太祖看着老兄弟们真挚的话，心里也是炽热难耐。
谁不想将家业托付给自己的亲儿子呢？虽说自己十分心疼弟弟，但是晋王太过于相信权谋。如今外患仍在，只靠权谋是稳不住天下的。
然后就在宋太祖想要开口回应时，围猎场上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