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欲枳
一日，有人告诉她他看到了元丹真人在小仓山静修，她便找去小仓山，中途却被人从背后用布袋套在头上抓起来，吊在树上毒打了一顿，打得她四肢都快变形，几乎要脱离身躯。迷迷糊糊中，只听打骂她的声音似有四五人，有男有女，嘴里皆在骂她以美色勾引元丹真人，厚颜无耻之类的话。正当她感到悲愤万分时，有人伸手到她衣襟前，解开了她的衣带。
“把她衣服扒了！看她以后怎么见人！”有人提议道。
“丑八怪，死妖精！还想得道成仙！不知道她从哪偷学来的旁门左道的术法，进步竟比我们快，还成天缠着元丹真人，想用卑鄙手段做真人的入室弟子，真够不要脸的！”
“你们没闻见她身上的血腥味吗？她定是与魔教中人勾结，所以才进步飞快！”
“她一个花妖也配修仙？不如我们把她送去给魔教中人做药丸！不过，估计那些魔教的废物也看不上她这个百年不到的小妖。”
她听着谩骂声气愤地挣扎着，双手却被牢牢捆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一场。她放弃挣扎，身上的衣衫被人解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四周忽然没了声响。她静默了半晌，听见身旁没了动静，寂静得诡异，她忽然感到有些不安。就算他们要离开，定也是骂骂咧咧的，他们不会御剑飞行，脚踩在地上的枯叶上总得发出声音。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
正当她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时，她手上的绳索忽然断裂，她从树上掉落到地上，身上骨头疼得似要碎了般。她赶忙摘下头套环顾四周，只见周身躺了五个身穿灰蓝道袍的师姐、师兄弟，每个人身上都扎了一个血窟窿，正往外冒着热血。她从血中闻到了一丝香甜味儿，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望着他们的尸体，觉得他们都该死，他们的存在玷污了元祯派的神性，脏了仙门的名声。
甜丝丝的香味儿又飘到她的鼻中。
自从辟谷后她从未吃过任何东西，早已习惯空腹的肚子这时竟会感到饥饿。她盯着师姐身上的血舔了舔嘴唇。心想，反正人已经死了，现下四顾无人，尝尝他们身上的味道也没人会发现。于是，她伸出手去用食指沾了点血迹在手上，再次看了看四周，随后将血送入口中。
甜蜜蜜的，鲜美至极。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顿感身上被打之处都变得酥麻起来，疼痛感竟有所减退。
没有丝毫犹豫，她再次伸手又去沾了点血放入口中，瞳光闪烁如粼。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她没有因此丧失理智，很快抑制住贪欲，将手指吮吸干净，找到铁剑飞回巍茗山，打算去找人帮忙把师兄弟抬回去。
她背了师姐回去，一落地就拉着人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却因她没看到行凶者是谁而不敢轻信她。
“你嘴角的血是怎么回事？”有人问她。
她从未撒过谎，被人质疑后忽然慌了神，颤声道：“被她们打的。”
“她们几个能打得过你？”有人显然不信，妄自揣测道：“不会是你深怕有人和你争师尊今年的入室弟子之位，把她们偷偷骗到小仓山上给谋害了吧！”
“胡说八道！”她见这些人不信她，还出言污蔑她，嗔道：“我被她们五人蒙骗，还被她们袭击，挂到树上受了他们一顿拳打脚踢，差点命丧小仓山，他们遇害后我不计前嫌将一人背回来，你不信我便算了，竟污蔑我，将狗血往我头上泼，真是好没道理！”
“为何他们都死了，而你却还能活着回来？定是你将他们害了，良心不安，才背人回来装好人！”
她见此人竟想给她定罪，立即破口骂道：“你个蠢钝如猪，满嘴胡言乱语的夯货！如此眼盲心瞎修什么道！不如顶着你那未开化的脑袋先回家找你爹娘修修脑子再上山悟道吧！”
那人闻言，受此羞辱，忍不住勃然大怒，拔出剑便要与她切磋。她持剑相迎，笑他不自量力，展开身手与他周旋几个回合，没几招就将他制服在地，挑开了他手中的铁剑。其余看戏的人见此情形，却对她愈加不满，纷纷提剑针对她。
她一边挥剑反抗，一边厉声问道：“我有何错，为何你们如此针对于我！”
无人应答她，人人只将刀剑对准她。
“师尊神机妙算，你们如若不信我，自可以去问他！”
她话音刚落，空地上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放肆！”
元丹真人对打斗的弟子厉声呵斥道。
闻声，双方立即收回了刀剑。
“师尊！你总算出现了！”她委屈道。
元丹真人目视与她对打的几人，厉声道：“你们四人上山四五载，一直以来不学无术，无法静心向道，今日又挑起争端，伤害同门，现将你四人逐出师门，往后再不许踏进元祯派半步。”
那四人闻言，似早已料到结果，个个面如死灰。
“白枳。”元丹真人转头看向白枳，手捋胡须，面目肃然道：“山上已容不下你，你亦下山去吧。”
“为何？为何也要赶我下山？”白枳不解道。
“你虽看似与道有缘，实则所思所行与道背道而驰，巍茗山只有出世之道，无你所求之物，你就算继续修行下去，也等不到想要的结果，不如就此下山去，找寻另一条道路。”
“不！”白枳跪地道：“我所求之物就在山上，求师尊收我为入室弟子！”
元丹真人道：“你若真的有悟性，就该知道你所求之物在灵府之中，并非是做我入室弟子。”
“那……求师尊引我见崇炎真君一面，我与他有些渊源想同他说！”白枳伏地道。
元丹真人闻言，闭目道：“下山去吧。”
“如若不行，弟子只好求师尊收我做入室弟子！”
白枳再抬头，身前已没了元丹真人的影子。她被人围在中间，人人皆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她心有不甘，继续去后山祈求元丹真人，仍被挡在结界之外。
她心里拧着一股气，不愿就此放弃，于是跪在结界外，一跪就是好几天。
一日，一个灰蓝弟子走到结界外，径直走入了竹林，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白枳见了，睁大了眼睛，立即叫住了他，道：“你出来！”
那弟子听见有人叫他，遂又倒退出结界。
“入室弟子中，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又是如何能够毫无阻碍地进去的？”白枳问道。
“久闻白师姐大名，我是新入选的入室弟子，这也是第一次来此。”小师弟回答道。
白枳闻言，忽然浅眉暴立，双目似血，发怒道：“凭什么你能做入室弟子，而我不能！”
小师弟并未作答，对她抱手作礼，转身便要进后山。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配得到？”言毕，她再不能忍，拔出铁剑就冲小师弟砍去。
那小师弟眼疾手快，飞身跳上了身后的屋脊上，避开了白枳的铁剑。他负手站至屋脊上，俯视着发狂的白枳道：“师尊果然没说错，你已修到末路，再不能开悟，再这样下去，恐怕执念深重，养成心魔。”
“是师尊有眼无珠在先！我与崇炎真君生有前缘，我修成人身后特意为了寻仙而来，我若入了他膝下，见了崇炎真君，还能有何执念？”
“你性格乖戾，执迷不悟，师尊如何敢收留你？”
“不留我那也不能留你！”白枳再次提剑追上屋脊，不容分说，直要与小师弟打个你死我活。
那小师弟身有能耐，亦拔出剑与她对决，防守了几招后，转守为攻，能力与白枳不相上下，却又因白枳心急，他气息平稳，终是让他抓住白枳的破绽，将她手中的铁剑挑断，让她再无还手之力。
白枳被他一掌击倒在地，喉咙里猛然涌出一口鲜血。她吐了一口血沫，捂着胸口，冷眼怒视他道：“你今日对我手下留情，往后我可不会留你性命。”
小师弟闻言，只道：“下山去吧。”
此言此景又再一次刺痛白枳。她发抖的双手抓着地上的黄土，指甲与碎石刮擦，致使鲜血直流，染红了黄土。
“有趣。”
屋脊上忽然响起了一道诡异的男声。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屋檐上赫然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俊美男子，那男子双目漆黑如墨，眸光油亮，鼻峰高而险，红唇薄而艳，笑容阴鸷，身着一身飘然的白色道袍，腰间挂了一块白色木牌，红色穗子散落在腿部，右腿搭在青瓦上，双手把玩着两把系着红色穗子的漂亮长剑。
“继续打呀，我还没看够呢。”那男子冲两人笑道。
小师弟见此人气场强大，竟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檐上不被察觉，周身还有强大的法力涌动，遂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没看够。”男子道：“你两继续给我打。”
白枳冷眼瞪了白衣男子一眼，冲他吐了一口血沫，道：“都是不要脸的东西。”
那白衣男子闻言并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冲她笑道：“忘了你的剑断了。这两把剑给你用，你若能把他杀了，这两把百花双剑就送给你。”言毕，将手里的剑从房上抛下来，白枳飞身上去，伸手将双剑接过手里。
白枳将双剑握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惊觉这剑竟轻如枯叶，却又锋利无比。惊叹过后，她抬眸对白衣男子沉声道：“可不要眨眼。”
言毕，她飞身落到小师弟面前，迅速挥剑朝他斩去。
小师弟提剑抵抗，手中铁剑竟像玻璃一样被削成碎片。他刚被震退半步，第二剑随即落到他的脖颈上。那剑光没有半点迟疑，快而狠。顿时有鲜血喷涌而出，溅到白枳脸上。她伸出舌头尝了一点味道，随后扔下双剑，将小师弟抓到身前，将头埋在他颈间大口喝起血来。
白衣男子在屋檐上鼓起了掌，大笑道：“精彩！好玩！有意思！”
他刚夸完，只听屋檐下忽然惊叫声四起，有其他弟子路过此地，见此情形，吓得双脚瘫软在地。
白枳喝足了血，将小师弟的尸首扔至一旁，再次捡起了地上的百花双剑，双眼微眯，似野猫一样警惕地盯着她们，随后闪身冲上前去，只见红色穗子在空中划出几道长线，游廊里顿时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