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破境
黑岩砌做玄玉楼,别有洞天乌金殿。
青骨阶,还魂草,阴阳汇聚乾坤鼎,半身半腿铡刀外,真火炎炎魂喊冤。
温云廷、慧玹、山景羿和黎霜皆杀进了乌金殿外,一群带刀的陬琊门门徒从高楼大殿里涌了出来,乌泱泱地将四人包围在中间。
四人持剑的持剑,弄刀的弄刀,动扇的动扇,各自显出多年修行而来的本领,将陬琊门人打得节节败退。
趁陬琊门人被打得精疲力竭,躺在地上难以起身,温云廷拉住慧玹道:“你先去找之尧和燕仝他们,我们在此牵制住人。”
慧玹冲他点了点头,立即将头上的鱼钗拿下来,变作先前给燕仝引路的鲤鱼,自己则化作一颗五彩斑斓的水泡,跟随着鲤鱼飞出了山洞,进入了一段曲折的小径中。
不一会儿,她便被鲤鱼带到一处地下石牢。她刚跨进地牢,便见何之尧被手腕粗的锁链吊在一池咕咕冒泡的水池里,身上的衣衫被池水腐蚀得破烂不堪,腿上的肌肤也被咬得满是洞眼,整个人是昏迷状态。另一边的石牢铁门敞开着,地上躺满了巍茗山道士的尸体,贾逊也倒在了血泊之中,而燕仝却不见了踪影。
慧玹赶忙化回人身去探贾逊的鼻息,发现他身体已凉透,鼻尖已无任何生气。她只得起身走向水池,手中现出鱼骨扇,对准吊着何之尧的左右铁链用力各砍了一刀,铁链断裂,她飞身去将何之尧带离水池。
“之尧!醒醒!”慧玹拍打着昏迷的何之尧的脸,试图将她唤醒,而何之尧因被蚀神水浸泡太久,伤势过重,导致元气大伤,无论她如何呼唤都醒不过来。无可奈何之下,她将何之尧扶起身,往她体内源源不断地渡去灵力,直至何之尧渐渐苏醒过来。
何之尧刚睁开眼便见自己身处石洞之中,身旁满是东横西倒的巍茗山小道士的尸体,正疑惑间,忽然感到身后有东西抵在她后肩,她转过身去,惊觉身后竟是慧玹。她赶忙将双目涣散的慧玹扶正,却见一道呈游龙绕珠的封印正在慧玹的眉间闪烁着。
“你……”何之尧望着慧玹眉心的封印欲言又止,随后重问道:“你往我体内渡了多少灵力?你不要命了?”
慧玹虚弱地半睁着眼道:“不是白给你的,要还的。”
何之尧见她虚弱到快要晕过去了还在嘴硬,无力与她斗嘴,问道:“云廷呢?”
“他和其他人在另一边牵制陬琊门人,让我先来救你。”慧玹低声道。
何之尧闻言,咬牙道:“那陬琊门宗主元绰竟偷学巍茗山禁术炼制蚀神水,残害生灵无数!这个卑鄙小人,我要将他就地正法!”
慧玹拉住她道:“先去救燕仝,他许是被白枳抓了。”
何之尧握拳道:“正好,我先将这白枳斩了,再去取元绰的命!”
言罢,肃杀剑忽然从蚀神水池中腾空而起,飞至何之尧的手中。
“我随你一起去。”慧玹跟着何之尧起身道。
何之尧见她实在虚弱,不忍道:“你还是在此休息吧。”
慧玹刻意挺直腰板,提高嗓音道:“你可别小瞧了我,我身上有泯海的夜明珠护体,能一直不断地给我续灵力,送你的那点灵力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何之尧见她眉心的封印已隐去,浑身被一层朦朦胧胧的清气笼罩,道:“我可从未敢小瞧你。”
“那便走吧。”慧玹边说边抬手捻诀顺气。
引路的鲤鱼游到了慧玹面前,慧玹再次化作泡沫,何之尧则化作一束蓝色流光,两人随着鲤鱼飞进伸手不见五指的□□中。
□□漫漫,隧道狭窄,不知飞了多久,到了空旷的地带,抬头依稀可见晦暗的夜空,明月被暗夜吞去,吐出零散几颗碎星。仿若穿梭了无数层灌满风的夜空,夜空的尽头是微亮的曙光。慧玹与何之尧抵达一个山门外,见两个绿裙姑娘正坐在石门边的岩石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边的暮色,或是晨光。
慧玹落地化回原身,收回鱼钗,何之尧亦化回人身,二话不说便气鼓鼓地提剑快步走向那两个守门的绿裙姑娘跟前,还未出剑就将两个姑娘吓得花容失色,霎时化成两片绿叶,飘飘荡荡钻入石门内。
何之尧走至石门前挥剑朝门一劈,随即破门而入,慧玹立即跟上。
只见石门内是暗沉沉的洞穴,除去一处石窟内画了壁画,有些鲜艳的色彩,其余地方皆为灰黑色。
何之尧站在石洞内,灵府内忽然有一股强烈的感应。与此同时,她手中的肃杀剑竟呲呲作响,脱离她的手,朝着一处小径猛然飞去。
“神君现世了!”何之尧惊呼一声,赶忙去追肃杀剑。
“什么?”慧玹愣了一秒,也飞奔上去,惊道:“崇炎真君现世了?”
何之尧边追边回复慧玹道:“就在这附近,肃杀剑也感应到了!”
两人当即化作两道光束跟随肃杀剑飞速穿梭进石洞,不一会儿,肃杀剑击破一道石门,闯入了一个露天洞穴中,只见一个巨大的崇炎真君的神像赫然屹立在两人面前,头顶着一片狭窄的夜空。
石像下,一个灰蓝道士与一白衣女子正面对面盘腿坐着,两人紧闭着双眼,双手交合,已互通进入了真镜之中,周身被一层淡淡的柔光笼罩,肃杀剑被拦在结界外。
慧玹落地道:“是燕仝和白枳!”
慧玹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就刺出两个执剑的绿裙姑娘,怒目与两人对打起来。
“找死。”何之尧低声骂了一句,随后将肃杀剑挑如银花,剑刃繁密地攻向绿裙侍女,直打得绿裙侍女攻守难防,被剑气划成破碎的叶片。何之尧收回剑,见慧玹仍在与另一个姑娘抗衡,又发力将肃杀剑抛出去,一剑将与慧玹对打的绿裙姑娘击落成叶。
不多逗留,何之尧疾步走至燕仝和白枳身旁盘腿坐下,将肃杀剑放于腿上,闭上双眼,手上捻着诀,嘴里念念有词,依靠着崇炎真君传给她的感应在灵识内四处寻觅燕仝与白枳所处的真境。
而此时燕仝与白枳正在茫茫无际的山峦上望着苍白的暮色,微风徘徊于两人身侧,轻撩两人衣袖。
“你问我你和南秋我更爱谁。”白枳拉起燕仝的手,轻声道:“你们是同一个人。你们的左耳下都有着一块红花胎记,这不是巧合,这是你前世今生的宿命。”
“宿命?”燕仝撒开白枳的手,双目冷淡,语气如冰,道:“那你可知你的宿命?”
“知道呀。”白枳仍旧笑着,道:“就是不停地寻找你、爱你、留住你。”
燕仝忽然用力抓住白枳的手腕,双目死盯着她,厉声问道:“你懂什么是爱吗?”
白枳仓皇甩开他的手,不再看他,望着山头语气愠怒道:“我不需要知道!”
燕仝望着白枳逃避的模样,不禁冷笑道:“你真是让人感到可悲可叹。”
白枳道:“天底下胆敢可怜我的人都被我杀光了。不过,如果那个胆大妄为的人是你的话,我丝毫不介意。倘若你真的可怜我,就像南秋一样留在我身边,好吗?”
燕仝傲然地目视着她,嗤笑她道:“可惜我不是孔南秋。”
“你是!”白枳抓狂地道:“你生生世世都是他!”
燕仝道:“我不爱你。如果你今日不杀了我,往后我一定会杀了你。”
白枳冷笑道:“这世上除了崇炎真君,没人能杀得了我。你要承认你既不是南秋,也不是燕仝吗?你要承认你是为我而下凡的吗?那么,你带我走吧。”
燕仝见她疯魔中夹杂着苦楚,沉声道:“我自然是燕仝,是为寻道而来。而你,在人世胡作非为多年,注定会自取灭亡。”
“灭亡就灭亡吧,只要我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有你在就好。”白枳坦然道。似是感觉到疲倦,她抬起双手,似猫一样伸展了腰肢,转身就抱住燕仝的臂膀,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燕仝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就好像他与白枳曾经真的在一起待过一段日子,那段日子仿佛透过了白枳的肌肤传达到了他的身体里,暖洋洋的,又有些辛辣的疼痛感。他甚至不再那么排斥白枳触碰他。
“总有一日你会爱上我的。”白枳在他耳畔下低声呢喃道。
燕仝感到他耳后的红花胎记像是燃烧了起来,一寸寸灼烧着他的肌肤。
一声闷雷忽然在灰白的空中响起。
白枳与燕仝一齐抬头,只见一把巨大的利剑倏然从空中落下,试图刺破苍穹,闯入境内。
“肃杀剑!”燕仝见状,脸上忍不住展露出惊喜的神色。
白枳凝眉片刻,迅速抬手往燕仝眉心一点,将他定身在原地,道:“你在这等我。”随后犹如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只闻见香味散去,白枳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洞内,燕仝、白枳和何之尧皆闭目坐于地面上,慧玹在三人身旁焦躁地左右来回转悠,只听云层涌动的声响在石洞内咕哝,厚云将星宿隐去,夜光变得更加惨淡。
白枳与何之尧蓦地睁开双眼,白枳率先何之尧一步出手,合掌将何之尧击飞出去,随后现出百花双剑起身站至仍旧闭目而坐的燕仝的身前,将燕仝挡在身后。
慧玹眼捷手快,飞身出去接住了何之尧。两人站定,只见白枳笑意盈盈地对何之尧道:“肃杀,好久不见。”
何之尧握紧手中的肃杀宝剑,将剑刃对准白枳,冷声道:“魔头,你毁我神君神庙无数,玷污我神君清誉,断我神君香火多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白枳昂首嘲笑她道:“就凭你也想杀我?你找到池天庾了吗?”又将手中的剑收起来,好言拉拢她道:“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以后这天下都是我们的,可好?”
“魔头!”何之尧呵道:“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白枳闻言笑得癫狂,她一手负剑,一手将剑轻贴唇前,抬眸笑道:“我已经得到了,而你呢?你在人间百余年,你寻找到了什么?你杀人无数,罪不可赦,和我有何分别?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教导我?”
何之尧道:“世间一切,皆为虚妄。你得到的不过是些镜中花、水中月,是生生世世困住你的魔障,而真正的得到是真相永宁,道法人寿无绝期。”何之尧竖立眉峰,字字诛心道:“你从未得到过,且你死期将至!”
何之尧言尽,再不废话,与慧玹一同执法器上前与白枳对抗,三人交手,直打得神像怒目,肚明灯烛光晃荡,黑夜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