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安焕之（17）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害怕之余还带着好奇。
“我既不是鬼也不是妖，我是一条鱼。”
后来我和她交换了名字，她告诉我她叫芷儿。
“这么说，你是妖怪吗？”
“我是妖，不是怪！”
芷儿在听到我这么说之后气愤地瞪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不满，一时间我被她巨大的尾巴拍击水面所激起的浪花扑面，等我再次睁开眼，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水面荡漾的波纹，一圈又一圈。
“昊天少爷！昊天少爷！”
我听到有人在呼唤着我，而身体上刚刚一直被忽略的疼痛感也逐渐浮了上来，我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府上了，大夫说我染了风寒，嘱咐我这几日不能再出去，还要多添些衣物。
我完全神游在外，根本没有听身边的小厮在对自己说些什么。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心里一直在想着昨天所见到那个女孩儿。
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我趁着夜色又偷偷溜了出去。
“芷儿？芷儿？”
我轻声呼唤着她，可惜却没有人回应我，仿佛那天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见一个疑惑的女声——
“你怎么又来了？”
我惊喜地转过头，芷儿从水中探出头来，脸上还带着彩色的鳞片，流光溢彩，轻跃得如空中飞跳着的鸟，隐匿在水下的鱼尾若隐若现，仿佛蒙上一层面纱。
“芷儿，芷儿！”我只记得自己高兴地跑向她，然而却在奔跑的途中被石头绊倒，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我吃痛地抬起头来，却看见女儿掩嘴笑出声来，轻铃般的笑声传来。
“噗……好笨。”
“啊……”我低下头，妄图将自己的头埋在草地之中，来掩饰此刻自己的蠢。
那一夜，是我此生所见过的最为美丽的夜。
我和芷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说，我是她所认识的第一个人类，我在心中窃喜的同时，也逐渐喜欢上了她。
我天天跑来河边为芷儿念诗，分享有趣儿的玩意儿，而芷儿则绣了条手帕给我，虽然上面绣的“芷”字扭扭歪歪地，可我仍然感觉到自己掉进了爱河。
她的一颦一笑在我眼中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纸包不住火，我与芷儿之间的事很快便被发现了。
家父在知道我与一只妖交好时，气得让下人对我用家法。
“人妖殊途，昊天，你们自行了断，别让为父做那拆散鸳鸯的人。”
父亲已经很宽容了，他让我主动与芷儿了断，可当时年轻的我并没有这样做，我依旧和芷儿保持着联系，依旧每天沉沦在爱情之中。
说到这儿，杨昊天苦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了我，芷儿，也不会死……全都是我的错……咳咳！”杨昊天说到这儿忽然猛的咳嗽起来，本来就单薄的身子在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折就断。
“昊天……既然，你不愿意主动与那妖精断联，那只好为父亲自出马，让除妖师杀了这妖怪了。”
“来人！给我看住少爷！”
我看到我爹带着人就要去找芷儿，情急之下，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地嘶吼着:“爹！！儿子错了！您不要去找她，儿子求你了！”
“我发誓，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去找她了！您不要动她咳咳！……”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找芷儿，从今往后，我也都没有再去找过她……
那天晚上我原本准备向芷儿表明我的心意的。
苏清庭皱着眉，他作为主要是一路以来的职责便是降妖除魔，因此，如果他遇见了人妖相爱这种事情，也会尽力地去劝阻对方的。
杨昊天似乎看出了苏清庭心中所想，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作为正义之士，苏兄可能无法接受我和芷儿之间的爱。”
“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芷儿是继我的母亲离去之后，在我灰色的记忆中唯一一抹亮彩，”杨昊天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可惜……最后她也离开了。”
那是个雨天。
我正坐在屋子里看书，突然平日和我关系要好的小厮闯了进来。
“少爷！不好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面前的小厮大口喘着气，轻声安抚道:“怎么了小吴？”
“芷儿，芷儿姑娘她！”
时隔许久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不由得一紧。我站起身来，一侧的书都掉在地上，平日我是很珍惜他们的，可是此刻，我只想知道芷儿怎么了。
“芷儿怎么了！”
“芷儿姑娘她被除妖师抓住！正准备将她杀死！”
我不敢相信地退后一步，又立刻冲出房门，去找芷儿。
可是，等我到达那个熟悉的池塘时，我只看到一群除妖师围成一圈，而他们中间的空地上，是遍体鳞伤的芷儿。
“芷儿！芷儿！”
我推开那群除妖师，把芷儿抱在怀中，她身上的血染白了我的青衣，痛苦像是巨石将我砸碎，如同万针将我的心刺穿。
芷儿死了。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杀她！她没有害过人！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听见我的声音已经崩溃到变了腔调。
我只听见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冷笑着，其中一个留着长胡子，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家伙居然说:
“妖就不该存在，他们的存在就是要被人杀死的，无论无辜与否。”
“畜生！你们他妈的一群畜生！”我听见我愤怒地大骂，站起身，想冲上去揍那群家伙一顿，可惜却被摁住，动弹不得。
这种该死的无力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亲手贯穿芷儿的身体，从她的身体里取走妖丹。
“畜生……畜生！你们不准动她！”
“道长，妖丹已到手，我们走吧。”
他们带着芷儿的妖丹离开，大雨倾盆，将这里的血水洗刷的一干二净，像是要掩盖罪恶的痕迹。
我看到芷儿的手中攥着什么东西，我只记得我颤抖着将芷儿的手拨开，是一封信。
她说:
杨昊天，你怎么突然就不来找我了？我每天都在池塘旁边等你，从早等到晚，每次都不见你的人影！
亏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说很久了呢！我不管，既然你不来找我的话，那我就去找你，告诉你这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我心悦你。
她就连信中的语言也是如此的活泼，没有信的格式，没有问候，没有致辞，正如她这个人一样自由。
她那天晚上，原本是要去找他，表明心意的。
可是，却被夺取妖丹的除妖师杀死了，就连芷儿的躯体也在我的面前慢慢消失，让我连想给她埋葬的念头，都起不得。
他的芷儿，死在了一群畜生手中。
他的芷儿，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宁愿芷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这样的话，她仍然是那个漂亮的，灵动的女孩儿。
苏清庭听完后握紧双拳。
除妖师掠取妖丹用来提升自己修为的事情在几年前非常猖獗，虽然他不赞同人妖相恋，可是他也不赞同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滥杀无辜的妖。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杨府，杨昊天转过身对着苏清庭拱手，“多谢苏兄，我已经到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苏清庭点点头，神情有些沉重，“好，我告辞了。”
看着苏清庭离去的身影，杨昊天叹了口气，转过身进了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