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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棋子与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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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祝无邀问到想要的消息、独身离开摘星楼时,墨痕书坊正在举办着赛事。

    由于这档子新鲜事儿,城中格外热闹。

    祝无邀稍稍驻足。

    这本就是墨痕书坊的宣传活动,所选的题目,自然来自最近大热的几个话本。

    “各位书友,咱们墨痕书坊这第一道题便是——时槐不曾将时锦赶尽杀绝,这到底是败笔、还是妙笔?”

    当初,无语和有道是两个马甲的读客、常常聚众辩驳,为了容下这两尊「大佛」,墨痕书坊十数年前,便已经扩建。

    经过多年经营,此处已成了雅谈集会之地。

    倒是能容得下许多来看热闹的人。

    虽有银钱做彩头,却并不是什么正规赛事。

    甭管雅客还是市井中人,只要不怕露怯,皆可上台直抒胸臆。

    即便所论是泛俗之言,亦可得到个几文钱的参与奖。

    若是得到的「纸裁花」数目多,便可得到的好名次、争一争大奖。

    因这赛事前期便宣传开了,且有小叮当「断更」之事在前、又炒了波热度,众人早就对这通俗易懂的规则了然于心。

    此问一出,立即有了登场之人。

    那些个文人自矜身份,不愿意当那抛砖引玉的「砖」,但小混混可不惧,他本就是冲着那几文赏钱来的!

    二流子凭借着敏捷的身手,一个侧翻跳上台,就连顾朗安排的「热场托儿」,都没能抢过他。

    他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格外理直气壮:

    “在小爷看来,这当然是败笔,留下这么个祸根,说不定以后就得阴我一手!

    “这不无端生是非吗?

    “我们道儿上混的,就得心狠手辣,谁害我、我就害谁,前世时槐人都死了,重生后居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妥妥的怂种!

    “在我看来,不仅那时锦该死,时家那一窝儿都该杀了。”

    二流子一番慷慨陈词,最后精辟地总结道——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台下立即传来了格外稀松、却特别热烈的叫好声。

    “大哥说得好!”

    “杀!”

    “我们青龙帮就是这么刚!”

    ……

    李复违脸色格外精彩,那安排好的托儿,正在对顾朗诉苦:“你知道吗,他踹我窝心脚!”

    顾朗凭借着修士的神识,找出了青龙帮的帮众,点了点人数。

    然后从钱袋里数出了几文钱,往青龙帮方向一扔,说道:

    “好!来给你们大哥收着钱!”

    随着铜钱从空中划出道抛物线,青龙帮分崩离析!

    那二流子一跃而下,几人大打出手,被拖离现场。

    热场的托儿趁机登台,将早早准备的说辞背出,他当托可是认真的!

    这番言辞,格外接地气,是个人就能听懂,且还有那么三两妙语,能激得那有真才实学者、想与他一较高低。

    果不其然,下一位登台之人,便是北玄城中、素有急智之名的王思妙。

    她如今不到二十岁,却早为入主城管府成为幕僚做好了准备,只待年岁一到,便可参试。

    登台之后,她先作调侃:

    “我当是哪位豪杰,两眼一闭就是杀,原来是为了十文钱大打出手的青龙帮啊!

    “虽然我也认为该杀,但此言出于青龙帮帮主之口,实在令人不敢信服,恐教诸位以为——听了他的话,就会混成他那个鸟样子,这可如何是好?”

    待台下众人笑作一团,将注意力回转过来,李思妙这才正经说了下去:

    “其实刚刚那位「豪杰」有一言不虚,他说恐无端生是非,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就算没有前世恩怨,可家主之位只有一个。

    “你得了我就没了,就算不想要,那时锦也会以为她想争。

    “如此猜来猜去的,谁也没法子信谁。

    “说不准为了两人的争端,生了无数是非、牵扯进来无数人,到时候,这人命官司怕是不少!

    “……

    “既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除去时锦一人,可消弭纷争,一味退让只会生乱象,起战不是为了争权,而是为了止戈!”

    摘星楼驻守于此地的弟子,也在看着热闹。

    “果真有些急智,道理无上下,但说法有高低。”

    “正是如此,这李思妙能在闹剧之后、迅速将众人视线挪在她身上,也不在市井街头摆文人雅士的架子,还能在最后扯个「大义」之旗。

    “学识德行暂且不知,倒是能算得上个能人。”

    “对了,咱们摘星楼亲传弟子考核结果出来没?”

    “还没呢,就这几天了, 你听说没,之前那呼声颇高的祝无邀,好像不一定能得到亲传弟子之位了……”

    “啊?!”

    “听说有人比她答得更好,顾师姐虽然很欣赏祝无邀,但为了给诸位同门公平,她还是向长老力争、要求对弟子一视同仁。”

    “顾师姐当真是高风亮节之人啊……”

    祝无邀站在人群之中。

    她看向台上辩文论道之人,驻足听了许久。

    当初写这篇话本时,两人的争端刚刚拉开帷幕,如今不过短短几月,话本中的时槐与时锦,故事依然在继续,然而作为原型的两人,早已「被」决出胜负。

    祝无邀在台下听了会儿,然后转身。

    独自向南方走去。

    直到走出很远,以其神识之广,依然能够听到辩文之声,紫气玄境中的场景只有寂静,如今,耳边的风声、人言,却足够清晰——

    “不过是棋子与弃子之争罢了。

    “若留下时锦,她或许会成为赢家、或许会落为败者。

    “可如果杀了时锦,则前世之局、今生仍在。

    “时槐依然困在上一世、时家夫妻为两人设下的局中,她只会成为沦为局中的棋子。

    “如此行文,则既不是妙笔,也不是败笔。

    “只是俗笔而已。

    “有兔死狐悲之哀,而至哀之事为——吃到肉的狐狸不悲反喜,以为占到了利益,作尽幸灾乐祸的小人之态。

    “殊不知,输赢不由己,进退不由心,今日狡兔既死、来日说不定闸刀当头。

    “将时锦当作敌人,可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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