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公平
岔路上车队，一名斥候从远处斥马过来
“将军，他们来了”
收到消息，贺去病命令各队员做好准备
不一会，前面山谷果然出现了一大队人马，正往车队这边快速移动。准确来说，应该只是人，因为只有两匹马，还是矮马，而身材高大的王大锤骑在这小矮马上，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实在是有些滑稽。
这山谷场地是东方龙他们专门选的，谷地还算平坦开阔，而他们的车队则在停在隘口前面不远，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还能防御后退。
十名骑兵也分散向前，在离车队五十步的地方排成一排展开防御，其他几名骑兵则分散在谷地周围
随着土匪距离车队越来越近，王大锤心中反倒有了疑虑
“就这么几个人，居然还不逃跑，真想硬抗呀。”
他想过最理想的结果就是，他们凭借着人数优势把护卫的骑兵吓跑，然后把财物劫了。实在不行再来硬的，毕竟谁的命还不都是爹娘生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兄弟们硬拼。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现在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先冲过去再说，怎么说我们也是土匪，难不成还要我们怕你不行？
冲到距离前面一字排开的骑兵还有七八十步的地方，王大锤打手势命令兄弟们停了下来，他还是想兵不血刃拿下车队。
他自己斥马向前又走了几步，然后大声说道：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你们留下一半财物和一半战马，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好交差”
这王大锤还真够俗套的！
王大锤知道能动用骑兵的必然背景不简单，他不想下死手，起码留一条后路。
这王大锤还挺有意思呀。
要是一般土匪早就冲杀过去了。东方龙在马车上悠闲的一边吃着豆腐一边看着热闹。
但是等了好几个呼吸，居然没人回应。
王大锤在风中凌乱着，好尴尬呀
他娘的，当我说的话是放屁是吧。
后面的一大堆土匪也开始不耐烦了：
“大哥，还跟他们啰嗦什么，直接冲过去得了，手都痒了”
“就是，他们想送死，怪不得我们”
“看着这满车子的财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看来要来硬的了
王大锤默默的举起了手臂，只要他手臂一放就可以冲锋了
就在王大锤手臂准备下落的瞬间
不经意间听到一声嗖响，一支利箭突然射在了他马脚前方两步。地面瞬间弹起了一撮尘土，箭尾还在微微抖动这都不是重点！
关键是这支箭居然有将近半支箭都嵌入了泥土当中。
这威力？
已完全超出了王大锤的认知范围。这是何等的恐怖。况且这两天也没下雨，地上的泥土还算是半干干湿。
王大锤当过兵，知道一般的箭矢能入土一两指就不错了，但这支箭却深了将近两倍
王大锤盯着箭矢大吃一惊，脸色突变，不禁吞了吞口水。
幸好刚才这支箭不是射在他身上
废话，这可是强力反曲弓，加上新炼制的可以媲美合金钢的箭头，可以一箭射穿马肚。
“大哥，你在干什么呀？我们赶紧冲呀”二当家见王大锤愣住不动，也想招呼大家快点冲锋。
又是一串“嗖嗖嗖”更加清脆的声响，不到十个呼吸，二当家前面地上也出现了好多支箭矢，同样入土强劲，只是箭支比刚才的长箭更短了一些
大伙看着地上的一大茬半截箭，没人再想着往前冲锋。
射速这么快，箭矢又短，王大锤马上意识到这是连弩。他再次咽了咽口水。
他以前在军队，听说过连弩，但因为结构复杂，威力不大，且维护困难，应用的很少。但眼前这种连弩，跟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帮土匪，靠前面的兄弟见识了这些弓弩的威力，不敢再挪动半步，后面不明所以的兄弟，有些人还是躁动着
王大锤连忙握拳，示意所有人不要乱动。
妈的，有连弩，多少人都不够送命的。
而且他前面的十个骑兵早已全部手握连弩，每个人脸上更是画着彩，神色冷酷无比。
这些不是普通的骑兵。这些家伙即使手上没有弓弩，在这开阔的场地近身拼杀，他们这波土匪估计也占不了便宜。
现在王大锤最大的想法就是怎么能快速撤退
可他没机会了。
这时东方龙已笑眯眯的走到了骑兵前面，朝王大锤招着手
叫我过去？
王大锤又一次咽了咽口水，即使他以前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但此刻内心也充满了恐惧。希望对面不是完全没有人性的家伙吧。
王大锤没有了退路和选择，只好灰溜溜的下马走了过去
“大当家的，想不想感受一下冲锋的感觉？”东方龙微微眯着眼睛，惺忪随意的看着王大锤，打趣道。
草，这种随意的眼神才是最恐怖的，因为他已完全掌控了局势，才会如此轻松。
王大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今天我认栽。下山都是我的主意，要杀要剐悉心尊便但求英雄放我兄弟们一马，是我害了他们。”
“你就是王大锤？”
王大锤没力气的点了点头。
“你还挺讲义气？早干嘛去了？还当土匪”
王大锤痛心的摇摇头，不说话
“听说你当过兵？”
“那都过去了。以前在虎头军”
虎头军？
东方龙有些吃惊。
“虎头军以前不是皇帝的亲卫吗？那你怎么会沦落到当土匪？”
王大锤又是摇着头，长叹一声，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
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说来话长”
“没事，简单说说”
王大锤只好顿了顿整理一下思绪，这才将他以前在虎头军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王大锤以前是虎头军的副手，当年随景帝御驾亲征，结果他们大意轻敌，被匈奴骑兵围困。为了掩护景帝突围，虎头军便穿起景帝的装束，并骑着景帝的白马，带一队人马往西突围作为诱饵，并成功吸引了匈奴的注意力，后来景帝才率人从东面成功突围。虎头军这边则被匈奴主力团团围困，一万两千人几乎全军覆没，战到最后只剩下不到几百人还在带伤苦苦支撑。后来匈奴人给了他们投降的机会。他知道再战下去毫无意义，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况且景帝已成功突围，他们的任务已完成。于是权衡利弊之后他命令虎头军放下了武器，后来两国进行战俘交换，他们才有幸被换了回来，但最后健全的士兵已不到六十人。本以为回国后，他们能过上全新的生活。但由于他们在战场上的投敌行为，朝廷对他们不奖不罚，剥去军职。最难受的是，还时常遭到周围人的冷言冷语。后来本想去投奔个前程，却无人敢接收。辗转了一年多，看着手下的兄弟跟着自己受苦受累，他也逐渐心灰意冷，最终无奈落草为寇。
王大锤说完又是一声叹气。他可能在后悔，当初还不如战死沙场，起码他家人还能被善待，还能被人看成英雄，可如今却只能苟活于世，被人唾弃。
东方龙听完脸色也逐渐变得有些凝重，伸手将王大锤扶了起来。身后的贺去病则寸步不离，生怕王大锤使坏。
“不公平”
东方龙突然脱口而出，郑重的说道。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王大锤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
“什么？你说”
“我说这对你们不公平”
王大锤精瘦的脸庞此刻更是狠狠抽动，甚至眼眶里还有东西在打转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是表面的安抚。没人理解他们在匈奴那边是怎么熬过来的，没人理解他这么多年内心的憋屈，没人能理解他这么多年，为了手下兄弟低三下四的去求人。
“大人也觉得我们当年屈从匈奴没有错？”王大锤吸着粗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没有对错。你只是做了当时你认为是正确的决定，你做决定的时候内心必然是煎熬的，肯定有正面的力量驱使着你必须这么做。你做这个决定不就是想让你的兄弟们先活下来吗，起码你的目的达到了。至于后面活得好不好，这个不能怪你，只能怪这个世俗的眼光毕竟谁不想光鲜的活着，你只要对得起你的初衷就行了。”
王大锤闭上眼睛，感觉有泉水在涌动，仿佛在艰难地回忆着当时那些不堪回首的景象，多少士兵在哀嚎，多少士兵在咬牙支撑，多少士兵躺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更多的士兵早已静静的倒在了血泊中，甚至身首异处谁叫他们只是一枚弃子！当时他是多么想一抹脖子自行了断呀。但难道我的兄弟们他们就应该跟我一样，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你觉得我的士兵怎么样？”东方龙见他有些悲伤，转移一下话题。
“看你们的气势，起码是军中上品。你们强的是手中的兵器”王大锤这才回过神来。
“哦？武器当然很重要。但是这样，我给你个求生的机会。你跟这个年轻人过两招，要是你能赢了他，你们便走。要是你输了，你们就归我处置。免得你不服气”
王大锤听完，瞬间恢复了精气神。
他以前怎么说也是虎头军的副统领，现在虽然已不复当年之勇，但为了兄弟们的活路，只能拼一拼了。
“此话当真？”
“废话。就怕你连杀敌的勇气都丢了。开始吧”
王大锤招招手，示意二当家拿他的大锤过来
王大锤接过大锤，立马摆开进攻的姿态。贺去病也眉毛一挑，操刀杀将过去
还别说，王大锤还真有两下子，特别是刚开始的几招，大锤抡的贺去病也连连躲闪，尤其是这大锤的力量要比一般刀剑强不少。看得出，他为了兄弟们的活路，已拼尽了全力，但十几招拼杀下来，王大锤已明显落了下风，速度早已跟不上，力量再大也无处使劲呀。最后变得气喘吁吁，被贺去病用剑抵住了喉咙
“我输了”
“求大人给我们留一条全尸”
王大锤仰着头，伸长着脖子他不想像以前的将士一样，身首异处，客死他乡。
“大当家的好本领杀了怪可惜的。”东方龙轻拍着手，有些惋惜道。
“要杀便杀，这次我不会再当孬种”王大锤甚至已闭上了眼睛。
“王大锤，你还是过不了你心里那关”
准备赴死的王大锤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只想着一死了之，但又不忍心抛下手下兄弟，整日生活在矛盾之中无法自拔。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屈辱是谁给你造成的”
东方龙顿了顿，接着说。
“不是你自己，而是匈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要是真正有血性，你就应该杀回匈奴去”
王大锤听得心头一怵，随即又摇头叹气起来。
“我们自身都难保，更别说上阵杀敌了。要是”
“如果我现在就给你们重新上战场的机会？还给你们配备最好的战马和弓弩，你还敢不敢跟匈奴再拼一回？”
“你你肯重新接纳我们？”
王大锤眼睛发亮，大口呼吸着。要是有机会他就算豁出老命也想去报仇呀。况且能去当兵，谁他妈愿意去当土匪。
“那是当然。如果给你们配上今天的弓弩，你们能不能打败匈奴？”匈奴骑兵早已成了多少大翰士兵的梦魇，眼前的年轻人竟然说要打败他们？但从他坚定的语气中，王大锤分明看到了希望。再加上大翰有了如此威力无比的弓弩，他们一定可以打败匈奴的。
王大锤感觉内心仿佛有一团火苗正在重新燃烧
“有了这些弓弩，别说匈奴，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搂他几根胡子”
王大锤握紧拳头，大声说道，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的憋屈。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以后就跟着卫将军。给我好好干，把匈奴的毛都给我搂光”
“谢谢大人”
“参见卫将军，愿为将军赴死。”
王大锤喜出望外，连忙单膝下跪行礼谢恩。
“免礼王兄，你臂力惊人，不上阵杀敌就太可惜了。我们以后就一起努力，消灭匈奴”
贺去病对王大锤也多了几分敬重，毕竟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
“不过，我事前说好了。你们要检验合格才能重新入伍，不合格的只能跟我去挖矿”
东方龙当然只能挑好的，上战场又不是儿戏。
“谢大人。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
“行了。先去安抚一下你的弟兄们”
王大锤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乐呵呵的过去和那帮兄弟说道起来。不多时，人群中便爆发出了欢呼声，然后说笑着往车队这边聚集过来。在王大锤带领下，全部齐刷刷的下跪行礼谢恩。
这帮老兵，虽然可能已不复当年之勇，但他们的战场经验却是贺去病他们最需要的。
“哦，对了。派人告诉李圆霸，石头寨那边可以不用行动了”东方龙连忙吩咐贺去病。
刚说完，李圆霸已带着几个手下往这边赶了过来。
难道？
“李将军，那边情况如何？”东方龙连忙询问。
“哈哈，石头寨已兵不血刃拿下了他娘的，一点都不过瘾，刀都不用拔。下次我跟贺将军换一换。”李圆霸既兴奋又懊恼的说道。
王大锤众人听罢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老窝都被端，这伙人真不简单呀，幸好他们刚才没有硬拼。
原来土匪出动没多久，李圆霸便带领另一队人马潜伏至石头寨大门附近。山洞上的瘦猴则趁守卫打瞌睡，用轻功翻出栏杆，悄悄摸到门楼把寨门打开。等门楼守卫发现情况，早已来不及。石头寨除了寨门留了两三名精壮之外，剩下的七八个基本都是老弱，毫无战斗力可言，还没动手便已纷纷下跪投降。
况且，他们还有备用方案。如果瘦猴未能出来，他们将派人从右侧崖壁爬上去再开门，无非多花点时间。
只是看着眼前这一波土匪，李圆霸也是一脸懵逼：一个土匪没死，就被拿下了？我还想着带几个人过来帮帮忙，过过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