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面对女儿痛彻心扉的质问，秦姝心脏剧痛地颤栗着。
是啊，她恨沈惊觉，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初露是真的很好。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做不来的好。
如今想来，沈惊觉也没那么令她憎恶了。
可怎么办呢，沈夫人只能有一个。钟情这个敌人，是沈光景给她选的。
怔了半响，秦姝才幽幽地说：“那时……我已经怀了你姐姐。我想给自己博一个名分……给孩子博个好的生活，好的未来……”
“你后来得到了啊，爸爸接纳你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二哥的母亲？！
二哥从来没有因为我是您的女儿而厌恶我、冷待我！还有二嫂……他们把我当亲妹妹看的，那些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关心和爱护……都是他们给我的！他们是我的恩人……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沈初露不傻的，她知道母亲的自私，也理解母亲对自己的凉薄。
她甚至心里一直很自卑，很自责。
恨自己为什么不像姐姐那样健康，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孩。这样爷爷是不是就能接受母亲了，母亲在家里就不用如履薄冰，一颗心全都扑在巩固自己的地位上，过着逢场作戏，勾心斗角的日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去杀人！
“如果，我的好日子，是用别人的鲜血换来的，那我宁愿从未来到这个世界上……宁愿放弃沈家四小姐的身份！”沈初露红着眼眶，十指紧紧攥着，被霍如熙搂在怀里的身子颤得厉害。
“亲爱的……别激动，不要生气……”
霍如熙见状不禁心慌，猛地搂紧她，下颌抵在她发顶上不断地柔声轻哄，“老婆，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无论聊到任何话题都不要生气，气大伤身不说，对你的病情也无益。”
沈初露咬紧牙关，靠在男人温热的怀中，快要崩坏的情绪才逐渐趋于平稳。
秦姝晦暗的眼睛一眨不眨，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泌出眼尾，满含痛苦的忏悔，“那时……我鬼迷心窍了，我太想跨越阶级当人上人了……
小时候，我受够了贫寒的苦，永远吃不完的临期食物，永远穿不完的旧衣服……让我一直很自卑，从来都没在人前抬起头来过。后来……我被人看中进了娱乐圈，我使尽浑身解数地往上爬，只是不想再过曾经饥寒交迫的日子……”
“可你知道，阿觉的母亲，也就是钟小姐，曾经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吗？”
面对秦姝的诉苦，霍如熙凤眸通红，非但全无怜悯反而更加愤懑，“钟小姐带着不被沈家承认的阿觉在鱼龙混杂的贫民窟里生活了整整五年！她身体虚弱，没办法出去找工作，是五岁的阿觉背负着家庭的重担，母子二人才不至于饿死！
钟小姐只是想要一份温饱而已，哪怕她被沈光景接回沈家，哪怕你是第三者，她也从来没想过跟你争什么名分！是你贪得无厌，欲求不满，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害死了一个无辜善良的女人，甚至差一点害死了阿觉！
秦姝，哪怕你是初露的母亲，这句话我也要说。你死了，是苍天有眼，是你应得的报应！”
沈初露看着秦姝被泪水泡得惨白的脸，痛与恨交织在心间，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我犯下的罪，我欠钟情的命……我会去偿还。”
秦姝泪流满面的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双目圆睁盯着女儿，“初露！都是妈妈的错，与你无关……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你好好生活下去……你还年轻，霍少又疼你……你的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她又担心地看向霍如熙，“霍少，你会对初露好吧？你会娶她的吧？”
“我会。”
霍如熙握在女孩肩头的大手微微收力，目光坚如磐石，不可转移，“我霍如熙的妻，此生只会是沈初露，不会再有旁人。”
“好……好……”
秦姝心安地笑了，用力抹了把泪，“初露，你日后结婚……总要有些嫁妆的。妈妈还有几块玉，在我床头的保险箱里，密码是0814。你拿去，妈妈……也只能给你这些了。”
这数字，是她进沈家的那一天。
曾经引以为傲的战绩，如今对她已无任何意义。
“不用了……”沈初露含着泪摇头。
“确实不用了，初露嫁给我，人过来就行，不需要带什么嫁妆。”霍如熙眼神如冰，冷冷拒绝。
“0742，探视时间到了。”狱警漠然的声音传来。
秦姝心口一缩，摁在玻璃上的手指用力蜷缩，像要抓住什么似的。
“妈妈，再见。”
沈初露缓缓站起身，霍如熙揽上她的腰，一双璧人转身走向铁门。
“初露！”
两人顿住脚步。
“小心……你姐姐。”
秦姝本想说“妈妈爱你”，但事到如今，她这样一个杀人犯，哪里还配谈母爱。
沈初露没回头。
从此以后，她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也不会再想见她了。
铁门重重关闭，秦姝失声痛哭。
初露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曾抱住襁褓中的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为她唱儿歌，讲故事……那段时光，多美好啊。
如果可以，她真想重活一次。
再活一次，她一定要做一个好母亲，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