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个世界变了!
虽然心底暗自嘲笑“无非是人性中的欲望作怪”,但既然踏入了这间寺,那么礼敬之心依然要有。
许清如来到一块软垫前,模仿着室友们的动作,蹲下准备跪拜。
自幼至今,他从未在任何神圣面前下跪祈祷,一直以来的一帆风顺使他从未将希求寄托于神佛之上,此刻,他显得稍显笨拙不安。
然而,毕业的日子逼近,出身于普通家庭的他既不愿意依赖父母,也不愿背离自己的志向,去从事一份心不向之的工作,他心中有一个简单的梦想——成为一名小说家。
但现实是,短篇小说的光芒已经渐渐黯淡,而网络小说才是真正能够带来收益、甚至是巨大收入的舞台。
在生活的压力和对未来的憧憬之间摇摆,想到众说纷纭中那些关于光塔寺的灵验传说,他亦决心许下自己的心愿。
就在许清如膝盖即将触地、准备下跪的刹那,他突然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地拉扯着他,阻止他完成这一动作。
与此同时,他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一个戴着红色帽子、身披白色长衫、腰间系着红色腰带的老妇人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的出现,就如同古装剧中那些令人心惊胆战的老妪角色那般,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她以一种更为真实、更具仙风道骨的形象端坐于神龛之中。她的目光深邃而强烈,仿佛能穿透屋外的空间,眼中燃烧着难以遏制的愤怒之火。
恰在那一刻,老妪似乎察觉到许清如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与他相遇。
起初她面无表情,凛冽而冷漠,随即在意识到许清如居然能够察觉她的存在时,在她那张枯槁的脸庞上闪过一抹惊讶与错愕,但这股情绪转瞬即逝,随即化为无形。
紧接着,她察觉到了与许清如之间的距离,立即展露出一股戒备之态。
此时,大殿内的两名工作人员立刻停止了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迅速冲向许清如,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试图将他制服。
许清如还未完全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而他的室友依然安静地跪在蒲团上,双眼紧闭,似乎在虔诚地许愿——
就在这一瞬间,几道无形且寂静的能量如同子弹般穿透了两名工作人员的手肘,它们直击旁边的一根红漆柱子上,立即在柱身上留下了三个半圆形的凹痕。
这两名工作人员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他们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捂着穿透的肘关节,眼神黯淡而冷冽地转向大殿的某个角落。
从暗影里缓缓步出一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他的一只手握着一个制作简单的弹弓,而另一只手自然下垂,盘绕着几枚铁质弹珠。
他那如同老鹰般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两名工作人员,对神龛上的老妇人毫不关注,显然她并非他的目标。
场景中的参与者之一,许清如,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被卷入了一场不明的争端。
虽然对这个中年男人保持警惕,但对方展现出的突然而强大的攻击力仍然让光塔寺的两名工作人员措手不及。
尽管面临了意外的攻击,他们却未完全失去抵抗之力。在决战的这一刻,他们毫不畏惧伤痛,从他们的衣兜里迅速掏出一只玻璃瓶。瓶中装满了蠕动的蜈蚣,其数量之多、动作之狰狞足以令任何人心生恐惧。
对于那些患有爬虫恐惧症的人来说,这一幕无疑是噩梦的化身。只需一瞥,便足以使他们因恐怖过度而失去意识。
他们从瓶中倾倒几条蜈蚣到手心,随即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塞入口中。
当他们嚼碎这些生物时,蜈蚣的蓝色血液四溅开来。
在他们紧闭的牙齿间,可以窥见蜈蚣的残骸——破裂的背甲和仍在扭动的腿部。
蜈蚣的头部和尾部在他们口中的牙列间挣扎,仿佛还在苟延残喘。
“咔嚓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那是蜈蚣身体被碾碎的声音,足以令人感到恐慌。
目睹了这一幕,中年男子的面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或不快。相反,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峻和专注。
他迅速地从右手掌心推出两颗铁质弹珠,随后轻轻提起手中的弹弓,左手稳稳地拉开,瞄准了那两个人,准备发射。
在他注视之下,两名工作人员的眼睛逐渐向中心挤压,形成了一副滑稽的斗鸡眼模样。
他们的侵略性逐渐加剧,体内的肌肉迅速膨胀,最终撑破了身穿的深青色制服,展露出布满青筋的手臂,看上去肌肉强韧,即便是之前的损伤似乎也已自行恢复。
其中一人的布鞋因为脚趾的异常膨胀而破裂,脚趾骨骼鲜明,皮肤下的肉感强烈,宛若禽类的爪,强壮而有力。
甚至连趾甲都异常生长,强力刮破地面的砖块,使之碎片横飞。
这一系列的变异在他们身上显露无疑,而中年男子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面露凝重之色,但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
不知是他过于自信,还是认为这种变异无法通过常规手段阻止,他始终未曾采取行动,反而整个过程中都是举着弹弓观察着。
在神龛之内,老太太一动也不动,宛若一位高高在上的女帝,双手悠然按在膝上,仿佛正在欣赏臣民与遥远异地来的敌手交战的壮观场面。
她的目光偶尔扫过许清如,眼神如同多云转晴的天空,变幻莫测,令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此时的许清如深陷于对现实与梦境界限的迷惑之中,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恶化。
他难以置信地发现,梦境之中的世界竟然开始侵蚀现实,眼前的两个平常人竟然变化成恶形恶状的怪物。这一切肯定只是自己的幻觉!
一声尖锐的划空声响起!
细小石子擦过脸颊,给许清如带来了刺骨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脸颊,那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禁呲牙咧嘴,深深吸了口凉气。
当他将手放在眼前,看到那被鲜血染红的手掌,再将手指轻轻放入口中,尝到了那独属于人类血液的铁腥味。
他轻轻砸了砸嘴,吐出一口带有血丝的唾沫,许清如此时彻底清醒,“这…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他愣在原地,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油然而生。
该死,他身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竟被迫接受精神世界能够影响到现实的荒诞逻辑?这是在开玩笑吗?
定是一场梦!所有的这一切都还在梦中!
许清如拼命地掐起自己,试图借助痛感让自己摆脱这场梦境。
但如果连刚才那石头擦过脸颊的剧痛都没能唤醒他,还有何种痛苦能够成为触发器?
或许,只有那种女性分娩时遭遇的极端痛楚,能够有效了!
七秒钟后,许清如以一种充满绝望而又似乎天经地义、甚至微带一丝窃喜的情感宣布:这个世界变了。
为何会微带窃喜呢?
因为深藏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潜在的渴望,希望那个日复一日、习以为常的世界能出现一些超乎寻常的变化。就像一幅让人审美疲劳的油画,在撕去表皮后,竟发现下面还隐藏有另一幅作品。
无论这层隐藏的画作是大师级的杰作,还是不值一提的随手涂鸦,只要它带给人足够的新鲜感,人们都会欣然接受。
作为一个小说家,一个大学生,一个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年轻人,许清如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接受得出奇的快。
他甚至觉得,这正是他苦苦寻求已久的小说创作灵感!
为了写书,他简直疯狂!
许清如开始尝试揣摩眼前那两位异变成怪物的寺庙工作人员以及那位手持弹弓的中年男性的身份背景。
同时,他还在思考那位老妇人和光塔寺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试图脑补出所有事件的起源和发展脉络。
在蒲团前,他几欲跪下却止步未跪,面部表情瞬息万变。
心中的各种猜想宛如夜空中绚烂的烟花,一朵朵盛开后随即烟消云散。
光塔寺难道是某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秘密基地?
这两位寺庙工作人员,是他们实验成功的产物,如今化身为基地的守护者吗?
而那位中年男人,究竟是竞争对手派来的破坏者,还是帝国的执法者?
老妇人是否就是这个秘密基地的主管?
许清如脑海中络绎不绝地生发出一连串奇思妙想。
在另一边,中年男人与异变后的工作人员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为激烈的时刻。
异变工作人员展示出了令人震惊的跳跃能力,每次腾空都能达到惊人的四米高度,降落时在地面上留下广阔的破坏区,形成坑洞和裂缝,碎石四溅。
其异常生长的指甲能深深嵌入墙壁中,使其能够像蝙蝠一般悬挂,在空中从各个角度向中年男人发起猛烈的攻击!
中年男人反击的子弹射击连绵不绝,他的力道强劲到足以破坏整个大殿的结构,那穿空而过的射击声在许清如的耳边和身旁形成了紧张刺激的交响。
许清如等人出奇地未受这些弹丸射击的余波所波及,他们安然无恙,这种现象的原因未可知。或许是中年男人刻意控制了射击的范围,亦或是神龛老太以某种方式无意中保护了他们,总而言之,他们毫发无损。
虽然并非每颗弹丸都能击中目标,中年男人的射击准确率却是惊人地高,在弹雨的覆盖下,两名异变后的工作人员很快便满身是伤,血流如注。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他们似乎并未因此而感到疲惫,反倒似乎越战越勇。他们不断从玻璃瓶中取出蜈蚣食用,仿佛这些蜈蚣对他们来说是某种能够迅速恢复并提升战斗力的神奇灵药。
战斗依旧激烈进行,但中年男人略占上风,无论是在洞察力还是战斗经验上,他都明显胜过这两位工作人员。
中年男人以轻松的姿态化解了他们的每一次进攻。
随着对手战斗模式的熟悉,中年男人逐步取得了优势。
每次当两人冲刺前来攻击后又失败地返回至墙边之时,中年男人便能巧妙地利用这一机会,迅速反击,用铁质的弹丸给予他们痛击。
两名工作人员经久战斗却始终未能占上风,最终满身带伤。
几分钟后,当蜈蚣的怪异药效退去,两名工作人员逐渐从怪异形态回归到了他们原本的人类模样,倒卧在地,生命似乎只挂一丝。他们的胸膛勉强地起伏,显得格外微弱。
与先前相较,他们的身体显然已经枯槁许多,形容为“皮包骨”再适合不过。他们的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命悬一线。
原本目不转睛观战的许清如,见状不由得感到一阵反胃,不自觉地转过身去,不愿再继续目睹这一悲惨景象。然而,他的脑海中仍旧不停地回放着那两人凄惨的画面。
幸运的是,平时观看了众多犯罪和恐怖片的他,对于人类遗体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力。他只需自我安慰,这一切不过是电影拍摄中的道具而已,便能勉强接受这些画面。
“我可是个将《行尸走肉》当成下饭片看的猛人,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许清如不断地在心里进行自我催眠,试图平复心绪。
中年男人冷静地对两人发射了两颗铁质弹丸,为他们画上了生命的句号。随后,他将弹弓轻巧地别回腰间,缓步行至许清如身旁。
许清如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当子弹击中肉体的声响传入耳中,他明白那两人已经离世。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望去,首先是出于好奇地注视中年男人垂落的双手,心中不禁发出疑问:这人究竟是怎样源源不断地取出弹珠的?
紧接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中年男人的面容,发现除了那双异常平静的眼神,他的脸上真的没有任何特别引人注目之处。
对方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尽管这种异样并没有太过明显地展现出来。他的视线在许清如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缓缓移开,随后对许清如开口道:
“把你的朋友带上,跟我来。”
说罢,他便弯下腰来,挑选了宿舍里体型最为魁梧的那位,肩上背起一个,然后伸手抓起另一个人的衣领,将其拖拽在地面上行走。这一幕看在许清如眼里,不禁让后者生出几分同情之情。
许清如扛着昏迷的海王室友,并没有立刻跟随,而是提出了一系列疑问:
“你到底是谁?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要去哪里?这样把他们带走真的没问题吗?”
他边说边望向神龛中的老太,心想这位老妇人不会试图阻止他们吗?
面对许清如接连不断的问题,那中年男人沉默寡言,一言未发,只是朝着殿后走去。
老太的目光中藏着一种深意,对许清如来说既难以琢磨又深不可测,既有着祖母般的温柔,又似乎像是古董商对珍贵陶瓷的珍视。
许清如不禁打了个寒颤,感到一阵不适,便把目光从那个充满诡异气氛的老太太身上移开,不再去看她。
同时,他心中充满了困惑,不明白自己的室友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像喝醉酒一样沉重异常。
恍然之间,他意识到跟随这位中年男人或许是最为明智的选择,尽管对方对他的一连串疑问全都未予以回答。
对方已经将他的两位室友带走,且显露出的战斗力让他不禁心生绝望。想要从此人手中夺回朋友,对他而言几乎是天方夜谭。
地面上那两位倒下的工作人员正是给他的警醒:这条路走不通。
老妇人投向他的目光带有一丝难以揣度的诡异,许清如怀疑她可能想要以他为试验品,让他成为像那两位工作人员一样的异类,这让他心生退意。
许清如选择了跟随那位中年男子,而神龛中的老妇人没有试图阻止。她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殿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更重要的人物。
那两个不幸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存在和结局,未能使老妇人的视线为之一转,似乎有更为关键的人物即将登场。
当黄昏的橘黄色光线描绘出一个清瘦的身影步入大殿时,他对老妇人温和地说道:
“五年之期已到,姬老太太,你这样子做让我们很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