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魏昭皇榜
谢菱一大早便走了,她不想和拾七有过多的牵扯。
人生就是这样,萍水相逢,然后继续向前,若有缘,自会相见。
留江是魏昭盛京下面的一个县城。
虽是县城,但繁华程度竟不比桐华城差,甚至隐隐有超越桐华城的意思。
街道上行人熙攘,摩肩接踵,车如流水马如龙,盛世景象可见一斑。
谢菱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看什么都新奇。
上次在桐华城赶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北江外的城池。
谢菱现在所处的这条街道是专门卖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
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女子,或三五成群,或身后跟着丫鬟婆子。
少女们摇着团扇,穿着披风小袄,眉心点着梅花样式的花钿,娇俏活泼。
整条街香风阵阵,全是欢声笑语。
谢菱一个“男子”,穿得有灰扑扑的,在其中明显有些不合适。
想到陆玲珑,谢菱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人最多的一家首饰店。
她大老远去,也应该给她带点礼物。
空间里虽然有不少,但总比不上她精心挑的。
这首饰店和现代的差不多,一排排的木柜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锦盒,每样首饰都装在锦盒中。
头面,珠钗,耳环,项链,玉镯应有尽有。
她刚走进去,便立刻有个小二跑过来招待。
“公子,想看点什么?”
谢菱随意看了一眼,“到处看看,你们这里最贵,最精巧的在哪?”
小二笑得眉眼弯弯,“在二楼呢,公子请跟我来。”
谢菱跟随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打造得更加豪华,四面墙壁挂满了山水画,锦盒里的首饰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谢菱随意逛了一圈,仍是没有心仪的。
按这个店装修的档次,这里面应该有珍宝才对啊。
谢菱回头,“还有其他的吗?”
小二讶异的扬了扬眉毛,本以为是个清贫的书生,没想到还真识货。
“公子,请跟我来包厢。”
谢菱逛了一圈包厢,总算看到一些合适的。
目光看向角落那支并蒂海棠缠花步摇。
栩栩若生,鲜妍娇嫩,尾端缀着小颗小颗的珍珠,摇动时清脆作响。
小二见她拿着多看了几眼,赶紧又夸赞了一番。
“公子。这可是盛京流传来的最时新的样式,张九娘门徒亲自缠的。
马上到春天,戴上这发簪,海棠花摇,别提多娇美了。”
谢菱本来还在这支和另一支白玉兰发簪上犹豫,听完小二的话,瞬间觉得这个海棠的最好看了。
当即道:“包上吧。”
说完话,谢菱的目光仍然流连在那支白玉兰发簪上,有些不舍。
才犹豫一秒,谢菱便大气挥手,“两支都包上!”
玲珑生得娇俏,两支都适合她。
谢菱已经能想象到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值得值得!
这小二也是个会做生意的,还以为谢菱是买来送给心上人的,拱手讨巧:“公子一定和这位姑娘白首不分离。”
谢菱故作高深,“嗯嗯。”
心里已经哈哈大笑。
谢菱拿着这两支珠钗下来,收获了店里不少姑娘的回眸。
这两支发簪实在是太精美了。
“公子,一共是两百两黄金。”
谢菱瞪大眼,“什么?黄金?”
小二微笑,“我们清瑶阁在盛京也有店面,本店的所有首饰,都是一两黄金起售哦。”
谢菱咂舌。
两百两黄金,相当于现代的二百八十万。
果然是盛京,她也算是买到古代的奢侈品了。
谢菱倒是没讲价,送人礼物,讲价就不美了。
小二见谢菱真有两百两,笑得更灿烂了。
掌柜倒是没多大变化,神情淡淡,估计是见多了。
盛京多富贵客,像谢菱这样的客人,他一天可以见到十几个。
掌柜低头,认认真真的给谢菱包着锦盒,最后在封皮处别了一朵栩栩若生的缠花牡丹。
“公子,这两支发簪都是九娘出品,缠花便是象征。三月内损坏,可到本店,或者盛京的清瑶阁找我们修复。”
谢菱震惊,古代就有连锁和售后了?
看来是她狭隘了,这个时代的商业发展还是很繁荣的。
一个小小的首饰店,已经有了品牌效应,更别说其他的产业。
谢菱才买两支发簪,便花了这么多钱。
思南的百姓种一百年地都不一定能有这收入。
她回去一定要大力发展商业!
现代的化妆品,棉花纺织技术,连锁奶茶,各种新奇餐饮,外卖,广告
全都搞起来!
不止在思南,她的目标是七国!
赚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钱就是第一生产力!
思南还是太小了,跟桐华城,或者盛京相比,宛若蝼蚁。
只有把经济发展起来,才有招兵买马的底气。
沉吟片刻,想着自己要去盛京,谢菱赶紧问道:“掌柜的,请问留江有去盛京的车马吗?”
“有,我们清瑶阁就有,公子在此消费了两百金,我可以找人送你去。”
谢菱点头,“那就劳烦掌柜了。”
抵达盛京的时候,正值中午,天光明朗。
越过高高的城墙,远远便听到了盛京热闹的喧哗声。
谢菱掀开车帘,只见街道整齐宽阔,全用白玉石铺就。
街上没有随意的小摊贩,两侧建筑气势恢弘,金碧辉煌,越过重重飞檐,能看到绵延不绝的巍峨城墙。
长街之上人潮涌动,乐坊中歌舞升平,琵琶轮转。
茶馆有文人挥毫泼墨,笑谈江山。
春江穿城而过,水面飘满了画舫。
斜桥上,少年们相携而过,满楼红袖招。
谢菱脑海中浮现一首诗歌。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若有盛世太平,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下了马车,谢菱发现街道上甚至还有带着长刀的侍卫,面色严肃,正在一遍遍巡逻。
谢菱看了一眼陆玲珑当时给的地址,在路边随便拉了一个人问道:“大爷,神武大街在哪啊?”
大爷打量了谢菱一下,热情的说:“你不是盛京本地人吧,走。我带你去!”
谢菱本想说你告诉我在哪就行,我自己去,可拗不过大爷实在太热情了。
这大爷刚说完话便直接走在了前面,朝谢菱挥手,“快跟上啊小伙子。”
谢菱跟在大爷后面,不知走了多久,远远便见一道朱红的宫门巍峨屹立,宫墙绵延不绝,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大爷指了指通往宫门那道长而宽阔的街道,“这里就是神武大街了,小伙子,你是来揭皇榜的大夫吧?”
谢菱懒得解释,笑着点头,“嗯嗯是啊。”
大爷指了指前头熙熙攘攘的人头处,“就是那里了,人很多,小伙子别被挤掉了。老夫先走了。”
谢菱道谢后径直往前走,这条神武大街很是宽阔,远远便能看见宫门。
走在其中,整个人都变得渺小了,四周全是官宦府邸,每家每户门口都矗立着两个石狮子,青瓦白墙,十分典雅。
谢菱一座府邸,一座府邸的边走边看。
陆玲珑当时给的地址是神武大街壹号。
这里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着玉牌,写着门牌号。
“肆号,叁号,贰号”
走到贰号前,谢菱睁大眼。
前面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府邸,只有一道巍峨的宫墙。
“前方何人?此处是安国公府邸,闲杂人等退散!”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谢菱扭头看去,青色大门前,站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正一脸不善的瞪着自己。
谢菱拱了拱手,“小人无意在此逗留,只是来寻人的,请问神武大街壹号在哪?”
那管家翻了个白眼,冷哼:“我们安国公府何等显贵,仍是贰号,你若是真想找壹号,只能去那里面找。”
管家说完,手指向皇宫的方向。
他此刻已经完全将谢菱当做了招摇撞骗的江湖混子,恶狠狠的说:“你到底走不走?”
谢菱皱眉,转身离开。
这安国公府的人未免也太霸道,她才站在门口不过片刻,便遭到这样的驱赶。
想到陆玲珑给的地址,谢菱又头痛了。
神武大街壹号,可这根本没有壹号啊。
莫非真如那个管家所说在皇宫里?
可哪家皇子公主可以出宫这么久的?
陆无忌和陆玲珑当初可是和他们一起在青山上待了大半个月。
谢菱又将这个念头给抛了出去。
他兄妹二人气度高华,衣着华贵,定不是普通百姓。
应该也是这神武大街附近的官宦子弟。
走着走着,谢菱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城底下。
前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谢菱踮起脚,越过无数人头看了一眼。
宫墙上贴着一排排明黄色的锦布,每张布都雕着金龙暗纹,用端正的隶体写着:“奉皇帝之诏,寻访神医,治魏昭嫡公主之病”
谢菱绕过一大堆繁文缛节的司仪文字,径直看向最后一排。
“赏银一万两黄金,雍王再追加九万两,共十万两黄金!并且封万户侯!”
谢菱瞪大眼,乖乖,十万两啊!
这雍王是谁,竟然比皇帝还有钱,一出手就是九万两!
最令谢菱震惊的是封侯。
要知道,在古代只有从龙之功,或者对国家做出重要贡献的人才能封侯。
她前几日在桐华城得知的消息是一万两黄金,没想到才过几天,就涨到了十万两,还封侯?
难道是小公主已行将就木,药石无医了,所以皇帝才这么急?
前方熙熙攘攘,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揭榜。
难道有限制?
谢菱又看了一遍,果然,在皇榜的最下方看见了一排小字。
“若是有庸才之辈,乱揭皇榜耽误公主治疗时机,就地处死!”
呃,治不好就处死,谁还敢揭?
“你们竟然不知道雍王是谁?”
听到有人在讨论雍王,谢菱竖起耳朵。
一个王爷,随手就是九万两黄金,无私为自己的侄女治病,她还挺好奇的。
一个身着青色布衣,头戴方巾的中年男人捋了捋胡须,继续道:“唉,你们不知道雍王的,估计都是年轻人。雍王在我们这一辈人中啊,那可是传奇中的传奇,七国闻名!
雍王是魏昭先皇最喜爱的幼子,少有风仪,不仅聪慧过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还生得玉树临风,面如冠玉。
公子世无双也不过如此了,曾经被其他六国公主争着抢着和亲。
永安二十年,东陵进犯我国疆土,十七岁的雍王挂帅出征,三日便逼退敌军,还签订了百年不犯的条约。
他是魏昭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封狼居胥的皇子。
当时的魏昭人,谁不以雍王为荣?
我还记得当日雍王殿下骑着一匹白马,慢悠悠走过朱雀街,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百姓们欢呼雀跃,万人空巷,那是何等盛况?
雍王不仅战场上一往无前,商业政事上也运筹帷幄。我们魏昭如今的繁荣,大多是靠雍王打下来的。”
男人说到这,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惜那一日皇宫大火,雍王为了救自己的胞兄双腿残疾,从此坊间再也没有了雍王的传闻,若是雍王没有遭此劫难,我们魏昭怕是早已统一七国!”
男人说完,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世人总是崇敬英雄的,悲情英雄更甚。
所有人都面露悲戚,特别是魏昭人,有些甚至泪流满面。
谢菱也心生唏嘘。
天妒英才,大抵如此。
男人说着,语气激动,落下两行热泪,“雍王殿下,是我们魏昭的骄傲啊!”
角落中又有一人说道:“雍王一生无妻无子,据说这万户侯,也是雍王为了小公主的病情,急得心急如焚才提议封的。雍王此生,无愧于君,无愧于亲,上敬兄,下怜小,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儿!”
“是啊!”
“可惜了……”
一国之将,风华绝代,闪烁过极致的光芒后,便如流星一般,很快消失在历史中。
众人议论纷纷,说到动情处热泪盈眶。
没人发现,一辆马车在宫门前停了很久很久。
残阳似血,将宫墙上的琉璃瓦照得流光溢彩,也透过那一帘厚厚的毡巾,将男人的眉目照得清冷孤傲。
男人向来古井无波的淡漠眼眸,泛起层层涟漪。
车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王爷?”
男人声音低沉:“走吧。”
他并不是无愧于天地。
那年初春烟雨朦胧,他负了一位女子。
此生,在难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