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牵绊
沈佳乐背抵着窗，退无可退，铝合金窗框紧贴着她的肌肤，将冰凉透入她的身体，叫她全身寒颤。
与后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脖颈处紧扣的五指所透来的热，压迫着她的每一寸呼吸，一点点将其夺去。
叶和丰看着她，嘴角高高的翘起，手上的力度不减，她压低脑袋，凑近手下任她摆布的女人，声音阴冷：“下地狱吧！”
眼前漂亮的女人渐渐变得扭曲模糊，沈佳乐颤抖着，双眼不受控制的向上翻，耳朵更是传来嗡嗡耳鸣——
“嘭！”房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开，叶和丰手上一颤，便听到有人在喊：“住手，不然我开枪了！”
叶和丰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充耳不闻，手上力度加重。
沈佳乐憋的满脸通红，双脚蹬的越加厉害。
“嘭！”一声枪响，叶和丰肩膀吃疼，一瞬泄了力。
沈佳乐滑落在地上，突然闯入的氧气和喉咙的疼痛，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右手无力的垂着，叶和丰伸手摸了下右肩胛，触感温热黏湿，再看手心，血红一片。
他苦笑地扯了扯嘴角，问道：“为什么？”
身后成曜举着枪对着他，闻言脚步顿了顿，继续缓慢靠近：“叶和丰，你冷静一点。”
冷静？视线从手心转向下方的沈佳乐，叶和丰眼底化作疯狂，他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坏人？！”再度扑向沈佳乐。
沈佳乐反应不及，被他重重撞到在地，边咳嗽着边自保地挣扎着。成曜反应最快，几个箭步冲到叶和丰跟前，一把将他拉开，随后的李成迅速护住沈佳乐。
再次被阻，叶和丰眼里闪着疯狂，低吼一声，转身便和成曜缠斗在一起，但他哪里是成曜的对手，再加上右肩上的枪伤，两个来回，他被成曜狼狈的压在地上，无力的挣扎着，红着眼嘶吼着……海藻般的秀发凌乱，精致娇美的脸蛋变得狰狞。
沈佳乐这会儿也缓过气，她摸着发疼的脖颈站了起来，用镶着闪烁水钻的美甲指着叶和丰，恨声道：“警官，快把他抓起来，他是个疯子！”
成曜冷冷的一记目光扫过去，沈佳乐周身冒出一股凉气，她不自然地转开视线，嘴上却不饶人：“好好一个男人变成这样，不是疯子是什么，对，还是变态！”
这会儿不仅仅是成曜，周遭看向她的目光都是不可思议和厌恶。
沈佳乐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干嘛？我是受害者，我才是受害者！”
“受害者？”成曜难以置信地笑出了声，如果不是出于职业，他真想放开叶和丰，让他继续！“沈佳乐，在这起事件里，从头至尾，你都是加害者！”
沈佳乐想狡辩什么，目光再次对上成曜的目光，她惊惶的躲开，不敢再看，狡辩的话更是说不出。
林希站在门口，重重呼吸着平息一路奔跑造成的喘息，将客厅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目光落在对面的沈佳乐，那张脸与她所熟悉的闺蜜几乎重叠，但她清楚，她们不可能是一个人。
沈佳乐，是恶魔。
林希收回目光，没在看她。此刻的叶和丰已经没再挣扎，任人宰割地趴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远方，林希在那双深棕色的眼里看到了空洞和绝望。
他把生命的全部给了报仇，他失败了，便失去了活的意义。
林希蹙眉，却见他眸光突然一亮，她心里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灯光下，泛着白光的餐刀躺在地上：“成曜，小心！”林希喊道。叶和丰同时有了动作，他以一种自残的方式撞向成曜，使得成曜为求自保不得不松开他，然后，他就趁着这松开的一瞬，身子扑向地上的餐刀。
在众人的惊呼声下，叶和丰抓起餐刀刺向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林希按下手机免提，对着话筒里的人喊道：“叶和丰要自杀了！”
下一刻，手机里传出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和丰，快住手！”
餐刀停在离胸口仅一寸的位置，叶和丰眸光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茫然地看向林希手里的手机：“高叔叔？”
林希举了举手机：“对，高涵的父亲，他有话和你说。”林希道，小心的靠近他一些。
同时，手机里传出高斌焦急的声音：“和丰，别伤害自己。”
叶和丰捏了捏手中的餐刀，眼眶发红，里面是满满的不甘和自责：“对不起，叔叔，对不起，我失败了。”
那边静了一会儿，高斌声音哽咽道：“孩子，错的不是你，你已经做了很多……够了。”
“不，不够，”叶和丰激动地摇头，眼泪自眼眶落下，他恨道：“是我连累的涵涵，如果不是为了给我妈治病，她不会听信沈佳乐的话去面试，更不会被、被害死，如果我妈不是为了保护我，代替我出手，她也不会被抓被陷害，还有你……是我害你失去涵涵的，也是我连累你坐牢，都怪我，我该死。”
“不是的，傻孩子，不是这样的。”电话那头高斌已经泣不成声，好半天，他才哽咽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说：
“好孩子，爸已经没了涵涵，别让爸再失去你，好不好？爸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只有你了……”
握着餐刀的手颤抖着，泪水从眼眶顺流而下，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叶和丰缓缓的松开餐刀，餐刀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叶和丰哭泣着，从呜咽，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在场的其他人红了眼眶，不忍侧目。
许久，等到哭声渐渐下去，叶和丰站了起来，看向窗外高升的明月，那是一轮盈满的月，记忆重叠，他恍惚回到几年前的那晚，在这样的月色下，他拿着玫瑰在女孩面前单膝跪下，
他说：做我女朋友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女孩喊着眼泪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她用力地点着头，将他拉起，用力的抱住了他。
“我好想她啊。”叶和丰轻声道，将双手伸向成曜。
成曜抿紧嘴唇，喉结微动，最终拿出手铐，将他双手铐上。
——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丝毫没有抓住嫌犯的喜悦，更没有案件获得突破性进展的轻松感。
李成向来最压不住脾气，愤愤不平道：“那个沈佳乐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受害者，要不是看她是女人，我都想——”
“你想干嘛？”成曜冷声道。
李成咽下嘴里冲动的话，气愤难消的转向林希：“林姐，我刚刚看你一直盯着沈佳乐，你是不是也很想骂……”李成透过车镜看了成曜一眼，改了说辞：“咳，教育她几句？”
成曜蹙眉，担忧地看向林希，却见林希神情冷漠，声音清晰道：“不想。”
成曜和李成都愣了愣，还是李成没忍住先问：“为什么？”
林希眸光冷了冷：“在她这种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别人死活她根本不会在乎。和这种人讲道理，试图唤醒她的良知和愧疚感？纯属浪费口舌。”
李成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成曜看向她的目光，却深了几分。
林希回望向他，看透了他担心，眼眸微垂，淡淡道：“放心，我知道她不是她。”
成曜眼底的紧张才稍稍放宽。
李成莫名，想问他们在说什么，就被成曜打断。
他问林希：“你怎么知道叶和丰会自杀？”
林希将自己从应灵那了解的情况说了，解释道：“叶和丰把高涵的死归罪于自己，这两年完全是靠着仇恨活着，仇恨让他忍受变性带来的身体伤痛，让他忍受成为陆泽海的‘恋人’，成为陆家的准儿媳妇……一个将自己尊严完全摈弃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生命，无论报仇结束还是失败，他都会将自己的人生走向终点。”
李成完全被带入这个话题，疑惑道：“那你又是怎么确定高斌能阻止叶和丰的？”
“赎罪，因为叶和丰对高涵的爱和愧疚，高涵的父亲成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绊，也只有他，可以留住叶和丰的命。”
成曜敛眉，指尖敲了敲车门：“那高斌呢，你那么肯定他会劝下叶和丰？”
“你应该心下也肯定了，陆泽海是叶和丰杀的。”林希却说。
成曜抿唇，点了下头：“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叶和丰的嫌疑比高斌大。”
“你应该也猜到了为什么高斌一直坚持陆泽海是他杀的，对吧？”
“算，也不算。”成曜却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猜到他担下杀人的罪责、表现厌恶叶和丰，是想将我们的目光从叶和丰身上移开，但是我以为他只是为了给叶和丰足够的时间，让他躲过我们继续下一步报复，但你刚刚的那个电话否定了我的猜想，高斌，他做的这些只是想保护叶和丰。”
林希想到在审问时，高斌每次提及叶和丰那假装厌恶的模样，他不知，自己紧攥的手和担忧的眼，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沉默了一会儿，她将目光转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惋惜：“他们本会成为很幸福的一家人的。”
但沈佳乐和陆泽海，还有助纣为虐的陆家人，毁了一切。
他们将好人推入地狱，也将自己，埋入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