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利用
审讯室陷入安静之中，郑胜男整个人呆呆的，眼睛透着深深的红色。
“喝点水吧。”林希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到她冰凉的手上。
手心传来的温热驱散凉意，郑胜男失神的眼渐渐有了焦距。“谢谢。”她轻声道，低头安静地喝着水。
“为什么没有杀害郑志荣？”半晌，林希轻声问她。
郑胜男将水杯放回桌面上，抿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有人放鞭炮……”
那天，杀红眼的郑胜男弯腰正准备去拔赵萍后背上的刀，突然，窗外鞭炮声震响，惊地她拉回偏离的理智，呆滞地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郑胜男抱着膝盖无助地痛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郑胜男才渐渐恢复冷静，而亲眼目睹她杀害妻子和儿子的郑志荣也停止了挣扎，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
郑胜男不再看他，转身回了卧室，洗去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她拨通了刘翰的电话。
挂了电话，郑胜男背起书包，正准备离开时，目光落在沙发上的郑志豪，男孩安静的睡着，好像只是睡着。郑胜男觉得眼眶有些热，莫名的，她走到郑志豪身边，抬手轻轻摸了摸男孩稚嫩的脸，温度消失的很快，他的肌肤已经透着几分冰凉。
郑胜男吃力地将郑志豪抱起，温柔且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甚至放了只他最喜欢的玩偶在他身侧，她轻柔地亲了男孩的额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家，从头到尾，未曾再看郑志荣一眼。
“你和刘翰电话里说了什么？”成曜问她，肯定道：“你是不是没告诉他你做了什么？”
闻言，郑胜男的表情有些意外，倒也坦然，承认道：“我告诉他我爸和阿姨要杀我。”
难怪刘翰冲进电梯的时候那么气愤！
“提前留下的通话记录、短信，还有每次案发你联系他……其实从很早开始，刘翰就成了你报仇计划里的一枚棋子，又或者说，是替罪羊。”林希道。
郑胜男望着桌面上的微博记录，嘲讽似的笑了声：“对，我一直在利用他。”
成曜眉头蹙紧：“你是什么时候和他换了手机的？”
“那天晚上。我刚到学校就接到他的电话，他问我是不是我做的，我承认了，哭着说如果我不这样做，死的就是我，他信了……”郑胜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告诉我，他到的时候发现现场一片狼藉，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看到我爸挣扎着要爬起来……他吓了一跳，拿起带着的刀就砸了上去，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我爸是死是活……他很害怕，怀疑自己杀了我爸……我让他先躲起来，除了我，不要让任何人联系上他，并让他来学校找我，和我交换电话……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我假装取外卖，在学校侧面和他见了一面。”
林希和成曜互看一眼，他们查过林希案发后的行动轨迹和学校监控，确实在那个时段看她去取过外卖，因为当时她是和几个舍友一起，他们都没怀疑。更没想到，刘翰早一天，便假扮了外卖员。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对你这么信任和服从？”成曜不解道。
郑胜男垂下脑袋，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刘翰，男孩躺在墙角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头上还渗着血。她当时正好路过，担心他有事，就在附近随手买了些药给了他，从那天以后，刘翰便经常出现在她的身边，却从不打扰，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看她。
“他又为什么会自杀？”成曜又问。
郑胜男沉默了。
林希看着她，一字一句：“你很清楚自己在刘翰心里的位置，更明白他会为了你，不顾一切，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对吗？”
郑胜男红了眼眶：“对，所以我告诉他，你们已经怀疑我了，我不想坐牢……”
成曜捏紧拳头：“郑胜男，他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
郑胜男用力闭上眼睛，颤抖着声音道：“他这辈子最错的事，就是遇上我。”当他努力想着保全她的时候，她正想着如何把所有事推到他身上！
审讯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审讯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刺眼的阳光从门口透了进来，郑胜男眯起眼，看着那抹阳光，神情恍惚。
“姐姐，你说，我还有未来吗？”女孩问道，声音轻轻的。
林希望向门外的那抹阳光，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好好改造吧，争取早日重新站在阳光下。”
——
郑胜男被收押在看守所，等待着判决。
魏家二老是在几日后得知的消息，两人在知晓郑志荣死后，便和儿子魏青商议，决定将郑胜男接回魏家抚养，谁知手续刚申请到一半，就收到通知，郑胜男涉嫌杀人，情节严重，将面临刑事处罚。
收到消息的当天下午，二老便在儿子魏青的陪同下赶到了晋安市。
成曜作为案件负责人接见了他们，二老始终不相信，年仅15岁的外孙女会杀人。成曜将前因后果及郑胜男招供的大致和他们说了，在得知魏红当年是被害死，二老震惊之余，痛哭不止。年迈的魏父狠狠地将拐杖敲打在地上，魏母更是拽着心口，连喊我可怜的女儿。
魏青站在一旁，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魏红是他的妹妹，自小两人感情就好，当年魏红因为父母反对她嫁给郑志荣，倔强地离开了家，虽然父母说着不认她，其实一直都有让他联系着魏红……那笔钱，也是魏青转交给她的，然而魏青很忙，他有自己的家庭、事业，也是偶尔和妹妹联系，每次电话里，魏红都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让他们别担心……他也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直到她死亡，他都以为那只是意外……
“警官，胜男会被判刑吗？”半晌，魏青问道。
魏家二老闻言也停了哭声，两双眼睛望着成曜，带着不安和希望。
成曜叹了口气，点头道：“会。”
魏青眉头拧紧：“胜男还是未成年人，且未满16周岁！”
“她杀了三人，还诱导他人协作犯罪，性质恶劣，按照我国《刑法》规定，她需要承担刑事责任。”成曜沉声道，看二老脸色惨白，生了几分不忍：“但鉴于她未成年，且认罪态度不错，一般会减轻处罚。”
“郑志荣那个畜生，害死了我女儿现在还要害我外孙女。”魏父气得连喘粗气，魏青担心地帮他顺着气。魏父却一把推开他：“你给我找最好的律师！找最好的律师！”
魏青连忙答应，稍稍安抚二老，他问成曜：“我们可以见见胜男吗？”
成曜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道：“我帮你们申请。”
“谢谢。”魏青真诚道，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便带着二老离开了警局。
其余几人从办公室出来，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李成叹了口气：“如果当初魏红听父母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了。”
王缒道：“也许当初郑志荣对她是真的好吧。”
孙倩文却冷笑：“当初好是真的好，后面无情也是真的无情！”说着，她瞥了眼前的三个男人：“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成曜三人面面相觑：“别一竿子打死一群人。”
李成更是举手：“我发誓我对我老婆从一而终，忠贞不二。”
孙倩文嘲笑道：“说得好像你有老婆似的。”
李成无言以对。
重案组唯一已婚的王缒打电话给了自己的老婆，当着所有人的面温柔道：“宝宝，在忙吗？”
孙倩文被酸到，搓着胳膊赶紧走开，表示不吃这狗粮。
成曜和李成则对他投去鄙夷的目光，有老婆了不起了！
王缒对两人微笑，是，有老婆就是了不起。
两人无语，选择忽视他。
林希在一旁看着几人的互动，嘴角微不可见的微微上扬。她似乎，挺喜欢这个团队的。
成曜发现了角落的林希，这几天，林希肉眼可见的憔悴，他走了过去，关心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事。”林希淡淡道，其实成曜说的没错，她瘦了不少，一来是忙于查案子，三餐不准加上休息不够，二来……父母的忌日快到了，那个缠绕她多年的噩梦，最近更为频繁。
成曜还想说什么，但见她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的意思，最终放弃了，转了话题：“我听倩文说你给郑胜男申请了心理矫正。”
林希点点头：“最深的爱意总能引起最极端的仇恨。母亲死亡的真相给郑胜男极大的打击，促使她心理发生极大变化，郑胜男虽然她年纪小，但很聪明，也很危险，她擅长伪装，心思缜密，是个天生的情感操纵高手，如果不好好引导，很容易再走错路。”
成曜认真地听她说完，思索了一会儿，道：“好，我会向上反映这个情况。”
“谢谢。”林希道，经过两个案子的合作，她对成曜可以说是认可的，作为队长，他会给予队友信任和支持，但绝对不失自己的原则和坚持。她正想着，就见成曜从桌旁取下她的包递给她。林希迷茫地接过：“去哪？”
“回家。”成曜说。
林希看向墙上的时钟，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成曜转身拍了拍手，等其他队友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他身上，他宣布道：“大家这段时间也都累了，现在每一个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马上回家休息！当然，手机保持开机，保证随时能联系上，明白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明白！”
成曜转向林希，微微挑眉：“走？”
林希失笑地点点头，和着他一起出了办公室。
李成见了，八卦地凑到王缒和孙倩文面前：“赌不赌，这两有情况。”
孙倩文拎起包，理都不理他的直接走了。
“诶，倩文？”李成莫名地挠挠头，问王缒：“我哪里惹到了她？”
王缒拍拍他的肩，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