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开窍即失恋就是用来形容我的。
我手支撑着头，长久的凝视面前的桌子，像是上面雕刻着足够我用一生去琢磨的工艺。
啊啊，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被惨烈的现实打败……这窍还不如不开。
我痛苦的捂住脸，忍不住叩心自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上我的搭档？他给我造成了多少工作量我自己难道不知道？他给我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我难道不清楚？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为什么还会喜欢他呢？
从短暂的兵荒马乱中挣脱，我强迫自己进入任务状态，冷静地审视这股刚发芽的情感。
什么时候心动这点暂时不追究，毕竟连我本身都不太清楚，但我还是挺佩服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乱七八糟的思绪先搁置一边，现在该处理感情问题——真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会烦恼感情问题。
我翻出纸笔，尽可能全面的写下现在的问题。
首先，我为什么会喜欢上楚子航。
相貌自然不必多说，龙血在体内的占比越多，人也会越好看。可我不是只看容貌的肤浅人。能力？这点毋庸置疑。我从刚开始搭档到现在写过的报告——不管是任务报告还是检讨书，它们摞起来，就算没有一人高也该差不多有半人高。
那么，是因为我接触的男性太少？
我思考着我的人际网，得出结论：是也不是。
我接触过不少人，大二时期见过的人超过了我过去十几年见过的人的总和，但是我与他们的关系却也止步于接触。
在学院里，我的交际圈只局限于狮心会内，也许会有人能用狮心会会长的搭档身份混得风生水起，可我不行。
在我有限的，还算亲近的男性，撇开楚子航，和现在还保持联系的好友外，似乎只有家中的亲戚。
听起来感觉我喜欢上楚子航是理所当然，但是我对恋爱却没兴趣。在同龄人好奇懵懂的进行交往时，我对男女之情的兴趣只止步于文字。
更深的？用手机搜索一些东西时总有些不良网站跳出来，无偿上了几堂生理课。大尺度的，无马赛克的动态图我更是见过好几回。那时候的小说看得没现在严，我曾经就知道不少理论知识。
近距离和人接触可能会打破滤镜造成无感，或是更喜爱他人。然而言灵蛇的存在让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过近的距离可以模糊掉人的感知，在尚未被点明前，我的态度介乎两者之间。
薛定谔的猫无法观测生死，但盒子被打开了。
猫死了。
我喜欢楚子航。
如果我事先没看过剧本，又或是只是听人稍微提一嘴龙二的剧情，那么楚子航是否喜欢我也相当于被关盒子的猫。
两只猫都被人打开盒子，两只猫都死了。
算是好消息？至少不用担忧自己的搭档是否喜欢自己而辗转反侧。趁发现得早还可以保持体面。说真的，那些同人文里我因为嫉妒可以光明正大站在楚子航身边的女人而歇斯底里的样子看看就行，真要在现实上演一遍我可拒绝。
不过，楚子航有了喜欢的人，按他的性格，大概是会自觉与其他女性保持距离。
尽管以我俩的关系，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多少有点难度，根据我看小说多年的经验，一般男方身边有比较亲密的异性很容易让女方胡思乱想，之后就是一系列狗血误会剧情，再之后是“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追妻火葬场。
而且楚子航和夏弥根本不会出演苦情剧本，以他们的人设而言，不太适合。
我这样想着，放下笔，慢慢回想着同夏弥说的每一句话，反复确认自己所说的没有透露出和楚子航非常熟悉的信号——尽管我和楚子航在各种意义上都非常熟。
虽然不太清楚楚子航是因为什么喜欢上夏弥的（也有可能是酒店那会儿？天知道！）不过现在我可以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一不小心成为反派。
我慢慢把写满字迹的纸张一点点撕碎，撕到必须用剪刀才能剪碎的大小，再一点点收集起来，用墨水把碎纸染黑，最后尽数冲到下水道。
等审判完后吧。
我给自己定了个期限，这心理准备也不是一下子就完成的，而且现在疏远未免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所以，等楚子航安全度过审判，再慢慢退回安全距离。
——
“我记得你好像报了深水合格证考试？”苏茜说。她手上抱着能挡住她视线的公文，叫人担心她会不会下一刻撞上人。
“对，我报了。”我见状，伸手分担一部分文件量，好让她的头浮出来呼吸空气，“这么多公文，都是会长要看的？”
“只是一些保管时间到期的文件。”苏茜道了声谢，掂了掂手上少了大半的公文，“其实还有，都是要拿去销毁的——你知道你那考试是什么时候吗？”
“我记得去年是自由一日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天，今年应该也差不多？”
“副校长新发通知，调查团第四天的安排就是参观女生的深水合格证考试。也就是说你考试在下星期三。”
“……”
“副校长希望参加的学员穿上比基尼，给参观的观众一整天的好心情。”
“……副校长终于不满足杂志封面上的美国甜心了吗？”
苏茜纠正我：“实际上，副校长的杂志上不止美国甜心，丰满的女人一直都是他的心头好。”
“不，我的意思是……算了，考试是必须穿比基尼吗？”我试图挣扎，“连体泳衣不行吗？”
苏茜：“哈哈。”
我：“……”
等事办完就去买泳衣。
“听说你和会长闹别扭了？”苏茜像是无意间提道。我想大约是先回来的人可能看出了什么才同苏茜提了一嘴。
“我和会长有什么好闹别扭的？”我笑了笑，垂下眼睛，“除了他喜欢出任务这毛病外。”
我忽然很想和苏茜说楚子航喜欢夏弥这件事，可现在楚子航根本没表现出喜欢谁的样子，这只是我的捕风捉影。而我又是以什么立场用什么样的语气向苏茜说呢？
搭档这个身份，真的是离喜欢的人最近也是最远的距离。
我依着这话题跟苏茜说了些回学校前比较有趣的事或人，夏弥也在其中。苏茜对这个还未加入学生会的新生有着莫大的兴趣，把我们和夏弥的初遇那段问了又问，挖了又挖。
听到楚子航和夏弥在酒店还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时，她露出了我看不懂的表情。嘟囔着说：“没关系，会长这样子，就算是有人脱光了主动躺床上他也不会干什么。”
“实际上，他会认为是他们走错房间，并让我给他们送衣服。”我回想起任务中遭遇的蜂蜜陷阱，感慨，“他还挺受欢迎的，男女通吃。虽然结局都是被给扔出去了。”
“噗。”苏茜笑出声，等稍微缓过来后她说，“会长这样做，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以后对别人怜香惜玉啊……不，哪怕他用对你的方式对待其他人我都很难想象。”
苏茜的最后一句仿佛意有所指，我却只听到前半句。我装似赞同的点头，实则满脑子都是剧本里楚夏桥段。
就算我和楚子航也去过游乐园海洋馆，就算我和他也曾经作出了情侣间的互动，但是在任务结束后，我和他的关系也只是搭档。
啊……稍微有点对同人里的我感同身受，不过要我露出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的话，暗恋其实也蛮好的。
等把要销毁的东西都烧完，确认没有遗漏后，我和苏茜一起回到狮心会。
为了即将到来的调查团，狮心会这几天堪称忙碌：职位交接，确定继任者，制定未来几个月不会让狮心会产生变动的计划……
然而在这么忙碌的状态下，他居然还能抽出空去看夏弥……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楚子航面前，苏茜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感觉身上扎了好多视线，果然是我待在这里太突兀了吗？思及论坛上的确有不少人不太待见我，我想着还是闭上嘴巴马上离开不要待在这里惹人嫌比较好。
该庆幸房间里只有正副会长几人吗？扎在背后的视线来源于在门口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学员。
看着面前认真工作，实力强悍，血统不低且家教很好的某人，再次回想着论坛里对狮心会会长大篇幅的彩虹屁，对比自己目前所作出的成绩后暗暗点头——被讨厌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虽然我还挺想让他们体会一下我写过那堆检讨书。
放弃开口对我来说是非常轻松的事，更别提我现在面对楚子航十分变扭……倒也怪我，那天猛的意识到自己喜欢楚子航后不自觉看了些有关我和楚子航的帖子，那些网友真会磕，哪怕我向来遵守同人不上升正主的规则，在看了那么多人的言论后也不自觉飘飘然。我甚至生出“楚子航也许没有喜欢上夏弥”的念头（感谢同人文里我和楚子航都是be结局，这让我及时清醒过来，只是为什么基本是楚子航单恋？）。
还好还好。我心有余悸的想，要是早一点看到论坛上的言论，保不齐我还真的会成为恶毒女配。
站在原地出神的时间太长了，原本还算遮掩的视线存在感顿时鲜明了不少，就连楚子航也抬起头看向我。
即便自己已经有了要逐步退回安全距离的想法，可习惯是很难扭转回来的。
见他抬头，我下意识问他：“你下星期三有空——不，没什么。”
差点习惯性邀请一起行动了。扎在背上的视线越发炽热，仿佛要烧穿我的后背，我及时闭上嘴巴，对他讪笑，试图找什么借口来带过一时口快。
“下星期三？”楚子航重复了一遍时间，没等他对这时间有什么表示，一旁的兰斯洛特就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一样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头：“下星期三？我记得应该是女子深水合格证考试时间，也是调查团第四天的安排，你报名了这学期的深水合格证考试？”
“对。”见兰斯洛特把话差不多挑明，我叹了口气，“我刚知道这次考试需要穿比基尼过去……我以为学院要求穿连体式的。”
“一般来说学院是不管你穿什么的。”兰斯洛特道，“但谁让学校现在是副校长代为管理呢，也不知道昂热校长去哪里了。”
“看来你必须买件新泳衣了。”苏茜总结。
“话说女子深水考试是在哪里考来着？我记得好像是户外吧？考试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围观。”苏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兰斯洛特。
有，很多人，看？我面色空白。
“对啊，甚至我们也会处理一些性骚扰，真的是，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看了女生穿泳装的样子就自信爆棚上前搭讪啊？”
还有性骚扰？！我大惊失色。
“要不让会长跟着一起吧？”苏茜提议，“让你一个人去果然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还是记得去年会长躺医院时你可是被很多人追着堵着要挑战你。”
“你总不能穿着泳衣在学校里躲他们吧？”苏茜发出了致命一击。
我被说服了，还没等我对此作出了表示，听了两位副会长大半天的会长才缓缓开口，脸色很难看：“你去年被很多人追着打？在我不在学校的时候？”
……等等，这缩句是否哪里不对？
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纠错，苏茜抢先一步：“咦？会长你竟然不知道你受伤躺床上的时候，你搭档被很多人堵着说训练场见这回事吗？”
楚子航：“……没听她提过。”
我：“……啊哈哈哈。”
苏茜：“可我记得那会王颍涵的行踪还被发到论坛上，被那些人顶成热门贴了……原来会长不常看论坛吗？”
兰斯洛特打圆场：“那个时候会长不是在很忙吗？而且持续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也就一个月左右，会长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说我也没有经常被他们堵到。”我也跟着插嘴，表示自己并没有在他们的攻势下落入下风，“我还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楚子航选择性忽略了我的话，他脸色严肃：“有多少人？”
兰斯洛特：“不少，有社团的没社团的都参与进来了。根据那会儿的回帖数判断，大概是我们这一届和上一届的学员。”
我：“全部也没有吧，上一届的学长学姐大概只是在凑热闹，再说我那时又没多少格斗经验唉！”
苏茜：“要名单吗？我这里正好有一份参与围剿的人员名单。”
我：“说围剿是不是太过夸张了一点？还有这名单又是哪里来的？你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
苏茜：“其实在我的设想里，用到这份名单最迟是在大二第二学期结束前。”
楚子航：“抱歉，是我的疏忽。给我一份。”
我：“……会长，你别冲动。”我已经无力吐槽为什么他要对不知道我被人堵这件事道歉，也许是身为搭档的责任心？
楚子航看着名单上的人名，头也不抬，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真的吗？我回想了一下曾经堵我的人数，觉得那些人登上了阎王的生死簿，再看一眼楚子航亮得过分的黄金瞳，沉默。
“……会长，我之前跟你说过你情绪起伏较大的话，黄金瞳会比平常更亮吗？”
“现在知道了。”楚子航平静道。
他的黄金瞳还是亮得晃眼睛，逼得兰斯洛特和苏茜一个望天花板一个看地板，就连门外“无意”多次经过的学员也瞬间了无踪迹。
我有点牙疼。
楚子航才不管我有没有牙疼，他郑重其事的宣布下周的考试他会跟着我去，以免去年的事再次上演。
我：“……”所以，当事人的想法完全不重要，对吗？
或许我该祈祷下星期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