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收到了自由一日再度推迟的通知，缘由是几日后要大人物光临。学院担心自由一日造成的环境影响会给那位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刻意把这自由一日再推迟几日。
我估摸着这自由一日怕不是要等到学期中才能举办。
据说那位大人物是加图索家的，学历怎么样忘了，总之非常牛掰。成绩名列前茅，在辩论赛得了多次第一……还是个法律顾问。他人来这是为了考察学院环境。
再多我打听不出来。
但一个法律顾问来学院考察学习环境？认真的吗？我暗自吐槽这理由就不能找点更好的吗？比如来这儿看学院校规合不合理。
……好吧，感觉这借口好像跟原来的理由相比都是不相上下的离谱。不过法律顾问负责的是拟定合同的事，勉勉强强还算能和校规沾边。
这几天的彩排弄得我身心俱惫。我麻木地露出标准笑，捧着鲜花喊出我倒背如流的台词。
脸好酸。
“很好！很有精神！”副校长在一旁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老态——龙血真是个效果极好的保健品。
副校长举着个大喇叭说：“等到时候调查团莅临，我希望你们能更有热情更精神地欢迎调查团的到来。同学们，你们能做到吗？”
“能！！！”
我尽量吧。
“好！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副校长竖起大拇指，招呼着停在一旁的花车再靠近一些，捏着下巴围着花车左右绕圈看，抬起手做了个手势。没参与迎宾队的学员扑上去，手里抓着的是花花绿绿色彩鲜艳的喷漆彩带，冲那辆本就高调的花车一顿喷，力图让这辆载客车能在人群里更脱颖而出。
等等，刚刚是不是有个学员偷偷写了骂人的话？啊，被人盖住了。
我站在迎宾队里，深深的迷茫我自己是怎么进到这队里的？
哦，是因为副校长提议要搞个大仗势，愣是从千多个学员里抽了几百个人来搞这个欢迎仪式。
至于为什么里边有我……好不意思，这加绩点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成天跟着楚子航跑来跑去，都没时间参与集体活动，绩点都不够。
我趁这时间揉揉脸，缓解脸上的酸意。而副校长看着非常具有记忆点的花车满意点头，大声赞叹那几位学员的手艺，并说调查员看到我们的热情一定会感动到热泪盈眶。这个完美时刻必须要拍下来！要裱到墙上，让所有学员都能看到！还要发在论坛里，让天南海北的学长学姐也能与我们共情，共享这荣光时刻！
他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该从哪个角度拍更好看，做什么样的动作体现了调查团对这个活动的满意，他甚至还郑重让一个学员到时候捧个相机站在某个角度，摆出各种pose让学员评价哪个角度最好看，完全不在乎调查团成员在他的摆拍下是否上镜。主打就是“哥就是用你们的衰样囧样来衬托哥的帅气”的清新脱俗。
啊不对，这个行为应该被叫作“毫不矫揉造作”？等等，这个形容好像也怪怪的……
我思索几秒，爽快抛开将重点转移：所以调查团的人是和副校长结了什么仇吗？
因学院大力学习中国文化，副校长为了让调查员看到他们兢兢业业学习的成果，果断借鉴中国的接待过程——不过我更倾向于他是懒得想更多花样，纯粹想把那人的行程塞得满满当当。
如果能让他忘记此次行程是为了什么，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我维持脸上的灿烂的笑，跟随着人流簇拥着花车在这片场地走动。
还是真的要围着学校走一圈又一圈的排练，我……我还是选择向绩点屈服。
这点运动量自然比不上平时出任务时的所消耗的体力，但耐不住我实在对此不感冒。也有可能是身体已经习惯分泌肾上激素状态下的情况，这稀松平常的安全日常就显得乏味了。
可能我兴致缺缺的样子太过明显，有人趁着四处走动的机会挤到我身边，“师姐！”
是夏弥。
来参加的人不应该是大二大三的吗？她怎么在这儿？还是说副校长已经饥不择食到要把手伸向新生了吗？
“你……”我下意识想问她是怎么混进来的。才刚一开口，副校长的眼睛刚好扫到我这，当即说：“哎，那边的学员！别交头接耳啊，虽然我知道你们对即将到来的调查团很感兴趣，但还请你们专注彩排比较好哦！”
我讪讪一笑，闭上嘴巴。好在迎宾的彩排很简单，只要记住几句欢迎的话，表现出热情的表情就可以了。
副校长并没有很仔细的排练我们，只反复强调我们一定要拿出热情，让人宾至如归。
强调完副校长也懒得再废话，直接宣布就地解散，架着他那□□镜走了。
就，走了？
我看着他晃晃悠悠离开的身影大为震撼。虽说我认识的教授说自家的副校长不靠谱不是一天两天，但我本身没跟副校长过多碰面，在此之前也因为忙于出任务没参与选美比赛游泳比赛一项，更加不清楚副校长的为人，也只有今天才难得一见。
的确是有点不着调。
虽然宣布了解散，但众人并没有散开，反而精力十足地站在原地和其他人说话。我浅浅听了一耳朵，其中大部分谈论是即将到来的调查团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剩下的就是惊异副校长的玩世不恭。
“师姐，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夏弥笑得非常灿烂，那样子，说我和她只是见过几面的关系，恐怕都没人信。
我顺着她的话题：“对啊，真巧。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嘿嘿。”夏弥笑了笑，没对我无意提出的疑问作出回复，反而探头探脑地往我身后看了看，“哎？师姐，师兄不在吗？我还以为你在这里能看见师兄呢！”
“你是说楚子航吗？抱歉，狮心会现在有事，他暂时抽不开身。”我心中微微一动，小心试探：“你找楚子航是有事吗？”
“这倒没有，”夏弥摇头，天真的说：“只是看论坛上讨论师姐和师兄的有很多，以为师姐和师兄是一人在另一人也在的关系。”
我想了想最近登上论坛时的热门帖子，确定刚回校时他们在赌今天的赢家是否花落学生会，“多吗？不多吧？大多不是在说学生会吗？”
夏弥给我她的手机，向我展示了她登录的论坛。
我一看，差点认不得里面快刷屏的“杀胚”和“夜兔”四字。
我：？
有段时间没刷论坛，现在的画风都变成这样了吗？
我以为我自己在校的存在感很低，可是在某些人的眼中——在那些cp粉或是关注楚子航的人的眼中，我的存在感的确是高了点。
我看着一开始只有楚子航一人的照片，到现在我和他同框的照片居多。
……太多了，多到我有点明白为什么楚子航同人文里我存在感那么高，也多到我终于后知后觉去年陈墨瞳说的那句话——“哪有搭档整天腻在一起的，小情侣还差不多。”
原来她说的话，还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这些照片，拍的是大一大二时候。”我清空脑内杂乱的思绪，向夏弥笑笑，“那个时候，我只认识楚子航，所以经常跟着他。大二那会儿则是刚成为搭档不久，不知道做什么，就干脆一起做事，看这能不能培养默契。”
夏弥好奇地问：“所以师姐和师兄的默契就是这么培养的吗？”
“……”我保持脸上礼貌性的笑，“实际上，实践更适合我们。不过可能也有其他搭档就是这样培养默契也说不定。”
其实在一起进行日常活动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在一起做事只是因为我对“因一个眼神和举动就让对方迅速理解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有点上瘾。
也就楚子航脾气好愿意陪我瞎玩，换个人说不定都玩够了。
我有心想再说些什么，比如传授一些关于学姐在校的经验，不过我本身就不是什么优秀且有上进心的人，总结下来的经验之谈还不如直接给路明非。
好在夏弥并不在乎我的忽然冷场，自觉承担起暖场的责任，跟我说她这几天的学院生活。
可能是因为有弟弟的关系，她讲故事的水平不错，讲述的校园生活还挺吸引人。
遗憾的是我还没听她讲完，就听见她同个社团的朋友来找她了。
“那下回见。”
夏弥走了，我也没有继续留着的理由，想起副校长对调查团未来几天的安排，我去了躺狮心会。
“会长。”我推开了门，看见是楚子航难得清闲的样子。
真的很难得。自我认识他开始，我就没见过他闲下来过。所以我在见到他倚墙看窗外的样子有点意外。
我看了一圈，没发现他桌上摆放什么要处理的文书，也没见着其他人的影子。
人呢？
他看我动作，直起身主动说：“他们去处理一些事去了。”
他没说具体什么事，我也没问，只是点头说：“这样啊。”
我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墙上，抬头往窗外张望：“你刚刚在看什么呢？让我看看。”
“没什么。”楚子航说。我没听，伸长脖子看他到底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我还没看出个名堂来，楚子航直接手一伸，盖住我的眼睛往后带。
“哎哎哎。”我顺着他的力道后仰，踉跄着后退几步离开窗户。
我拉下他的手，也没再看窗户嘟囔着说不给看就不给看。
不过，虽然没看见楚子航在看什么，但那辆披红戴绿的花车在窗外可是显眼得紧。他在看我们彩排？
他在看夏弥？
我没吭声，只觉剧情的力量真是伟大。莫名蝴蝶掉进医院的剧情还能再爱上龙王实在是不可抗力。
不过我来不及多想，开门见山道：“游乐场的视频被人看见了，过几天来的人过来八成是要拿你做文章。”
“我知道。”
我耐心等了一会儿，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下文，不可置信的情绪在楚子航见我半天没说话抬头看我的时候达到巅峰。
“没了？”我瞪大了眼睛，追问：“就这些？”
楚子航思索了一番，说：“就这些。”
我很难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气急败坏？不至于。恨铁不成钢？好像不太适合形容现在。险些背过气去？情绪有点过了。
我嘴巴开开合合，脸都憋红了，只干巴巴冒出一句：“你怎么一点都不带急的？”
“还是说你有把握？”
我明知后续，却眼巴巴的看着他。
楚子航的头发有点长了，眼睛盖住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长睫毛盖住了。
“没有。”楚子航很坦然，坦荡到让我哑火，他补充道：“校长说他来处理。”
我吃瘪的把脸压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氛围很适合胡思乱想。
我鬼使神差想起那个帖子上第一张楚子航的照片，心里有点发酸：想当初楚子航可高岭之花了，还是靠我不知哪里借来的勇气才死皮赖脸和他混熟，达到可以借笔记、问问题的关系。
就连如今的搭档关系，也是稀里糊涂才发展成这样的。
被我刻意遗忘的情绪又悄悄占据上风，脑内自动播放着夏弥的一切，她带着香气的头发，明亮的眼睛，优雅的举止，似乎永远活力满满的样子……背景音是陈墨瞳的话，交替出现的是龙二的剧情。
我不自觉数着夏弥的优点，得出结论：单从今天相处的时间，她真的很讨人喜欢。让我觉得喜欢上她是一件非常容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芬格尔学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师兄都喜欢师妹，还是师妹是属于师兄的？
真是个真理。
楚子航突然问：“那你呢？”
这个问话看起来实在是没头没尾的，可我却知道他是在问我对调查团到来是什么看法——尽管这反问的间隔有点长。
“我的罪名撑死就是知情不报。”我头也不抬，声音撞到红木桌上，又反弹到楚子航的耳朵，莫名有点闷，“如果想让你罪名重点的话，他们还可以借口说我是受你的胁迫什么的……总之错得全是你，我一个文职人员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帮你遮掩也是受到了你的威胁什么的。总之，我没问题。”
情侣什么的……果然完全不可能吧。
他喜欢的人是夏弥。
……
如果我没看过《龙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