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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京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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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哑嚎啕响彻暗堂,戴镣铐的人哭得涕泪横流,然子丞相没有分毫同情,她神情冰冷道:“你的泪还是留到来日吧,我实没闲时听你哭悔。你说王勤得逆臣风媱信件,何以验真伪?事过多年,风媱业已受诛,你若把过错推到她身上可算死无对证。”

    孔俞道:“我怎会!”刚出口她就自觉声大,瑟缩了下,降声说:“您明鉴,我被捉来这里,怎会不晓得自己的下场,包庇她与我有甚好处?当是有甚说甚。且休说她死了,就算活着,我也定会把她拖下来,一起走……”

    她浑浊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极快消逝,抬起头又是一副戚戚哀哀的样子:“物证大约是寻不到了……但,但我知道她的信是怎样送来的!”

    “说。”

    孔俞脸上挂泪,带了点难看的讨好笑容说:“几位大人明鉴,逆臣风媱当年算是驻南藩王,即便是我也晓得,她是不好与这边的官私下通书信的。尤其像我们这些管兵的,那是更大忌,所以她的信不是以寻常方式递来,而是发到京中,转了个弯,由她人递给我们的。”

    孟雁皱眉:“捡要紧的说!”

    孔俞畏缩地笑了声,道:“您们想必也知道,风媱还有个妹妹,静王……”

    座上四人神情皆有一瞬微诧,或显或掩罢了。

    孟雁眼睛微圆,越想越荒谬,忍不住道:“混账,这国都谁人不知静王清修避世,她经年待在藏青山,朝不上,政不问,休说事务,就连自家家事也不去理,这样的人会去掺和千里之外的谋逆大事?孔俞,你莫不是见脱罪无望,开始胡乱攀咬,戏耍我们吧?!”

    “我岂敢!”孔俞惊惧之下也大声起来,“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那静王有个夫妹,是做花木买卖的,常南北跑,风媱每次往京送问安奏折,都会派随从悄摸摸给静王带话,静王得消息、领了嘱咐,也叫她夫妹假借买卖的由头,帮风媱递话,我们的信就是这样来的!王勤亲口说的!”

    孔俞有点急了:“不信你们去查,她那个夫妹叫杨吉,你们查,看宣文十六年的九月十月,她是不是在吴城与京中往来!对了,王钥、王钥不是也在你们手上吗?你们也拷打她一番,只问她见没见过一个姓杨叫杨吉的!她必然有印象!”

    一番话急急说完,座上四人各有心思,江渝水与孟雁一个年轻,一个少涉内闻,都不清楚宗亲的家事,是而二人皆看向子丞相。

    觉察目光,子丞相微微点头:“静王的王夫的确姓杨。杨王夫也确有个妹妹叫杨吉,做些小生意,不算起眼。”

    “但这个杨吉,早在八年前就死了。”

    张世美与孟雁皆感意外:“死了?”

    子丞相微微蹙眉,点了一下头。

    静王风希音娶这王夫的事,她算清楚。

    当年武皇登基后以雷霆之腕清扫异己,尤其将曾在夺位政斗中敌对的几个姐妹整治得极惨。彼时风希音因未涉太多政斗而免于祸事,但也称不上平安。作为夺位战后仅剩的几个皇女,风希音的背后一直有武皇无声的注视。

    如芒在背。

    该用什么方式保住性命?风希音数日思虑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时她已至议婚年纪,礼部为她择选了不少人选,但她全拒。她直接放弃所有世家、官臣,转而娶了一位民间小商家的儿子,彻彻底底绝了自己姻亲助力。

    她用这样的姿态,向龙椅上的胜者伏低,表达她甘为人臣的意愿。

    武皇很满意她的态度。

    风希音用这份婚事,换来了武皇的放过。

    此后,风希音一改往昔作风,开始深居简出,渐渐放手政务,进而称病卸职。在武皇登基三年后,风希音披上了道袍,上了藏青山。

    风希音也没有女儿。

    她子嗣很稀薄,成婚二十二载,仅有一子。

    她情感似乎也很淡漠,当年虽是上书求允娶的杨氏,但婚后她与杨氏并不亲密。娶回家不到两年就分居,第三年上了山后,更是聚少离多。偶尔有人见到她与王夫出席宴会,也是相敬如宾。

    如此观她一生,权名财贵、情欲凡思皆可抛舍,当真是个比水还淡,比石还漠的人。

    这样的人,会偏与丈夫的妹妹亲近?委其行险?

    这样的人,会帮远在天边的异父皇姐,去做掉头的谋逆大事?

    怎么想都太荒谬了。她图什么?

    但此时此刻,在听过孔俞的话后,子丞相却立刻察觉异样。当年杨吉死,她没上心,这年头走生意的遇意外不算稀奇事,何况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她忙于处理当年乱事,仅在耳边一过。现在摆在一起联想,顿觉此人死的时间蹊跷。

    甚至在场人中,唯有她对静王参与一说,毫无惊诧。

    一旁三人亦在思量,张世美与孟雁面色尤其凝重。张世美道:“你的这话——”

    “将此言录下,我一会儿要直呈陛下。”

    子丞相突然的插话令在场人皆微愣,张世美瞪大眼:“你……这仅是她一人之言,还未验真伪,你怎可上呈?”

    “未验真伪,便劳几位查验真伪。”子丞相回答的语气平稳,但透出不容否拒的态度:“她言涉亲王,我奉皇命办差,是不能不呈报的。”

    张世美道:“还没有证据,物证、人证一个都不在手,你报上去事后一旦查明是这厮作谎,我们要怎样交代?”

    子丞相仍然道:“那我也不可不报。”

    她面上一派严肃,然内心却发出一声笑。没有证据又怎样。

    信与不信,全看陛下。

    “丞相你!”

    子丞相不再多言,抬袖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临行前她问了孔俞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账目上,有没有朝中三品以上官员?”

    张世美眉眼微沉,忽一同追问:“有没有刘姓人?”子丞相蹙眉侧看她一眼。

    孔俞抹着老泪道:“没有。若问三品以上的,倒有两个……只是你们账目上不会找到她的名字。她们都是派别人来操持的。”

    子丞相道:“账目上她们总得有个假名、伪牌来挂一笔,不然你们不可能放心,把那个说出来。”

    孔俞老泪纵横,合目说出四个字:“沈记铁行。”

    在场人皆变面色。

    子丞相面沉如潭,挥袖转身:“余下的劳烦几位。”便拿走书吏笔下一份案呈,大步离开。

    孟雁一时不知该不该送,起身作揖,张世美坐在座上重重道:“唉!”

    江渝水起身对二人道:“下官去送送丞相。”便追出去。

    暗堂廊外,子丞相已带着等候的下属准备离开,江渝水追了上去,子丞相眼神不动声看了眼下属,下属们立刻在后拉开些距离。

    二人走了一段后,子丞相忽慢下脚步,微微侧脸,问她:“袁维真怎么不来?”

    江渝水答:“袁尚书病了。”

    子丞相冷哼一声,道:“她病的可真是时候。”遂挥长袖,大步而去。

    身后人止步于内狱门处,自后行礼。子丞相未回头,健步踏出门,一道日光顷刻投射在她面上,她微微眯起眼,看了眼上方,光线分割肃面,将她一半脸笼进光明,一半脸投向阴影。

    深邃双目的一只也被日光照透,素日沉黑的眸子此刻在光下显露出琥珀般的褐色,瞳孔一点,像虎也像豹。

    她眯眼转头,看向前方迎来的下属,压低声音问:“如何?”

    下属行礼道:“禀丞相,陛下圣意,先审后查,两案照审不得误。大理寺刑部诸官晨已就位法堂,那边已开始了。”

    子丞相道:“会审审官何人?”

    “依旧是旧定人员——大理寺少卿张亨运、刑部侍郎纪成,御史中丞何峥审理宁氏一案。大理寺卿曹保义,刑部尚书廉如镜,御史大夫李海知主审缙王夫顾氏一案。”

    “派人去盯。”

    “回丞相,已安排了。”

    -

    大理寺,三司会审,宁氏案堂。

    三位审官坐于堂上,两旁各立要员、衙吏,堂下跪着一位带镣铐的灰发妇人。

    此案似乎并不值废什么心思,三位审官的面容也不很正肃。实际上,在少卿眼中,这桩案子若非镇北王闹了一番,根本不值当拿出来再嚼一遍。毕竟罪与不罪,早有定论了不是么?在她眼里,而今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刑部侍郎道:“虽有案呈,但本官照例还是要问询一句,旧年你因犯了何罪流放边地?”

    宁勇张开嘴,缓慢吐字:“我……我……大约是,护主不力罢。”

    闻言,大理寺少卿皱眉道:“有谁拿护主不力的罪名治你家的罪?”

    宁勇抬头看她,反应像是迟钝,想了一会儿才摇一下头:“好像没有。”

    “哼。”她道,“不要以为我不知你耍的什么心思。宁红涛,这案牍上已写的很清楚了,你是三项大罪五项小罪,受贿,强买良户,怨言对上,当年认得干脆,今时却同我装忘了?”

    宁勇抬手想说什么,镣铐的划动声极刺耳,她像给这声刺到了,随即便消了抬手的念头,慢慢垂着手跪在那,这姿态显得她分外苍老。

    她垂着头说:“那个罪我并没有认过,只是有人定了罢了。”

    “胡说,你分明摁了手印,现在不认,同我耍这样的伎俩?”

    宁勇慢慢抬头,看着她:“她们打断了我的胳膊,抓着我手摁在纸上,我没有力气挣脱,也算认了吗?”

    御史中丞此时问:“依你所言,既有冤屈,为何不伸冤,反而从罪流放去了。”

    宁勇默了会儿,想在反应她这句话,直到堂桌上有人敲醒木催促,她才开口:“我的确没有鸣冤,因为我那时还有两个孩子。”

    “你们也知道的,那一年,很特殊……我们家,是不可能再留在京中的了。”

    她低头像在自言自语:“流放在当时,也算好……我以为去了流放地,就算苦些,他们总还是能苟一条命。是我错了。我错的太离谱了。”

    宁勇看着手上的镣铐,轻轻道:“三个孩子,都没护住啊。”

    “宁红涛,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没干系啊?”她反而问对方,“我今天到这里来,听你们的审,就为这个原因。”

    “八年的劳苦磨灭了我的心性,我已不是那个威远将军了。但我还是一位母亲。”

    “本来我已在等死,但听说我的女儿还活着,我决定走一遭。”宁勇睁眼极缓慢地看向前方,干裂渗血的嘴发出的声音也是干哑的,“回京太难了。我一把骨头,折腾不起,可我女儿在这,我总要来的。”

    “你们对她动刑了吗?”宁勇沙哑地问,但庭上没一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于是宁勇慢慢垂下头,像只凋羽迟暮的鹰,狼狈潦草地跪在那,慢慢张口道:“她其实没做错什么。当年的罪也没有落在她身上,她是受我带累的。恳请你们,行行好,不要欺负我的孩子。把对她的刑罚都用在我身上吧,我宁红涛才是那个罪状上的罪人。”

    她抬起两手,沉重的镣铐使她连抬手这样的动作都做不流畅,手抵在地上,她慢慢弯下背,动作迟缓地叩下一个头,将脑门完全地贴在地面上,那样没有尊严。

    “想问什么,想得到什么,都对我来吧。”

    宁勇说:“请你们行行好。”

    -

    三司会审,顾氏案堂,气氛在开堂之初便剑拔弩张。

    一应官员差役就位后,将顾崇明宣来。她一上堂便环顾一周,像是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不待审官问话,就大声质问:“审我二哥的命案,为何不见案犯?我告的缙王哪去了!”

    “放肆。”刑部尚书廉如镜冷看她一眼,“公堂之上,岂容喧哗。”

    顾崇明瞪着她又问了一遍:“缙王呢?是我双目不明么,我怎么根本没看到她的影子。”

    “缙王今日不会来。”大理寺卿开口,“殿下受了重伤,卧床难行,在开堂前就已上奏言明,也得了允准。今日审问会由她的属官代行。”

    一个女子上前一步,对顾崇明作了个揖。

    顾崇明脸色瞬时难看至极,咬牙道:“我告缙王,缙王却连面也不露,堂上独站着我,难道你们是来审我的不成?!”

    “放肆!我等还未开言,你便几次三番喧闹,再如此狂放,便先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

    未想顾崇明声调不减反高:“我难道说错了么!我活二十几年,从未见到哪处开审能让被状告者家中安坐的!甚么重伤,别以为我没听说,不过给镇北王踹了一脚!就算胳膊腿折了,抬也抬来了,怎的别地审案犯都能抬来,偏生她不行,天家的女儿便这样金贵么?!”

    “顾崇明,收拾好你的言辞!”廉如镜喝道,“首先案子还未定论,休要一口一个案犯称呼缙王殿下。其次,天家血脉,确比常人金贵。缙王肋骨有伤,不能行走,上奏得允,今日缺堂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来。反而是你,三番五次冒犯朝官,已是无礼至极。”

    大理寺卿此时也道:“莫要仗着圣恩厚待,家中荫泽,便于堂上也肆意而为。同担一姓,行事也要顾忌顾氏颜面。”

    顾崇明原本怒目圆瞪,却因她提及顾姓而消黯下来,不知心中想到了谁,站在那好一会儿没说话。

    堂上几官见她安静,便也照流程开始问询。

    陈伯与几位顾静和旧仆依唤上堂,将当年事各讲了一遍,皆与当日给顾严松所讲经由相同。讲述时情感所至,潸然泪下,顾崇明听着心如刀割。

    复又唤缙王府府内仆从、女官,旧年京中医馆馆长,遂唤事前自宫中请来的御医,阅看了两年前顾王夫的一沓药案。

    待几人说罢,又将先前经由慕归雨、风临转呈的人证,最后一位诊治顾静和的医士柴鑫唤上堂来。

    廉如镜手指捻起一张纸问:“听闻此前你在牢中供述,你曾于两年前受缙王贿赂,篡改王夫顾静和的药方,将他害死——”

    岂料她没等说完,柴鑫便喊:“大人那都做不得数!小民当日所招一切皆非实言,都是屈打成招啊大人!”

    大理寺卿道:“你说明白,大理寺狱中谁屈打了你?”

    柴鑫一惊,连忙辩道:“不是狱中、不是狱中,是在镇北王那儿!”

    顾崇明恼道:“你说什么?狗东西——”

    柴鑫叫道:“就是镇北王!镇北王捉了小民去,逼小民承认害了缙王夫,小民不从,她就叫人殴打小民,小民被打得没办法,为了保命,只得顺她的话说了!今得脱魔掌,哪里还能昧着良心诬告缙王,青天明察,求几位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你……”顾崇明属实没有料到这厮胆敢当堂翻供,瞧着她丑恶的嘴脸,顾崇明愤恨交织,急火攻来,一时两眼都给烧得发红,上前便想揪住她,被一旁的衙役当场阻拦,硬拉到一边。

    “狗东西,当真我的面也敢讲这种话,你怕是活够了!”

    陈伯也哭着骂道:“无耻!无耻!”

    “顾崇明!还不住嘴!”廉如镜使劲敲着醒木,倍生恼厌。

    柴鑫对顾崇明那双眼心生畏惧,不敢再看,说话也有点发虚,但她终归不想真的坐牢,好容易得人指点有了机会,哪里能为一个人的怒火而放弃?

    她想起两年前被捉去那段可怕经历,不由一悚,但两害取其轻,先顾眼前罢!

    “小民、小民句句属实,从前在缙王府时也是尽心尽力,缙王、缙王也待王夫极好,事事关切,还嘱咐小民用药无须吝惜钱财,只以治病为要——”

    陈伯大哭道:“你放屁!”

    “肃静!”

    柴鑫满头汗道:“小民从未生歹心,也觉得缙王不会,有人说缙王害夫,实在是、实在是诬告,必定是镇北王想害缙王,才伙同他人这般……”

    顾崇明阴森发问:“这是谁教你的话?”

    柴鑫看也不敢看,只冲着堂上三个大人叩首:“请几位大人明察啊!”

    廉如镜与大理寺卿暗暗对视,一旁的李海知始终没有多言。

    此后几番拉扯,各方又将诸多证据论证,两方各执一词,缙王府的人皆不承认有谋害王夫之举,而顾崇明一方又笃定有鬼,分毫不让。

    在堂上,顾姓仅有顾崇明一人支撑,她又久不在京,当年亦不曾在场,全依仗着陈伯所提供的消息支撑,在对方缜密而有预谋的防守下,渐渐显出下风。

    这场审问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最终,三司与诸要员商议,以“证无佐,告无据”为结词,宣判缙王清白。

    并且告称顾崇明,思及她母亲辅国将军顾程的忠义,对她予以宽待,便不追究她冒告亲王的罪过。

    但,对于她闯夜禁,私自登门缙王府,殴打当朝一品亲王的两项罪责,罚以刑杖三十,削降三级,调离西北守备军,往江淮碧水州做城门守备。

    一番言论述完,堂上顾家旧仆已哭成一片,而顾崇明盯着前方人,脸色渐沉至底。

    听她们的话,她还要谢恩宽宏。

    一场奔波,千里回京,入了牢,绝了食,亲王法司尽得罪了,她豁出此生前程甚至性命来争一场,结果,她就争来了这个。

    站在堂上,顾崇明环顾四周,第一次鲜明地感受到了一种羞辱,这种羞辱来源于轻视。仿佛她哥哥的命就是贱一些,仿佛她家就是好欺一些。

    二哥白死了,她也成了有罪的,而整件事的罪魁祸首甚至连面也没露。那个亲王现在在干什么?是唱着歌还是喝着酒,抑或是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她的二哥呢,在地下的,已化为白骨的哥哥,他会满意这个结果吗?

    不。

    顾崇明性烈至极,怎能接受这样结果?

    不能接受,也不可以接受!这是对她哥哥的侮辱,更是对她顾氏的侮辱!

    如果她真的领了这罪罚走出去,那她在自己心里便成了猪成了狗,成了这世上最没有骨头的东西!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对得起的人!

    “极好,极好……”顾崇明直勾勾盯着堂上,露出一排森牙笑道,“你们的本事我领教了,我明白这里不能给我想要的结果了。可你们若想我服气,那是做梦!”

    想到哥哥孤零零惨死在王府,死前何等绝望,而自己在他生时不能够救,死后也连惩治凶手也做不到,一时间耻恨登顶!她真觉无颜再为人!

    此时此刻,顾崇明脑中诸事皆休,唯有一个念头,红目瞪向堂上人道:“不能给亲人报仇,我顾崇明还有什么脸做人!人就活一口气,这口气我不能替哥哥争来,非但无颜存世,到地府我也没脸见顾家祖宗!”

    “这是一份耻辱,一份我绝无可能接受的耻辱!”

    “你们是下了这个判令,但不管其他姓顾的怎样,我顾崇明不接受!”

    “我不接受!!”她满怀耻恨,眼珠睨向前方,大喝一声,突然猛冲过去一头撞在了公案上!

    只听得满堂轰隆一响,大案巨颤,案后廉如镜惊得弹站起:“啊呀!”

    抬头一望,却见巨案之下的那人,已带着满额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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