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单
张有才意识到眼前老道士来头不小,立即变了脸色,哆哆嗦嗦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无骨揭下腰上的易容符咒,变幻出原本的模样,嬉笑着答道:“我?我不是你请来的道士么?”
那块自香炉中取出来的煤炭似的东西,正被她引出的魂丝缠绕着,东无骨将那东西递到张有才跟前,问道:“张大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张有才混迹官场多年,也算是个人精,眼见着形势不好,冲着管家使了个眼色,转头立即跪下磕头,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人全是被殷老太指使的,她才是幕后主谋啊!”
“仙人!”身后,那大夫人强撑着坐起身来,“张有才豢养少女为其生子,每胎都以女子的精血喂养,待足月之后,便吸食魂魄助其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大夫人地声音已是极为虚弱,靠在雕花的床头,“我本是清贫人家的姑娘,为着二两银子的月钱来到张府做丫鬟,谁知道竟然稀里糊涂地做了大夫人,”说到此处,女子伏在床头轻声啜泣起来,“只怕这府中地下,全是少女孩童的冤魂枯骨!”
“大仙!”张有才又磕了几个响头,“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也是受殷老太的指使,只要大仙将那殷老太绳之以法,小的绝不再干这害人的勾当!”
殷老太?东无骨脑子转了好几转也没想起来有这号人物,不经意间抬眼一瞧,只见房顶被人揭开了一个小口,月昔的小脸儿正拼命地往里探,正冲着她挤眉弄眼,似乎十分着急。东无骨顺着月昔的眼神望去,只见管家提着一桶浓黑的液体直冲进来,一口气泼在她身上。
东无骨躲闪不及,那香炉取出的黑块上被淋了个满满当当。
狗血?东无骨只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黑块瞬时散做一团浓厚的黑雾,隐约间有婴孩啼哭声响起,初时自黑雾中传来,而后是地底,再然后,便是四面八方。
“啊啊——”床榻上的女人受了惊吓,尖叫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下床,冲出房门向外跑去,东无骨想伸手阻拦,无数魂魄却从地底鱼贯而出,重重纠缠在她身上。而张有才和管家已经从暗门逃走,无影无踪。
东无骨的四肢已是动弹不得,地底的游魂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纠缠而来,盘旋缠绕,似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脊背上,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月昔此时吱呀乱叫着从大门冲上来,捡起撒了鸡血的桃木剑胡乱挥舞,砍去东无骨身上的几只野鬼后,东无骨顺势接过桃木剑,拿出符咒贴在剑身上,木剑瞬时燃起,强烈的灼烧使得那些孤魂野鬼发出刺耳的惊泣。趁着这会功夫,东无骨拉着月昔跑出房门,只见门口的两个丫头已经面色青白毫无生息,而那个误做了大夫人的丫鬟卧倒在院门前,手还搭在门槛上,却已经没了动静,看起来生魂已被吞噬。她抬眼望去,只见院中自地底而起的浓雾已将整个宅院层层笼罩,宛如黑云压天。
剩下的符咒根本不足以抵挡如此多带着冲天怨气的恶魂,眼下走投无路,东无骨将符咒统统贴在月昔身上,如一层无形的铁甲,恶魂无法靠近。
“你先跑出去,让童叔来救我!”东无骨说罢,心一横,一把将月昔推出院子,取出桃木剑将掌心割破,用鲜血淋满剑身。黑雾中涌现出一个个孩童如死灰般的面容,却在沾上桃木剑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童生不知道用什么给她造的身子,她在无意间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液让魂魄不敢靠近,告诉童生后,他却不让她用这个法子,因为并不是所有恶鬼都畏惧她的血液。等她细问到底拿什么东西做她的身子时,童生又绕过了这个话头。
眼下游魂怨灵太多,即便是烧了一些也是杯水车薪。那些黑雾裹着残魂怨魄前仆后继地冲着剑身而来,跟拔河似的,要将桃木剑吞没。
“啪!”一声,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桃木剑应声而断,童生刻在剑身上的咒术也随即失效。无数残魂怨魄直扑过来。退无可退,她引出魂丝紧紧缠绕在身上,紧闭双眼等待着恶鬼撕咬,四周恶灵的嘶叫却渐渐消失了。
难不成是童生提前赶来了?东无骨半睁开一只眼,只见身前站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如何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好久不见啊。”那人一声轻叹,她只觉一只柔软的手掌覆上了双眼,纠缠在身上的恶鬼瞬间就消散了。再睁开时,双眼已恢复清明,屋里静地可怕,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抓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桃木剑,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待东无骨气喘吁吁地跑回戏楼,天正蒙蒙亮,童生正在悠哉悠哉地饮着茶,细细看着手里的一叠拜帖,而月昔贴着满身符咒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
“童叔!”东无骨气的要把桌上的茶泼在童生脸上,“我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童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这不是全须全尾的?”
东无骨气急败坏,夺过童生面前的茶壶,掀开盖子一饮而尽。
“我这茶叶可是——”
未等童生说完,东无骨哭嚎一声,涕泗横流:“你可真是铁石心肠!你就不管我吧!还不如给我个痛快现在就让我魂飞魄散好了!”转身哭嚎着一口气跑上二楼摔上门。
“啧,”好看的脸上少见的皱起眉头,童生又饮了一口茶,喃喃自语,“这回是真气着了?”
“可不是么!”月昔不敢直接表达不满,旁敲侧击地说,“好多恶鬼往我俩身上扑呢!”又嘟囔着,“那狐仙也见死不救,也不知道怎么当神仙的”
“狐仙?”是夷珠的声音。
月昔转过头,夷珠刚在后院练完嗓子,这会儿披了件淡蓝绣团花的薄绒披风,脸上脂粉未施,颇有清水芙蓉之感。
“是呐,”月昔点点头,“我们还没问个明白,管家就说白姜请的狐仙来了,让我们先回,免得冲撞了狐仙。”
“白姜请了狐仙?我怎么没听说呢。”童生问。
正说着,外头传来敲门声,夷珠瞧了一眼满身符咒的月昔,先一步去开门,拿回来一看,又是一张拜帖。
还是陈王的拜帖,有两件事,一件是白姜出了个吃人的妖怪,另一件是白姜王室请来的狐仙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