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混蛋
——这是遗嘱内容里唯一的额外条款。
于晚樱先是诧异，然后了然，原来是这样。
她自嘲地笑一笑，难怪，程叙舟昨天说 休想离婚。
这桩束缚了他两年的婚姻，还有像摆设一般、他碰都不愿意碰的妻子，按理来说，他应该更加急于挣脱才对，
而不是跑回去对着她发疯。
今天的遗嘱为他做了完美的解释。
程叙舟手里继承了他父亲百分之十的股份，他自己有百分之五，现在再拿到这百分之六，以后在整个集团内外，就是当之无愧的话事人。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提前得知了遗嘱内容。
但想想他的手段，不奇怪。
甚至有可能是奶奶提前告知的。
其他人对遗嘱内容没有异议。
二叔手里的股权也不少，况且他醉心收藏，平时对公司的事不甚上心，只悠闲地在董事会里占个位置，拿拿分红。
当然，就算有异议，在这个场合里面说也没有意义。只管去法院提起诉讼就是。
于晚樱心里有小小的疑惑，不能跟她离婚？
这件事有法律效力吗？
结果周律师马上补充了一句：“当事人是f国国籍，按照当地律法来说，这个前提是有法律约束力的。”
不管怎么说，老太太都好像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遗嘱宣读完毕，周律师收起卷宗和信封，站起来告辞。
大家顿时散开，各忙各的。二叔父子俩在跟律师寒暄，二婶去了厨房，程晓薇和大夫人正一起拉住程叙舟说话。
只有于晚樱孑然一人，身边没有其他人在。她起了身，站到大门口张望一下，走进花园里。
园子里花厅的落地门开着，里面有一排开得正艳的蔷薇，奶奶以前最喜欢这一片。
她走过去，站在那里。忽然抬起手，捂住脸。
眼泪滚滚而下。
遗嘱宣读完毕，她仿佛才能真正地感受到，程家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连最后的声音也散尽了。
她以后，就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
奶奶知道她爱过程叙舟，留下这么一个遗嘱。
可是，这种绑缚着的爱，有什么用？
她不再是以前的小晚樱，她不需要这个了。
有一个人走过来，站在她身后轻声说：“晚樱？”
于晚樱听得出来，是程亦彦的声音，她快速抹干眼泪，然而眼皮瞬间的肿起，掩盖不住。只得背对着他说：“没事，我就是很想念奶奶。”
“是啊，我也很想她。”程亦彦说，“从侧门进去吧，你上楼休息一会儿。”
于晚樱摇摇头，固执着不肯回头，说：“没关系，我自己站一会儿。”
“那我就站在旁边等你，你不要有负担。”
“她的意思是要你走。”一个声音响起来，低沉而布满侵略性。
程叙舟单手插兜，站在两米开外的树篱边上。
程亦彦转头看他堂哥一眼，并没有搭腔，而是对于晚樱说：“那么，我先走了。”
于晚樱没有反应，她太难过了。
程家大宅里，所有与奶奶有直系亲属关系的人，都没有她这么失态。
可是已经忍耐很久了，昨天在人来人往的葬礼之上，她不敢痛哭至此。
她只是个外人，却真的因为奶奶的离去，而心碎到拾掇不起来。
程叙舟走过来，他光是站在身后，她都能感觉到一股威压感，于是逼着自己挪开步子，准备走人。
“你去哪里。”他说。
“回去。”她说。
“你记得刚刚的遗嘱吧？那栋庄园，现在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多亏他提醒，那栋大房子，本来是奶奶的个人资产，现在分配过后，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婚内资产。
以后离婚，她可以分一半。
对于她来说，算是意外之财。
“是啊，所以，我可以回去吗？”她说。
“可以，但我也打算搬回去，你最好把我的日常用品准备一下，做好妻子的本分。”
搬回去？她吃了一惊。
作为兆恒集团的继承人，他的房产数不胜数，不可能没地方住。为了那百分之六的股权，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会在离婚协议书上，加上房产分割这一条。”她说。
他往前一步，几乎把她挤到花丛里去，“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是的，听不懂。”
程叙舟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笑了：“最近你变了挺多啊，说一句顶一句。”
最近？不不不，没有什么变化是突然发生的。只是他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罢了，
她在做什么，看到什么，想什么，他全然不知。
这场葬礼之前，他们已经三个多月没见面了。光是想到葬礼这个词，她的眼圈又抑制不住地红了一下。
“你这副委屈样子做给谁看？程亦彦？”他说。
于晚樱脑子里面绷着的什么东西，一下子断掉了，她说：“请你让开。”
“你搞搞清楚，”他拽住她的手，“最好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
“我很清楚，”她说，“我要跟你离婚。”
她才不在意他拿不拿得到那百分之六的股权，已经决意不会再做他的附属品了。
“不可能。”他看着她。
“走着瞧。”于晚樱抹了一下眼睛，走向大宅车库。
听到他说要住回别墅，她一时间不想回去，开着车子驶向市区。
她并非没有地方可以去。
车子拐进老城区一条不算宽阔的街巷，在一道开着的栅栏门前停下来。两级台阶通向一幢独栋小楼，门口的极简灯牌上，刻着一个岛屿的“屿”字。
台阶两旁的露天座位上，正在收拾杯盘的许清茹见到她，愣了一下：“小晚，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来上班，”她说。
“嗐，林奶奶的葬礼刚刚结束，不用急的。”
许清茹是她的合伙人，这间不大的咖啡餐馆，两人一同经营。
于晚樱在旁边的车位上停好车，束起头发走进去，吧台里没人，她站到吧台旁边调节咖啡磨。
店里客人不多，且多数都在楼上——上面视野良好，还有一个布满花草的大阳台。
许清茹走进来：“程叙舟那个混蛋又给你气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