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遗嘱
是的，她打他了。
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屋子里面的空气却冷得转不动，如同冰窖。
片刻，程叙舟的脸庞缓缓转过来，嘴唇上还带着被她咬出来的一丝血迹。
“真狠。”他说。
“没你狠。”她尽力做出凶恶的样子，然而双手，连带着全身，都在忍不住地发抖。看起来攻击力已经耗尽了。
他忽然一笑，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又不是没有过，干嘛这样？”
于晚樱顿时觉得，被打了一巴掌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他说的没错，有过。
两年前的新婚夜，就只有那一次，还是她主动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太过于下贱了。
后来，他再也没有碰过她，别说碰，连见个面都难。
程叙舟退开两步，依然以那种表情看着她，鄙薄、轻蔑，一字一句地说：“你想离婚？做梦。”
咬着后槽牙说的。
然后脸色马上阴沉下来，甩开手，拎起沙发上换下来的衣服，大踏步走出门去。
这座宅子里面，连他的换洗衣服都没有。
于晚樱呆立着，听到楼下的大门被摔上，接着是车子启动、远去的声音。
终于一切归于寂静，这才泄了气，坐倒在沙发上。
犹如一场大雨骤降，来得快也去得突然。
没有实感。
他到底回来干什么？
许久，有人敲门，她猛然一抖，回过神来。帮佣刘阿姨在外面说话：“太太，要不要吃点宵夜？”
于晚樱起身走到门边，“不用，你们吃自己的，不用管我。”
“那我给你把菜热着……”刘阿姨顿了顿，又说：“先生怎么又走了？”
“有工作要忙。”她说。
“唉，这么晚了，葬礼又才刚结束，怎么还尽想着忙工作。”刘阿姨叹一口气，下楼去了。
于晚樱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儿才下去。
餐厅里亮着灯，果然有粥和两道清淡的小菜留在加热板上。
于晚樱坐下来，毫无胃口。
是啊，葬礼刚刚结束，哪里来的胃口呢。
程家奶奶已经病了很久，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但那个时刻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愕然、心痛。
下午的白宴上，她也没吃几口东西。
程叙舟就是那个时候被人叫走的。
参加这场葬礼，他们甚至是从不同的地方出发，只不过在追悼会现场，短暂地在一起站了一会儿，随后又各自分开。
她起身走到酒柜旁边，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离婚协议书之所以没能拿出来，是因为还没细化，她也还没衡量好到底要怎么开口。
既然被他发现了，那么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附属品，她从来就是一个安安静静听话的附属品。
但以后不会再是了。
有细微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凝神判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手机没带下来，于是提着酒杯上去接电话。
是二叔，“晚樱，你明天回大宅来一趟，跟叙舟也说一声。他的电话我打不通。”
于晚樱：“是有什么事么，二叔。”
“老太太的遗嘱，明天要公布，所有家庭成员都要到场。”
遗嘱？
哦，她最近可能是失魂落魄得狠了，程家奶奶周见芸，作为程家的大家长，当然会留下遗嘱。
“我知道了。”她挂上电话。
二叔联系不上程叙舟，难道她就能联系得上么？
不管怎么样，答应了的事情，总还是要去做。
她发了条信息过去，并不在意他有没有看到，或者回不回复。
当然，通常他是不会回复的。
如果实在有事要联络她，从来都是直接电话。去某某地，见某某人，试什么礼服，戴什么珠宝，交代清楚。
然后挽着她，当成一件奢侈品配件，在有需要的场合完美登场。
果然，手机安安静静，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回给她。
于晚樱走到盥洗台前，将一口都没喝的酒倒了进去。
她不会再喝醉。
第二天，程家大宅。
程家是云城顶尖富豪之家，做地产起家，如今涉猎甚广。
老太太有两房儿子，大房儿子程建业，也就是程叙舟的父亲，早已经去世。程叙舟接手了父亲在集团内部的事业。另外还有一位续弦夫人和妹妹。
二房是二叔这一支，程建宏，底下也同样有一个儿子。
除了程叙舟和于晚樱，其他人仍然常住大宅，只是大家平时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很难在同一个时间点聚齐。
果然只有葬礼才能让后代们悉数到场。
于晚樱进到大宅的时候，很意外，程叙舟已经到了，正坐在大厅沙发上，跟他妹妹聊着什么。
见她进来，程晓薇支了支下巴，对程叙舟说了一声：“来了。”
旁边会客室里，也有一个人踱步出来，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打招呼道：“晚樱，早。”
是堂弟程亦彦。
说是堂弟，其实比她大。
程叙舟比她大三岁，程亦彦比她大两岁。
只有晓薇是真的比她小一些。
这些人，她都熟悉。毕竟，她在这座宅子里面生活过三年。
其实昨天才见过面，大家不必如此客气。
于晚樱还是一一点头打过招呼，然后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离程叙舟远远的。
二叔程建宏和二婶陈怡也从会客室里走出来，跟在后面的，是老太太的律师。
私人律师不同于公司法务，平时只服务于老太太。在座的几位都有自己的个人律师，连于晚樱都有，当然是程家给她配的。
见到人来齐了，周律师看向程建宏，询问可以开始了吗？
程晓薇说：“我妈妈还没到——”
一个贵妇人，从二楼急匆匆下来，是大夫人张雅雯，边走边说：“晚樱，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其实并不晚，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她甚至提前了十分钟。
只不过，他们这群人最近因为葬礼，都住在这里而已。
于晚樱说：“抱歉。”
从头到尾，程叙舟都没看她一眼，也没跟她说话。这时候抬头瞥了一眼大夫人，对周律师说：“开始吧。”
周律师公事公办，拆开信封开始朗读遗嘱条款。
各式分配都算合理。老太太手里的现金放到家族信托基金，房产由两房平分。关于她在集团公司的股权——足足有百分之二十之多。
其中有百分之六，留给程叙舟。
前提是，三年之内，不能与于晚樱离婚。
听到这个条件，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