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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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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愈深,寒风簌簌。

    自那日后已过了两日,牢狱一直没传消息过来。

    沈瑜卿靠窗托腮,怀里捧着一本医书,却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眼前时不时就会浮现当日牢狱内的情形。他扣得劲儿大,又紧,沈瑜卿皮肤娇嫩,到现在淤青都没消退。

    她口中咕哝一句,“坏胚子。”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折在自己手上,乖乖臣服于她。

    一黑衣胡服人入眼,那柄长刀离不了身似的,走到哪都携着。

    沈瑜卿仔细看,臂弯蛰伏的刀刃口弧曲,刀头较宽,厚脊薄刃,坚重有力,以前没注意过,现在一看,才觉那刀通体煞气,和它主人一个样。

    怪不得他说漠北人用刀,她嘁一声,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

    那人眼利,霍然就向她这面看了过来,漆黑的眸晶亮锋锐。

    沈瑜卿靠外侧的窗,也没躲,狠瞪了回去。

    他一笑,向右侧过头,薄唇启开张了个口型,“出来。”

    沈瑜卿哼了声,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我偏不。

    手一抬,忽地就把帘子降下,隔绝了外面人的视线,只留给他一个隐隐绰绰的侧影,云发盘绕,露出高傲的颈。

    魏砚拱拱腮帮子,脾气还真不小。

    他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推门入屋,刀搁置案上,解了外穿的护甲,又将贴身的短衣除了,只留身下的胡裤。

    到净室拿干净的帕子沾水擦净后背渗出的血,刀口长,有带血的地方他够不到,干脆胡乱擦了两把。

    翻找草药时,一圆溜溜的白瓷瓶跳了出来。他捏在手里,眼眯起,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勾,随手一扔,那圆溜的瓶子抛出一道弧线,桄榔一声落到装废纸的篓里。

    糙惯了,他反而用不惯这些精细的玩意儿。

    捏了撮墨绿的草药往后背抹了把,便将白布系了上。

    重新穿好胡衣,到院外拐了个弯。

    绿荷刚换茶出来,看到门外进来的人,吓得心口一跳,忙规矩福礼。

    魏砚应一声,瞥了眼她手里端着的各式茶具,他认得,从前在上京每日都会有人亦是这样服侍他。后来到了漠北再没喝过茶,喝得都是暖身的烈酒。

    “奴婢这就去通禀小姐。”绿荷不敢抬头,急着原路返回。

    魏砚等在院里,许久,不知里面说了什么,只有一个小丫头出来。

    绿荷硬着头皮,“回王爷,小姐身体不适,请王爷明日…”

    “她更衣了?”魏砚打断她的话。

    绿荷弄得一愣,傻乎乎地点头,“更了。”

    “嗯。”魏砚没再问她,二话不说就往里走。

    “王爷,奴婢…小姐…”绿荷支吾半天,在后面追着跑,倒底是没拦住人高腿长的人。

    刺史府依照漠北风俗,每个院子布置相近,他虽长宿在这,却没心思在屋内装饰上面,他那间屋子除了被褥几件衣裳,看着和没人住无异,荒凉惨淡。

    这才住了一两日,她这间里摆满了箱子,挂珠帘,铺绒毯,妆镜前布玲珑首饰,箱柜里尽是外氅狐裘。精贵着,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她莫不是把整个沈府都搬到了这?魏砚笑,在家里定是当宝似的供着。

    也不知老东西怎么挑的人,漠北荒瘠,多是寒风黄沙,照她这么个过儿法,他可养不起。

    转而他又摇头讥笑,怎么就想到以后了?哪有什么以后。

    “这就是漠北的礼数?”

    女郎的声传出,珠帘掀开,一高挑人影出了来。

    屋里地龙火热,故而沈瑜卿只着了襦裙,发髻松散,未施脂粉,一张脸干净白皙,没有平时明艳,倒显得柔软些。

    魏砚停在外面,眼在她脸上停留,眸光掠了会儿,又抱起臂,懒洋洋地倚靠着门,“我说了,在漠北我就是规矩。”

    知他无法无天惯了,沈瑜卿不与他继续争辩,让等在门外的绿荷出去,拨了下耳垂的白玉雕纹镶珠耳铛,白玉温润,嵌着粉红的珠微微晃眼。

    “你找我做什么?”

    魏砚看了眼她圆润耳垂上淡淡的白和娇嫩的粉,掀掀唇,“跟我去医个人。”

    “你让我去就去,凭什么?”沈瑜卿白他,坐到椅上饮茶水。

    甜的,入喉醇香舒适。调皮的水珠停在她唇边,衬得唇瓣愈加饱满,犹如丹霞。

    魏砚搁下刀坐到她对面,手边的案上没摆茶水,他也不在意,玩着刀环道“医完我带你去见那几个犬戎人。”

    “威胁我?”沈瑜卿说,“你早答应过我了。”

    “言出不行,小人也。”

    “又拐着弯骂我?”魏砚两腿叠着,臂张开,摸了摸嘴,“行,你说还想要什么。”

    沈瑜卿看他,觉得他不会这么好说话。

    魏砚对上她狐疑的眼,就知道她心里又在瞎琢磨,没忍住,嘴角玩味,“你这直勾勾的眼神想让我履了那事?”

    沈瑜卿没明白,“什么事?”

    他目光幽幽,“老东西不是让你嫁给我?”

    沈瑜卿还是不解。

    魏砚黑漆漆的眼酝着坏,“自然是夫妻之间的敦伦之欢。”

    …

    沈瑜卿披好外氅骑在马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黑马上高坐的人影。

    想到屋内他的话,耳还泛热,她暗暗咬牙,总有一日她会驯服这只野兽,让他乖乖服软,跪在她脚边摇尾乞怜。

    前面的人倏的回眼看她,与她咬牙的神色一对,挑起唇,“还没骂够?”

    沈瑜卿头别到一旁,“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你了。”

    他笑,“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你骂我了。”

    风大,正冲前面,吹得沈瑜卿脸颊泛白,兜帽直掉。

    魏砚一勒缰,不偏不倚挡在她身前,高大宽厚的身躯挡住了刺骨的寒风。虽还冷,却不如方才那么刺骨。

    他胡服看着不比她的外氅厚,风猛吹,她鼻翼下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很浅,若不是她天生嗅觉有过于人,恐以为自己闻错了。

    她抬眼,那人脊背挺直,两臂微弯,贴身的胡服勾出他紧实有力的臂膀,臂下用力扯缰,动作一气呵成,委实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我给你的药用没用?”她问。

    耳边只有风声,魏砚稍放缓,侧过头问,“什么?”

    沈瑜卿眼转开,“算了,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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