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了
净室备了水,魏砚拿帕子沾湿草草擦净身上的血迹,抽出药匣取捣好的草药敷上,墨绿染了中裤一圈。他也没管,白布一缠,套上了新的中衣胡服。
收拾好后,魏砚从净室里出来。
伤口深,一有动作便会牵扯皮肉。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提了刀往出走,迈得大,步伐沉稳。
“王爷。”
远处一翠衫人影过来,魏砚认出,是她的婢女。
“小姐交代,这药给王爷,希望王爷不要忘了答应的事。”绿荷两手托药,恭敬递上。
魏砚垂眼,扫向那精致的白瓷瓶,瓶身通透圆润,不染杂质,是上好的料子。
不愧是娇贵人。
他没接,“回去告诉她用不着。”
绿荷惊愕小姐竟然又猜到王爷会说的话,手心紧张地出了汗,硬着头皮道“小姐说,王爷不要就算了,请保重身体。”
其实原话是如果他不收,你就直接告诉他不要拉倒。
最后那句话是绿荷加上的,现在是在漠北,她不想因为这点事惹怒王爷,对自家小姐也不好。
魏砚一乐。
她这活学活用倒挺厉害,还学他会激人了。
“告诉她,药我收了。”魏砚接过圆润的瓷瓶,往怀里一揣,走时瞄了眼临近的院子。
只看到几个清扫的仆人。
…
沈瑜卿托腮在窗里看书,窗正对院,在她的视线里,外面的事看得清清楚楚。那男人好像后脑长了眼睛,倏的就看过来,明知他看不见自己,心口还是恍然一跳。
绿荷回来,“小姐,王爷将药收了。”
沈瑜卿点点头。
绿荷忍不住问,“小姐,王爷真的会用吗?”
沈瑜卿合上怀中的书,想到方才他看过来时眼里了然的笑,带着点戏弄,就觉得憋闷,不管自己用什么手段他都接的得心应手。
随口敷衍一句,“不会。”
绿荷疑惑了,见小姐疲累,不敢再多问。
沈瑜卿心里哼声,爱用不用,她又不是真的给他送药的。
天色转晚,已是后午,沈瑜卿在屋里等得不耐。
她的药至多使人昏迷一个时辰,这都过了一晌午,还不见魏砚口中的安排。
他就算是要审讯问话,也该知会她一声,不像现在没半个音讯。
沈瑜卿有点儿坐不住,想了想吩咐醒柳备了马匹,决定亲自去一趟牢里。
刚出门,就碰上打外下马的薄文星,薄文星像是急着回来,跑了满头的汗,呼吸急促,见到她,急忙跑过去,礼数都不顾上,道“王妃,牢里出了事,王爷处理还要些时候,请您回去再等等。”
沈瑜卿眉拧紧,“出什么事了?”
薄文星踌躇片刻,道“新进的犬戎细作,连同狱中囚犯生了暴乱。”
沈瑜卿面一冷,两步越过他往外走。
“王妃,您不能去!”薄文星转身要去追,银光闪烁的长剑横在他胸前,醒柳挡住前面的出路,薄文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他武艺不低,可也不敢和王妃的人动手,犹豫间,马嘶长鸣,那抹人影已经远了。
事情源于厉粟。
魏砚出刺史府后先去了军所整顿,有些日子没来雍城军所,一时疏忽让人钻了空子。
牢狱的事交给了张禾厉粟,之前关押的犯人见有新人来按捺不住闹了事,等到关押的四十多个人醒后两方先是对骂,临近的犯人动起了手。厉粟上来吆喝,冷不丁脑门被人吐了口唾沫,他一恼,拿棍子就抽了上去,闹得越来越厉害,最后也不知是谁从哪开了狱门,一窝蜂冲了出去。
厉粟傻眼了,这才明白是上了套,领带来了狱卒镇压,直到魏砚赶至,才彻底平复下这场暴乱。
魏砚下手狠,一刀下去咕噜就滚过一个人头,“敢跑的试试,本王的刀不是吃素的!”
…
沈瑜卿抓了刺史府一个下人引路,一路策马到牢狱时,闹事已被平息。
她进到牢狱里只看到一摊又一摊的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四散,令人作呕。
狱卒认得她,在后面追着喊,“王妃您不能进去!”
沈瑜卿充耳未闻,疾步到牢狱内。
犯人关押在里,铁门紧锁,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红痕,头发披散,衣衫破烂,镣铐禁锢,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没见到脸上有刺青的犬戎人。
沈瑜卿接着向里走,魏砚刀尖点地,背对着她立在一铁门前,眉峰压低,下巴上还有斑斑血迹,衣衫不整,凌乱不羁,与午前的威吓模样极像。
厉粟抱拳在他面前,一脸愧色。
等厉粟走了,沈瑜卿才过去,“那些犬戎人呢?”
魏砚转了身。
她身后跟着的狱卒请罪,魏砚示意让他下去。
这么急就是为了那些人?
魏砚眼如利刃,盯着她,“你倒底想问他们什么?”
沈瑜卿唇抿住,牢狱火把的光影在她侧脸晃动,“说了是刺青的事。”
她嘴硬。
魏砚沉默了会儿,轻勾起唇,答她上一句话,“人死了啊。”
沈瑜卿蹙眉,直觉告诉她魏砚留着那些人还有用,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可他狠起来确实不管不顾,她才这么急着过来,就怕那些人没了命。她在他面上分辨不出真假。
“你答应过我的。”沈瑜卿脸冷了。
那些人对她很重要,她亦是找了许久。
魏砚散漫地抱臂倚门,唇线的弧度浑气,“谁听见了?”
眼下疲惫,声音低哑,配上他这身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的模样,看着十分不善。
沈瑜卿眉心突突跳,水润的眸子发凉,眼光直视着他,“耍我?”
魏砚忽而笑了,“是又怎么样?”
他上下打量她,只穿了一件遮风的外氅,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了牢狱,胆子不小。
他看着她,眸子微微眯起,又倏忽转开,眼皮遮了下,方才那股子浑就没了。
“我记得让薄文星告诉过你,在府里待着。”
沈瑜卿转过脸,“我没见着他。”
魏砚扯了扯嘴角,不信她这套说辞。
“人在底牢关着,他们先挑起的事,总要吃点苦头。”
“什么苦头?”沈瑜卿问他。
魏砚笑了下,眼底沉,“不死也得褪层皮。”
“我想现在就见到人,”
“不行。”
“为什么?”
“军令。”
“谁定的狗屁军令?”这是她第一次说脏话。
“我。”魏砚咧嘴,接了一句,“又学?”
才几天,骂人都会了。
沈瑜卿最后送了他三个字,“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