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茉莉
清晨,太阳初升,天空被染上一抹绚丽的橙红色。丝丝清凉的风,顺着白纱窗帘吹入房内,驱散了夜晚的疲惫。
周榆柏醒来,视线慢慢对焦,眼前的景象差点把他吓得从床上弹起。
林栀茉躺在他的怀里,粉色绸缎睡衣微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犹如羊脂玉一般光滑细腻。
周榆柏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幸亏还在,他松了一口气,准备下床,一抬头就看到林栀茉单手拖着下巴,一脸玩味儿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说完她还朝周榆柏抛了给个媚眼。
周榆柏不想理她,下床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林栀茉见他无动于衷,又补了一句,“周榆柏,你昨晚真的好生厉害啊。”
周榆柏开门的手顿了顿,他迅速回过头来,问道:“我昨晚做了什么?”
林栀茉:“你昨晚在玩……”林栀茉故意拖慢尾音。
“在玩什么?”周榆柏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在玩……玩瓶子,大晚上蹲在阳台玩瓶子,劝了你好久才愿意跟我回来的,还一直抱着我,让我不要离开你。周榆柏,你力气真的好大,我根本推不开你。”
林栀茉语气里带了点委屈,说完她还楚楚可怜地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周榆柏,桃花眼亮莹莹的,好似准备要哭出来一样。
周榆柏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他自知理亏,只能跟林栀茉道歉。
林栀茉顺势而为,得寸进尺,“原谅你也不是不行,除非你给我煮碗面吧。”
周榆柏松了口气,他总害怕林栀茉古灵精怪,会对他提出奇奇怪怪的要求。
林栀茉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尖,得逞地笑了。
简单地梳洗后,林栀茉下楼,给花花喂了狗粮后,周榆柏就已经将面煮好了。
葱油面,撒些葱花,淋上香油,再窝一个荷包蛋,虽然朴素但却色香味俱全。
两人坐在餐桌上安静地吃着面,林栀茉时不时就抬头偷看一眼对面的周榆柏。
周榆柏发现了,也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林栀茉咽下一口面汤,抬头很认真地问周榆柏:“周榆柏,你想不想去旅游呀?我是说将花道疗愈和旅游结合在一起。”
周榆柏:“旅游?”
林栀茉点点头继续道:“对。因为长期待在一个地方做疗愈,效果微乎极微,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来帮助你宣泄压力。所以将旅行和花道结合是最好不过的了。你觉得怎么样?”说完她放下勺子,期待地看着周榆柏。
外出疗愈这件事,林栀茉好早之前就有过想法,只是她一直怕周榆柏会拒绝才没提出来。
直到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让林栀茉更加坚持要改变对于周榆柏的疗愈方案了,她还要时时刻刻盯紧他,以免第二天一睁眼就要给他收尸。
周榆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安静地搅拌着碗里的面。
“可以。”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林栀茉问周榆柏。
周榆柏想了一下,摇摇头。
林栀茉:“杪春,你觉得怎么样?”
杪春,是附近一个冷门的古镇,四周环山,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春天去,还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周榆柏知道那里。他道:“自驾去吧。”
听到周榆柏主动提出,林栀茉很开心,她连花店都不去了,留在家里查资料,做攻略。
临近傍晚,她打印了一份厚厚的资料递给刚刚从加油站回来的周榆柏,“全都搞定了,明天出发怎么样。”
周榆柏翻了翻林栀茉的旅游攻略,点点头,而后掏出手机给林栀茉转了一笔钱。
林栀茉看到手机进账的数额,眼睛都直了,“谢谢老板,我立刻给你安排,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只用舒舒服服地享受就好。”
她起身准备去订刚刚看中的一家民宿,突然看到窝在她脚边玩球的花花。
林栀茉回头看向周榆柏,“那花花怎么办?”
周榆柏没抬头,继续看手机,淡淡道:“一起去吧。”
林栀茉换了一家能带狗的民宿,老板很热情,听到她说要带狗来,似乎很开心很期待,说自己民宿里也养有一只边牧,正愁没朋友。
这事很快就敲定了,只等明天到来。
夜晚临睡前,林栀茉实在是怕周榆柏趁自己不注意又去爬阳台。
于是她非常不要脸,死缠烂打地进了周榆柏的房间。
周榆柏拿她没办法,只能随便她。
第二天一早,他们收拾好东西驱车出发,周榆柏开车,林栀茉坐副驾,花花坐后面。
杪春并不远,上高速当天晚上就能到。
中午途经服务站,他们停下整顿。
林栀茉带着花花下来。突然电话响了,是张秋丽打来。
林栀茉接起。
“茉茉,家里怎么都没人呀,花店也没人,你跟小周都去哪儿了?妈妈煲了筒骨汤,特意拿来给你们喝。”
林栀茉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跟张秋丽说要出去的事情了。
“妈,我跟周榆柏去杪春旅游了。过几天回,那个汤你自己留着喝吧。”
张秋丽听到他们一起去旅游,很开心,“好好好,那你们玩得开心,注意安全啊。多跟小周培养培养感情。别欺负人家。”
谁欺负谁还说不定呢!
林栀茉含含糊糊地回应了张秋丽的话。
“我都快三十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当然也会照顾好你的小周同志的。你别担心了。”
跟张秋丽又聊了一会儿,林栀茉挂了电话,便牵着花花回到车上。
周榆柏不在车上,但车门居然敞开着。林栀茉关上门,心想周榆柏怎么心这么大,出去连门都不关。
没过一会儿,周榆柏回来,林栀茉问他,周榆柏却说自己关门了。
林栀茉开始怀疑自己记忆是不是出问题了,难不成是自己刚刚在后备箱搬东西到前面的时候忘记关了?
不过这不重要了,也没丢什么东西,此事便翻篇了,他们重新驱车出发。
林栀茉觉得有点饿,翻了翻脚边的零食袋,问周榆柏:“你吃不吃东西?”
她低着头,似乎听到了车里有人回应说要,林栀茉便掏出了一袋小面包递给了隔壁的周榆柏。
周榆柏正专注地开着车,“我不吃。”
林栀茉抬头,“你刚刚不是说要吃的吗?”
周榆柏说:“我没有。”
林栀茉:“?”
那是谁说要吃的?难不成花花会说话了?
突然,林栀茉感觉后面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她以为是花花,刚想伸手推开,却发现那脑袋上的毛是黑色的,与其说是毛,不如说是头发。
一张带笑的脏兮兮小脸出现在林栀茉眼前,吓得林栀茉差点尖叫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瘦瘦小小,但是脸圆圆的,眼睛也很亮。就是身上衣服很脏,头发像鸟窝。
“是我,是我说要吃的。”说完他就非常不客气地伸手拿过林栀茉手里的小面包,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活脱像个刚刚逃难回来的。
林栀茉看了一眼小孩,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周榆柏,不知道拿到了什么剧本,突然开始哭起来,“周榆柏,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儿子,你你你,你居然瞒着我,让我当了小三,我不活了我。”
周榆柏:“……”
小孩:“……”
小孩嚼着嘴里的面包,含含糊糊道:“阿姨,我有我自己的爸爸。”
林栀茉听到他居然喊自己阿姨,立刻收了声,“不许叫阿姨,要叫姐姐。”
“你都快三十了,不叫阿姨叫什么?”小孩又咬了口面包,一脸天真地看着林栀茉道。
开着车的周榆柏听到小孩这句话后,低低地笑出了声。
林栀茉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周榆柏嘴角上那个迟迟不散的小梨涡,脸上有点挂不住。
她抢过了小孩手里吃了一半的面包,审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快三十了?还有你为什么上我们的车。”
小孩耸耸肩,靠在了后座上,活脱脱一副小大人模样。
“你自己说的啊。”
“我自己说的?”
林栀茉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跟张秋丽的对话。
“你偷听我打电话。”
“我就躺在那里睡觉,你说话这么大声把我吵醒了。想听不到都难。”
林栀茉无话可说,只觉得自己被这机灵小鬼摆了一道。
“那你为什么上我们的车?”
小孩刚想说话,嘴张开又闭了起来,他盯着林栀茉手里的面包道:“你再给我点吃的,我就告诉你。”
林栀茉看着面黄肌瘦,全身脏兮兮的小孩,有点不忍心。或许是真的遇到困难了,才会上陌生人的车。
她把面包还给了小孩,还给他递了瓶哇哈哈。
小孩立刻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像十年没吃饭一样。
林栀茉默默地给他递上了苏打饼,小鸡腿,雪媚娘,蛋黄酥……
林栀茉看着空空如也的袋子,又戳了戳周榆柏的手臂,“我们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小孩将最后一块奥利奥饼干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来,像个仓鼠。说话都不利索,即使是这样他还依然要说。
“我才不是骗子,等我找到我爸爸,我让他把钱还给你们。”
“你爸爸?你爸爸在哪?”林栀茉问。
“他爸爸应该在杪春。”坐在一旁的周榆柏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林栀茉回过头问。
周榆柏:“因为我们也去杪春,跟他目的地相同,他才会上我们的车。”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小孩,继续道,“你应该是瞒着你家里人偷偷坐大巴来的。”
很显然这话是对小孩说的。
林栀茉:“去杪春我知道,因为他偷听了我的电话。坐大巴来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榆柏直视前方,依旧在认真开车道:“衣服上有黑色压痕。”
林栀茉回头看了一眼小孩衣服,果然上面印有一些黑色的菱形压痕。
“为了放行李,大巴车行李舱都会铺有一层防滑胶垫。他衣服的痕迹就是躺在胶垫上印的。他没有身份证买票就只能偷偷躲进行李舱里。本来可以直达杪春,却因为一些原因被滞留在了服务区。”
听完周榆柏的话,小孩从花花怀里腾起,看向周榆柏的眼神都流露出了几分崇拜。但似乎他又想到了什么,小小的嘴巴撅了起来。
“我只是出来上了个厕所,车就开走了。不然我早就该到杪春了。”
林栀茉:“你说你是找爸爸的?你爸爸不回家吗?”
一提到爸爸,小孩变得沮丧起来,他看向窗外快速倒退的树影,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那你妈妈呢?你不跟她一起来找你爸爸吗?”林栀茉问道。
小孩低下了头,并没有说话。
林栀茉看到他低落的神情,也不忍再继续问。她看向了周榆柏,周榆柏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对她点了点头。
林栀茉感激地朝他笑笑,而后转过头对小孩说道:“小孩,我们可以带你去杪春。不过你要跟你家人报平安。”
小孩立刻点头如捣蒜,他圆圆的眼睛闪烁起微光,脏兮兮的小脸露出一个笑来。
林栀茉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小孩说:“我叫季嘉乐。”
林栀茉:“好,季嘉乐小朋友,现在打电话给你的家里人,向他们报平安。”说完林栀茉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后面的小孩。
季嘉乐接过电话,想了想后拨了个号码,他窝在后座紧张地等待着。只是那个电话响了很长的嘟嘟声,都没有接通。
季嘉乐又打了几次,可电话那头却依然传来冰冷的盲音。他握着手机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这次不同,那边很快就被接通了,季嘉乐叫了一声:“妈妈。”
他们说了几句,被车外呼呼的风声盖住,林栀茉听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季嘉乐没怎么说话,都是那边的女人在说。
讲了一会儿,季嘉乐把电话递给林栀茉。
“姐姐,你能跟我妈妈说说吗?”
好家伙,真是个机灵鬼,有事求她就叫她姐姐了。
林栀茉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好。”
“你好,我是季嘉乐的妈妈,谢谢你帮忙照顾乐乐。我这边忙完就立刻过去杪春接他回来。他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乐乐很乖。”
林栀茉简单地把他们的情况跟季嘉乐的妈妈说了,又互相寒暄了几句,本以为要准备挂电话时。
季嘉乐的母亲突然道:“林小姐,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是我还是想请你帮帮我。”
林栀茉挂了电话,面色有些沉重。
季嘉乐凑了上来,“是不是妈妈跟你说了爸爸的事情?”
林栀茉摸了摸鼻子,坐直身立刻否认道:“没有,你妈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事情呢。她告诉我你很调皮,让我好好管着你。”
季嘉乐又凑近了一点,眯眼看着林栀茉,“真的吗?”
林栀茉眼都不眨一下,“当然。”
季嘉乐失望地又躺回花花的怀里。
林栀茉舒了口气,看了一眼隔壁的周榆柏。
周榆柏也在看自己,似乎能把林栀茉看穿。
周榆柏知道林栀茉只要一撒谎就会摸鼻子。
林栀茉心虚地扭过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到达“留春小院”。
老板很热情,早早就站在门口等他们了。
在网上交谈的时候,林栀茉还以为老板跟她年纪一般大,却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已经退休的奶奶。
但是她看上去特别年轻,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说四十岁都有人相信。
方奶奶听到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气十足,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响亮。
方奶奶退休后没什么事干,就在杪春盘下了一个房子,用来开民宿,儿子儿媳逢年过节就回来看看她。她心态年轻,爱赶潮流,所以也乐得自在。
方奶奶看到跟在林栀茉后面的季嘉乐,问道:“阿妹啊,你夫妻两都有孩子啦?我给你们准备的那个房间恐怕有点小咯。”
林栀茉刚想说她们不是夫妻,季嘉乐也不是他俩的孩子。
方奶奶又道:“不过没关系,我这里有一个房间很大的,是个亲子房,三个人住绰绰有余。”
“奶奶,你给我们安排三间房就可以了。”林栀茉道。
“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才好,怎么要分开睡?奶奶这里也没有这么多房间。”
最后商量无果,他们三个人还是住进了亲子房。
周榆柏表情淡淡,并没有反对,林栀茉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是老板他最大。
其实林栀茉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她要守着周榆柏,以免他晚上梦游出事。
如今他们住在一起是再好不过了。
亲子房如方奶奶所说,很宽敞,也很整洁,里面还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周榆柏让林栀茉睡里面的房间,自己跟季嘉乐睡外面。
季嘉乐见他们分开睡,还非常八卦地问林栀茉,“姐姐,你跟哥哥吵架了吗?为什么分开睡。”
林栀茉捏了捏他圆圆的小脸,“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快去洗澡。”
看着季嘉乐进了浴室,林栀茉慢腾腾地挪到阳台。
周榆柏站在那里,手轻轻地搭在栏杆上。他前面是一大片摇曳的风车茉莉,晚风吹来,带起一阵清雅的花香。
林栀茉站在他身后。
他背后好似长眼睛一样,头都没回就知道林栀茉在那里。
“你现在可以说了。”微凉的风将周榆柏轻飘飘的声音吹来。
林栀茉支支吾吾,最后还是以极快的语速讲完了今天乐乐妈跟她说的事情。
“对不起,她让我带乐乐找爸爸,我还没问过你就答应了。对不起。”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
她感觉周榆柏似乎转过了身,在缓缓地向她走来。
黑色皮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栀茉低头瞧着它锋利的棱角,思绪开始飘忽。
这双鞋踢人应该很痛吧。
“林栀茉。”周榆柏清冷的声音把林栀茉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栀茉又说了好几次对不起,但始终不抬头。
周榆柏伸手扶起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
“林栀茉,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
周榆柏以为她没听懂,又问了一次,“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去找乐乐的爸爸?”
林栀茉抬头,对上了周榆柏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瞳孔,心里微颤。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回答周榆柏的话。
“九……九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