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接着奏乐
从北方吹来的凉风渐渐取代了炎热，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带走了河西走廊上原本便不多的绿色。
不过。
在这片狭长地带上纵马放牧的匈奴人，却一点都不留恋那些绿色，反而在天地尽秋黄的狂野里放声欢呼。
因为秋天来了，羊肥马壮，又到了丰收的季节……
“呦呦呦！呦吼！”
高山脚下，河流之畔。
休屠王城。
一队匈奴汉子跨马扬鞭，打着呼哨冲进城门，带起阵阵尘土，除了吓跑几只堵在街上的牛羊外，无人在意。
说是王城，但匈奴人的城，显然和汉人不同。
“吁~”
队伍行到城中一片连绵的营帐处停下，领头壮汉把缰绳丢给仆从，蒙头进了一座顶着狼毛的大帐。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注意，周围有不少匈奴贵人往此处赶来，刚到近前，便听到大帐中传出争吵声。
“头人，浑邪部说今年秋季祭天，要放在他们部落！”
“什么？浑邪王这个杂碎，去年就在他们部落，今年怎么还在他们哪！”
几个少年蹑手蹑脚进得大帐，随即便看到休屠王破口大骂的场景。
“狗日的！仗着比咱们儿郎多，就得寸进尺！”
“老子迟早有一天捅到大单于哪儿去！”
来报信的壮汉面色虽然也不善，但他知道，头人说的是气话，浑邪部实力强，人家还真就能得寸进尺。
“那杂碎还说什么？”
果然，休屠王发了一通邪火后，又问道。
“浑邪王还说，今年祭天时，顺便与各部议一议汉人蠢蠢欲动的事情，对了，他还说，让咱们记得把祭天金人带上……”
“带、带，老子给他带坨屎！”休屠王猛地将手里酒盅摔在地上，怒吼一声。
秋季牛羊肥壮，匈奴人通常都会在这时节举行祭天仪式。
是仪式，同时也是一场盛会。
更是大部落向外展示武力、统治力的重要时机。
河西之地向来都是休屠、浑邪两大部落共治，一东一西，可两者并非和平相处，而是多有摩擦。
恰如此时。
浑邪王借着自己部落强，又有商议汉人动向的由头，便要压休屠部一头。
“趁火打劫的狗杂碎！”休屠王骂骂咧咧捡起酒盅，坐回原位，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忍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休屠部在东边，紧挨着汉人，此时不宜与浑邪部置气。
“去就去！金人不带！”
休屠王坚持着自己仅有的尊严，“日磾，过来！”他先前便注意到自己儿子进来，当即招手道。
“今年祭天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世面！哈哈哈哈！”
骂归骂，祭天总是个盛大的日子，所以休屠王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被休屠王按住肩膀的少年闻言，大喜过望。
“谢阿达！”
三日后。
一支裹挟着大量牛羊的队伍，从休屠王城启程，一路往西，沿途不断有小部族汇集而来。
有的是休屠部附庸，有的单纯是同道。
走走停停，行了数日。
在一片遍布蜿蜒小河的草场处，队伍抵达了目的地，浑邪王城！
城外早已牛羊遍山野，咩咩、哞哞与人声混杂，放眼望去，尽是不断攒动的身影。
城内同样人畜横行，喧杂热闹。
生活在漠南、漠北的匈奴部族，往往不会有城池。
即使是右贤王、左贤王这等人物，他们的王庭也都是移动的王帐组成。
但河西之地的浑邪、休屠部，有王城！
因为这里曾是大月氏的地盘，那两座城，也是月氏人的遗留。
“哈哈，我最亲近的兄弟！”城中最大的一顶帐篷内，大肚便便的浑邪王张开双臂，满脸堆笑的迎上来。
休屠王心里在骂娘，脸上却没显露，同样笑道：
“好兄弟！”
两人拥抱的热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帐内此时已经坐满了大大小小的部落头人，休屠王将自己儿子介绍了一番，混了个脸熟，随即让他们先出去。
“首领们要商议大事。”大帐外，随从担心王子以为自己受到了轻视，遂解释了一句。
“我晓得。”日磾攥着马鞭，随意道：“阿达他们是要商议怎么防备汉人，我们正好去看看祭天圣坛！”
“走！”
休屠王子可能不会料到，他们以为的大事，在各部头人嘴里，仅仅商量了不到半刻钟就达成了共识。
一句话：
接着放牧，接着舞！
汉人什么的，又不是第一天蠢蠢欲动，浑邪王等人压根就不带怕的。
且不说他们自诩麾下儿郎彪悍，就算汉人大举进攻，打不过，还可以求援嘛！
再不济，也能举族搬迁。
反正他们是牛羊在哪，部落就在哪儿，完全没有背井离乡的羞辱感。
此次祭天，本就是浑邪王假借汉人威胁，强压休屠部低头而已，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把防备什么的草草了事。
元狩元年的秋季，河西之地的匈奴人一如往常，搞一点勾心斗角、一点载歌载舞。
最多最多。
再加一点点篝火烤羊时，对汉人的调侃与嬉笑……
秋，总是短暂的。
当北方的凉意转变为寒风时，冬，便到了。
元狩元年的冬季，长安城寂静无事，整个关中大地也无事，不为什么、也不是在积蓄着什么。
单纯是冬季什么都干不了。
当然。
冰天雪地里确实如此，但温暖如春的屋子里，还是能有点娱乐活动的，恰好又长夜漫漫……你以为我要说啥？
没错。
就是伟大的造人运动！
深冬之际，未央宫传出消息，近些年致力于努力造人，为皇家壮大事业操碎了心的皇帝陛下，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二个儿子！
刘据，有弟弟了！
然而。
消息是好消息，却不能庆祝。
二皇子降生的那段时间，未央宫内噤若寒蝉，气压很低，因为其母王夫人，生下二皇子不久后，便逝去了。
这年头，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皇家也不例外！
寒风伴随着悲怆，让元狩元年的冬天格外难熬。
但老天爷从不因人类的悲欢停下步伐，冬天总有走完的一天，那一天，便意味着元狩二年的春季，到了！
刘彻也不是一个会为了女人停下征途的皇帝。
所以当未央宫沧池湖畔的杨柳，抽出第一缕绿芽时，这位皇帝站在长安城楼，面对城外的金戈铁马，蓦地抽出天子剑。
剑指河西，冷声下令：
“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