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望有朝一日，她能得偿所愿，不负人间
会赢，也只是会赢。
陶蹊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没有被屠城。
最起码，身边这群妇孺绝对不会有事。
但是，他们的神情好像并不是这样。
李奶奶看着她，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一瞬间，陶蹊与他们中间好像隔着一层看不到的隔膜，将他们严密的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陶蹊看着他们同时扭头，看向远方的天空，眼中尽是悲愤。
陶蹊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城主府的方向。
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一个激灵，陶蹊猛地反应过来。
让淩光和沈蔚然守在刘为宁身边，陶蹊跃上房顶，眺望远处厮杀的人群。
她看到，魏城主被钉在城主府门口的柱子上，他的身前，是满地的敌军尸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乌云。
“啪嗒--”
冰凉的雨滴落在陶蹊额头，激的她一个激灵。
整个江城，被怨气笼罩着。
敌军依旧在城中肆虐。
“魏初雪。”
呢喃一声，陶蹊飞速向着城主府疾去。
他们错了，江城百姓最大的怨恨与不甘，是来自魏初雪。
他们的信仰，在他们最需要救命的时候没有出现，甚至，在之后的无数轮回中，都没有出现。
长久的失望与折磨，足够他们将所有的恨意转嫁到魏初雪身上。
他们要的，从来都是魏初雪与他们同甘共苦，而不是将自己封闭在城主府的小院中，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魏初雪--”
陶蹊大喊：“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子民被屠杀殆尽吗？”
“你出来！”
“你看看他们，他们在看着你，他们在看着你啊--”
正在与敌军厮杀的顾津铭听到声音，同时抬头，也只是看到了陶蹊在空中划过的残影。
“魏初雪，他们的怨恨皆来自你的袖手旁观，这千年来，你在幻境中重复的看着他们被一次又一次的屠杀。
你为什么不出来救他们？”
一声怒吼，陶蹊一脚踹开院门，霜雪如电，飞射向跪在门槛内的骷髅。
“蹭--”
霜雪深深的扎进骷髅旁的地面，陶蹊踏步进来：“你就准备龟缩在这里一辈子是吗？”
一道凉风在院中拂过。
陶蹊一双如寒芒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骷髅。
凉风拂过她的发丝，吹进门内。
一道身影慢慢浮现。
人影飘忽，一身孝衣惨白。
陶蹊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眼中闪过惊艳。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含情，盈盈细腰不禁一握，纵是此时已经没了人气，却丝毫遮不住她恍若神女的姿色。
确实是个能够引起天下动荡的美人儿。
“我一介罪人，无颜再出现。”
陶蹊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魏初雪同样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良久，陶蹊吐出一句：“懦夫。”
魏初雪的脸上，瞬间浮现痛苦的神色，忍不住往前踏出一步，却在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缩了回去。
“我罪孽深重，真的能帮他们化解怨恨吗？”
陶蹊注意到她的动作，沉吟道：“你不敢踏出房门？”
魏初雪看着她，眼中满是悲切。
生前，梦中她无数次看到满城百姓被屠，夜夜被满城的百姓质问。
他们恨她，为什么不同意婚事。
千年来，她同样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同意婚事？
是不是，只要她同意婚事师门就会对她们师徒手下留情，江城百姓就不用被丧心病狂的柳家屠戮？
她的父母，也不会死。
无数日夜的恐惧让她再也不想踏出这座房子。
她害怕看到满城百姓满带恨意的脸，她将自己封闭，不去看，不去听。
今日，院中的大门打开，外面的惨叫声毫无阻拦的闯了进来。
陶蹊侧首，轻声道：“你听，他们是不是在哭？”
魏初雪脸上的血泪流了下来。
她忐忑的抬起右脚，慢慢踏了出来。
一瞬间，满城悲鸣。
魏初雪的身影在陶蹊面前消失。
陶蹊跃上高楼，看着魏初雪的身影出现在江城上空。
她痛苦，悔恨的俯视着在敌军的屠杀下奋起反抗的百姓，同样看到了惨死的魏城主，和仰头泪流满面看着自己的城主夫人。
“母亲，父亲。”
魏初雪周身怨气猛地爆发，化作无数黑色流影飞向敌兵。
这次的惨嚎声，变成了入侵者。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天色黑了又明。
待到太阳再次亮起，百姓慢慢走出藏身地，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魏初雪。
此时，魏初雪的身影已经淡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千年的支撑，她终于撑不住了。
“我有罪。”
就在这时，陶蹊敏锐的察觉到，自踏进这座城池后一直无形压在她心头的压抑感消失了。
她低头看去，就见大量的百姓开始往城主府移动，速度极快。
“兮兮姐姐。”
熟悉的声音响起。
陶蹊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着。
“姐姐哥哥们，丫丫会想你们的。”
“等为宁哥哥醒了替丫丫跟他说声再见吧！”
“丫丫就不见你们了，谢谢你们给丫丫的名字，丫丫很喜欢。”
一股清风吹来，吹动着陶蹊的衣衫，慢慢将她拖了起来。
“走吧！”
魏初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陶蹊看到从各处漂浮起来的好友亲人，没有反抗。
他们落在城门口，清风消失了。
顾津铭背着刘为宁，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忽然一变，连忙扭头。
“快走，”他低声道：“别回头。”
随后大步往城门外走去。
其余人虽然好奇，却不敢再回头。
陶蹊神色复杂的看了地上正在消融的尸体一眼，大步跟上。
在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她最终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当即瞳孔扩张，脸上闪过浓重的惊吓。
她看到。
形如恶鬼的百姓将魏初雪一家团团围住，正张大嘴巴毫不留情的撕扯着她本就脆弱的灵魂。
魏初雪没有反抗，痛苦扭曲的脸上尽是解脱。
陶蹊一个激灵，脚下的步子忍不住再次迈大了几分。
“我曾经收过一个弟子，是我母家的远亲，姓沈。
你身旁的小姑娘，与我有一丝血脉联系，有缘一见，再无他日。
烦请姑娘将戒指交于她，望有朝一日，她能得偿所愿，不负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