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戏精
也先土干临危不惧, 说道:“别铲了,往这里撒一捆干草,再把猪群赶过来, 盖住血迹。”
也先土干将石槽退回原位, 又把胡善祥扛起来, 跑到院子水井,他用绳子把胡善祥绑在身上,然后拽着架在水井上吊水桶的轱辘绳子往水井跳下去。
这是在跳井?
胡善祥吓得尖叫,两人坠了一半停下来,脚下离井水还有三尺,也先土干往右边一荡,一脚踢开了水井砖壁上伪装成青砖的木门。
两人荡进去, 也先土干打开火折子,点燃里头一根足足有树干那么粗的巨烛,里头是个密室,有清水干粮,床铺被褥,甚至还有打发时间用的双陆棋子, 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狡兔三窟, 此处藏身之地不止猪圈。藏身在此,胡善祥就是没有伤了咽喉,大吼大叫,外头的人也听不见。
胡善祥表面乖乖坐在一边,一副凭天由命的顺从模样,脑子里又再琢磨逃生。
院门开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鱼贯而入,“怎么磨磨蹭蹭到现在才开门?把你们的户贴都拿出来, 谁是房主?”
伪装成家丁的手下们说道:“我们家主人嫌弃中元节什刹海放河灯烧纸钱烟熏火燎的,他去城外的别院躲清静去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看了户贴,搜查了整个院子,猪圈太臭,打着灯笼捏着鼻子照了一圈,没有细看,草草收场。
其实石槽上还有喷溅的血迹,若白天还能看出来,晚上在灯笼的微光下颜色发黑,像是猪蹭上去的污秽,五城兵马司的人眼神扫过了,都没有引起警觉。
一阵喧哗过后,五城兵马司的人走了,临走时还给家丁们看了一副少女的小相,“你们要是看了这个姑娘,立刻去衙门告官,若线索是真的,衙门重重有赏。若你们见过,却知情不报……衙门会找你们算账。”
家丁们一看,正是今晚绑回来的女子,连忙点头哈腰,说一定配合。
等到五城兵马司连隔壁邻居都查完了,也先土干才从水井返回到地面。
胡善祥被掐的脖子已经出现一条紫茄的淤痕,也先土干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瓶膏药,“你自己涂,将来交换人质,皇太孙看见枕边人被折腾成这样,还以为是我弄的,恼羞成怒,报复到我外甥身上去。”
也先土干一心牵挂着外甥把台,且已经杀了太师的小舅子火真……这个人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多谢。”胡善祥接过膏药,“我会和皇太孙解释的,此事乃火真一人所为——你们所说的太师,是鞑靼部首领阿鲁台吧?”
元朝覆灭,回归草原,称为北元,北元小朝廷撑了几年,部落势力分裂,各自为阵,其中西蒙古瓦剌部和东蒙古鞑靼部最为强大。
鞑靼部首领阿鲁台接连扶持了几个拥有蒙古黄金家族血统的傀儡可汗,并自封为大元太师,是东蒙古鞑靼的实际掌权者,最初瓦剌部和鞑靼部抢地盘,鞑靼部节节败退,差点灭族,就向大明称臣,求大明出兵攻打瓦剌部。
只有分裂的对手才是好对手,永乐帝当然不希望瓦剌部吞并鞑靼部,统一蒙古各个部落,他希望双方势均力敌,你咬我一口,我打你一下,两方内斗不休,没有精力骚扰大明边境。
于是永乐帝接受了鞑靼部阿鲁台的投诚,封王封爵,并御驾亲征,数次与瓦剌部首领马哈木交战。
最近一次北伐,马哈木还没正式开战,突然从马背上栽倒,死于意外,首领一死,手下为了争夺领袖权,开始内讧,永乐帝这次不战而胜,班师归朝。
瓦剌部从极胜迅速衰败,鞑靼部的太师阿鲁台就乘机带兵夺回了被瓦剌部抢走的地盘,吞并其他部落,迅速扩张,变强了的鞑靼部虽然表面还是对大明称臣,但是两国都明白,和平不会太久,双方终有一战。
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瓦剌和鞑靼势力此消彼长,那个弱小,大明就扶持那个。那个强大,大明就打压那个。反正不能他们其中一方独大,独霸草原,这样对大明会造成巨大的威胁。
瓦剌和鞑靼对大明一边扶持一边打压的国策也心知肚明,鞑靼部被打得满地找牙,只能向大明求援,一旦满血复活,就立刻撕毁和平协议,不再对大明称臣。反正,就是互相利用。
所以,鞑靼部的实际首领、太师阿鲁台在得知永乐帝回到南京去了,北京城是皇太孙监国,就要埋在紫禁城的棋子绑架朱瞻基,先下手为强,逼大明重新划分边境。
也先土干闻言,上下打量着胡善祥,“想不到你一个暖床的女人还懂得这些军国大事,知道是我们太师动的手,你们明国不是说妇人不得干政么?”
胡善祥说道:“我就是晚上暖床,白天在书房当值,各衙门、还有兵部送来的文书都先要登记入册,留下交接记录,才会送给皇太孙处理,看得多了,多少懂一些。我就是抄录的小女史,就像绣娘似的,年年压金线,没有一件衣服是自己的,岂敢干政。”
又道:“如今,你杀了太师阿鲁台的小舅子,还绑错了人、暴露了埋在皇太孙身边的耳目,哎呀,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你回去之后,打算如何向太师阿鲁台复命?”
也先土干说道:“不是我干的,都是火真这个蠢货弄的,我连亲外甥都要赔进去。”
”可是火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胡善祥双手一摊,“这个院子都是你的人,阿鲁台不会信一面之词。我倒是愿意出来为你作证,可是,我是皇太孙的人,阿鲁台更不会相信我的话。你如今局势不妙,赔了外甥又折兵。”
也先土干冷笑道:“你休得挑拨离间,火真这个蠢货倒是说了句实话,你就是个狡猾的狐狸精。”
胡善祥笑道:“难道姓胡的都是狐狸精,我就实话实话而已。你几次救了我,还给我药,我可没把你当坏人。只是你我各为其主,立场天然对立,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其实也先土干也想到了这次行动失败,太师肯定追责于他,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胡善祥说道:“你那外甥……我刚才在水井里思来想去,他应该就在四个人中间藏着,我能猜到,皇太孙应该也能猜到,他迟早会暴露的,这个地方皇太孙的人也会很快找过来,待天亮了,宵禁解除,你赶紧带人出城吧,现在跑还来得及。”
也先土干冷哼一声,说道:“我们草原的汉子都是雄鹰,没有软骨头。何况把台还是我的外甥,他就是死,也不会把我招出来的。”
胡善祥啧啧摇头,“谁要要他死了?你放心,他肯定死不了的,皇太孙不会让他死的。只是他若一直不肯招认,怕是要受好多活罪,什么火烫、水淹、拔指甲、拔牙齿……锦衣卫诏狱的花样百出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遇到这样的行家,他们都有分寸,说不弄死你,就绝对不会让你咽气。”
一席鬼气森森的话,说的也先土干脸色都变白了。
胡善祥继续添油加醋,“你是他亲舅舅,他跟着你混,是不是自幼就父母双亡,父族都不肯好好带他,他只能依附母族,追随你这个舅舅。你就忍心看他受折磨?”
还真的被胡善祥猜中了,把台年幼父母双亡,是舅舅把他抱回家,当亲儿子养大,也先土干怒道:“他们敢拔他一颗牙齿,我就把你的牙齿全拔光!”
胡善祥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缩在墙角,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鸽,用哭音说道:“我只是帮你辨析目前的处境,从头到尾,我都是无辜的,你为何要拔光我的牙齿?”
也先土干说道:“我是说假如。”
胡善祥假装用袖子擦泪,“不怕你笑话,我怕疼,更怕死。我无名无分跟了皇太孙,早就不是清白的身子了,玷辱门楣,我这样女人若死了,不能埋进自家祖坟,也不能享用皇室的香火,当个孤魂野鬼,无人供奉。我不想受罪,我想活着,你也不想亲外甥受严刑拷打之苦是不是?不如我们做个交易——用我换把台。皇太孙是在乎我的,今晚快要什刹海掀起来找我,我值得换一个已经暴露的卧底。”
也先土干其实早就心动了,但依然有顾虑,“万一皇太孙要卧底不要美人呢?他是储君,什么绝色美人都召之即来,你虽漂亮,但不值他倾国倾城来换。男人,都是以江山社稷为重。”
胡善祥泪眼婆娑,“值不值,赌一把才知道。我也能借这个机会,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心,到底值不值得我无名无分的跟着。若不是……”
胡善祥双手捧着脸,哭道:“我也早些死心,不再有六宫宠爱于一身的执念。”
胡善祥哭得梨花带雨,也先土干心想反正行动失败了,还杀了太师的小舅子,一败涂地,回去之后肯定丢官。如果能用这个小女官换回我外甥,我们舅甥两个一起归隐,了此一生。
也先土干权衡利弊,做下决定,问:“你如何与皇太孙联络?”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