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说错话的代价
禁区边缘，一处山丘上。
无面的黑色长袍在风中飘舞，安静听着姜升元等人的汇报。
至于汪敬南那番话，并未动摇众人信念。
因为那是他们早就知晓的事实。
半晌，姜升元将遇见苏贤的经过讲述完毕，恭敬地垂手而立。
无面颇为头疼地敲了敲白色面具眉心处，问道：“所以，一位外城崛起的绝世天骄，被黑藤王追杀，而这已经是快两天前的事情了？”
连军生和姜升元点头。
他们从黑藤族地逃回至禁区入口处，足足用了两日时间。
无面沉默良久，发出一声似疲惫似悲哀的叹息：
“他有恩于你们，回去挑选一处宝地，立个碑吧。”
凝气境，被筑基追杀两日。
尸体恐怕都凉透了。
无面又是一叹：“我来晚了，否则，说不定能将此人救下，拉入城卫军。”
生长在外城，曾为保护姐姐独自留下面对周泰，勇闯黑藤族地救援袁广泰等上百人族……这样的人，或许是志同道合的道友。
“可惜，唉……”无面惋惜不已。
袁广泰小队也陷入沉默。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一噩耗告知孟晴。
她的弟弟苏贤，为了救他们，死在禁区，尸骨无存……那位姑娘能承受吗？
山丘不远处，两波神情狼狈、灰头土脸的人族修士汇聚了。
一波是之前姜升元和连军生救回来的。
另一波，则是跟随林家筑基老祖自禁区内围返回。
两拨人甫一对视，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情。
看起来，你们也被异族抓了去？
两拨人族修士互相露出苦笑，汇聚在一起交流。
“日苟的万灵谷，就是一场骗局！四位异族筑基伏杀，太惊险了！”
“嗯？四位异族筑基？！这你们都能逃回来？林前辈也太猛了吧，一人击退四名异族……”
“咳，林前辈还是很强的，护送我们从内围返回，一路未遇到任何危险。”
“只是，救我们的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
“万灵谷内起码五六百人被俘，我们被四支异族瓜分，分别押回族地，路上是一名没穿衣服的年轻修士突然杀出，将我们救下……虽然后来他又走了，可也算救了我们吧。”
“没穿衣服？男的女的？还有这等好事？”
“男的，就是没穿上衣。”
“嗨……早说啊，没穿上衣，我们也遇到了。把我们从黑藤族救回来的，也是一个赤膊的年轻人，说是朋友没找到，后来却一个人引走了筑基境的黑藤王，才让我们顺利逃离，活着回来。”
道袍美妇周女士处在人堆中，听见这番对话，赫然转头，小跑过去。
王冉和二叔王明栋同样如此。
“道友，将你们从黑藤族地救回来的年轻人，是不是差不多一米八左右，黑发到眉毛，手持一把细刃直刀，上面血污都凝固了？”周女士看向一名国字脸中年修士，急切询问。
苏贤救下他们后，所去方向正是黑藤族。
国字脸中年扫了眼丰腴美艳的女人，好似明白什么，惊讶道：
“是长这样，难不成救下你们的，也是他？”
周女士、王冉、王明栋三人心头一紧，又问一遍：“他被筑基境黑藤王追杀了？”
国字脸如实点头，神情悲痛：
“黑藤王本来发现我们，行将御空杀来。”
“那位英雄制造出极大的动乱，引发警报，诱使黑藤王改变心意，朝他杀去了。”
“后来，直至逃出去很远，也未有任何黑藤族前来追杀我们。”
“两日过去，那位凝气境的恩人，恐怕已经陨落……”
周女士脸上流露悲伤。
苏贤救下了这么多人，却唯独没有陈君雪。
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告诉苏贤实情？
前往筑基异族领地救人，怎么可能成功？
“怪我。”周女士失魂落魄地垂下头颅。
陈君雪死了，苏贤也死了。
王冉脸色惨白，无力地蹲下身体，低声抽噎起来。
王明栋满脸苦涩地连声叹息：“不值当，不值当，不值当……”
为了陈君雪一个凡人，赔上苏贤这位天骄之命，是临江城莫大的损失。
随着两拨人频繁交流，许多人渐渐意识到，救下他们的竟是同一人。
“那年轻人前往黑藤族地，是去救一个名叫陈君雪的女人。”一名曾是赤焰族俘虏的修士说道。
当时不少人都听见了苏贤与王家人的对话。
“陈君雪……这个女人在外城商界颇有些名声。”有位在黑藤族牢狱内见过手机照片的修士道。
“外城？凡人？”有人疑惑。
“是的，陈君雪不是修士。”有了解陈君雪信息的修士给予答案。
修士有时也会关注外城比较有趣的凡人。
比如商界第一美女陈君雪，比如陨落的天才苏贤。
提到凡人，提到陈君雪，有修士神色一怔，好似想起什么，思索少顷，大声道：
“我知道那年轻人是谁了！苏贤！三年前天选之试检测为残灵根的苏贤！”
“三年前，苏贤与陈君雪结为夫妻，没错了，真的是苏贤！”
这些基本上都见过苏贤面貌的修士经此提醒，一时间都回忆起了这些近乎遗忘的记忆。
三年前，苏贤名动临江城，知晓之人太多了。
他们一时间想通了所有事情。
“我天，苏贤这一次出手，是为了找自己的妻子陈君雪？”
“恐怕因为未知原因，陈君雪陷入危机，而因为未知原因隐藏实力的苏贤，为了救妻子，只好暴露实力。”
“三年前的风云人物，一时间竟没认出来。苏贤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今年才二十左右吧，还是残灵根，已经这么强大了？”
有人为苏贤的实力感到震惊和不解。
“会不会当年检测有误，苏贤根本不是残灵根？”
“又或者灵根资质超出天赋石检测阈值，所以判断错误？”
“这推测合理，估计当时苏贤突破后也万分不解，又怕招来贪婪之人的觊觎，所以暗中修炼，一直隐藏修为至今。”
“合理，合理。”许多人认同道。
“但苏贤为何又要暴露实力拯救陈君雪？一个凡人，值得苏贤做到如此地步，甚至陨落？爱情？”有个别人十分困惑。
“爱情不可能的，凡人在我等修士眼中是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修士们皆是否认爱情一说法。
整日面对一滩脏臭的污泥，绝无爱情可言。
有人嗤笑道：“不必把苏贤想的太高尚纯洁。”
“爱情？纯属扯淡。”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一种可能，诸位可以探讨探讨，反正人已经死了。”
“陈君雪是否属于那种炉鼎体质？”
“苏贤修行一日千里，或许有她不少功劳。”
“不要忘记，三年前苏贤尚在声名鼎沸之际，无视众多内城世家千金，反而选择与外城一介凡俗结婚，此事本就蹊跷。”
“当年，苏贤也许就发现了陈君雪的炉鼎体质，以采阴补阳之术修行，结合其灵根天赋，方有今日实力。”
“陈君雪不堪采补之辱，平日又难以逃脱苏贤掌控，只好闯入禁区送死。”
“苏贤舍不得上好的炉鼎，于是来这里救人。”
此番言论一出，顿时有人怒喝道：“蒋永录，你这人心里怎如此阴暗？因为苏贤从赤焰族手中救下你们后，转身离去，所以就如此诋毁他？他都已经死了！”
“哦？那你说说，三年前苏贤为何会娶陈君雪这个凡人为妻？”蒋永录反问。
他微笑道：“只是一种猜测罢了，我只打开大家的思路，避免各位将一个本质龌龊之人视作高尚无私的英雄。”
以凡人为炉鼎，此事不过分，可也不光彩。
实际上，炉鼎是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只是太过稀少，得到后也会视若珍宝掩藏起来。
面对蒋永录的问题，之前怒喝之人语气一滞，无法作答。
周女士朝此地看了一眼，她自然知道扯淡的是蒋永录。
毕竟，陈君雪还未破身子，不可能被苏贤采补。
若人还活着，以望气术一观便能知晓，其气息纯粹，元阴尚在。
但当年苏贤答应陈君雪的求婚，确实是未解之谜。
这一问题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无人能给出回答。
纵使不是炉鼎，陈君雪身上是否又存在神秘秘密，引得苏贤觊觎。
苏贤修炼这么快，是否又与陈君雪这个凡人有关？
没有人真的相信，苏贤是因为与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女子感情深厚，而身涉险境，导致陨落。
蒋永录几句话，令不少人陷入思索。
相比于科幻的爱情，后一种猜测，明显更为可靠、真实。
王明栋摇摇头，苏贤救陈君雪的动机确实诡异难猜，但两人都死了，想这些没什么用。
他制止了想要开口发声的侄女王冉。
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此，先回到王家战船上，参见老祖方为正事。
“二叔，你放开我！陈君雪是被我邀请来找灵药的，根本不是什么不堪采补之辱，他们这是在污蔑苏贤，污蔑君雪！”
王冉愤怒挣扎，旋即发现二叔拍了下自己后，竟无法开口说话了。
王明栋的修为早就被林家老祖解封，他收回手掌，平静道：
“先去参见老祖，孰轻孰重，心里要有杆秤。”
为了两个死去的人，下场与一群凝气世家修士争辩，有损筑基王家尊严。
遑论，老祖就在不远处看着。
两人朝王家战船而去，迎面遇到了林家战船上跃下的林玉树。
之前那位神情冷漠，立于船首的白胖年轻男子冲在前方，身后跟随数十名凝气修士，甚至六七人的实力处于凝气后期，不弱于王明栋。
“玉树公子。”王明栋停下身形，朝白胖年轻人拱手。
林玉树却是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两人，仿佛未曾见到，擦身而过，朝远处而去。
倒是林玉树身后的几位凝气后期修士认出了王明栋，颔首打过招呼。
王明栋暗道：“这林玉树为何眼圈有些红？修炼过度？”
“不过还真如传言中的冷漠高傲，连我这位凝气九层王家修士都不理睬，林家老祖竟看重这样一个不懂礼数之人，识人不明啊。”
他带上王冉，继续奔向王家战船。
没走两步，身后就传出惨叫和惊叫。
王明栋回首望去，见到之前那位蒋永录正满脸鲜血地跪在地上，不断哀嚎求饶。
他面露惊愕，这家伙又说什么了？
为何会被林玉树一行人围住殴打？
林玉树一抬手，拳打脚踢的几位林家修士立刻停下，恭敬立在旁侧。
林玉树眼圈红红的，并未开口，而是瞥了眼身边的林秀荣。
这位数次自称是林玉树仆人的清瘦修士，仿佛与主子心意相通，立刻明白了林玉树的意思。
林秀荣声音冷漠道：“谁给你狗胆子，敢骂苏贤？侮辱陈君雪？”
诚惶诚恐的蒋永录愕然抬头，自己被揍是因为这个？
他刚才吓的险些尿裤子，始终不明白，气势汹汹冲下战船的林玉树，为何会突然暴揍自己一顿。
林玉树神情淡漠地环视一圈周围修士。
林秀荣仿佛又知道了，他同样看向众人，声音威严道：
“再让我家公子听到有人胆敢诋毁苏贤、陈君雪，杀无赦！”
“以我筑基林家之名起誓！”
“诸位勿言之不预也。”
此言一出，两百多位修士顿时寂静下来。
他们内心既惊愕又胆寒，什么情况，筑基林家为两个死去的外城人发声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女士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气场慑人的林家众修士。
他们竟然为苏贤和陈君雪出头了？
她来到陈家近十年，从听说与筑基林家有何瓜葛。
“什么情况，陈老夫人还是陈君雪，谁与林家有联系？”
“还是那个蠢货陈思哲，他一年前加入的也不是林家啊。”
周女士怔怔发呆，一时间想不通林家为何会为死去的陈君雪夫妻二人发声。
下一刻，就见不远处一道血光绽放，蒋永录惊恐的脑袋滚落在地。
一名林家修士收刀，缓步回到林玉树身后的队列。
“咕噜……”不少人背后冒冷汗，喉咙滚动吞咽口水。
玛德，林家人疯了吧？这就把人宰了？
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就把人杀了？
卧槽！
许多人惊颤，那蒋永录可也是内城蒋家之人，家主修为凝气十层，仅在筑基之下。
林家却如此霸道狠辣，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斩首。
这一刻，没有人再质疑刚才林秀荣言语的真实性。
林家，真的会为了死去的苏贤和陈君雪，杀人！
林玉树冷冷扫视所有静立不敢动弹的修士，迈步从蒋永录的尸体上跨过，朝禁区深处而去。
当所有林家人远去，此地依旧安静得诡异。
有人张嘴欲言，又突然打个激灵，赶紧闭上。
他们把滚动到嘴边的“苏贤”、“陈君雪”几字狠狠咽下，不敢再提这两个名字了。
众多修士满腹困惑好奇，但不敢说这两个关键名字，憋得极为难受。
最终，有人仰头看了看天，畅声道：“天气真不错啊。”
“是啊是啊，散了吧，散了，别聚一块了，都休息吧。”
有人大喊，将想要开口说话的冲动尽数释放。
一时间，偌大的空地，再无一人敢提“苏贤”、“陈君雪”两个名字。
远处山丘上，无面等人相视不语，那两人竟和林家有关系？
而且关系还不浅，以林家之名警告众人……是不是该叫林贤或者林君雪才对？
战船附近，王明栋满脸不解地看向侄女。
却发现王冉同样眼睛瞪大，一副毫无所知的模样。
他只好跃上战船，发现老祖不在，四位筑基强者汇聚在城主战船上，交流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