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抽丝剥茧
赫连良平的声音干净温柔，不疾不徐，若是外人听来，就如小泉击石清明婉扬。
可此时落在张隶的耳中，更像是九幽溟泉内钻出来的催命符。
他费力的扭动着身子跪好，双手举在半空，咚咚咚的连连叩头，直到额间渗出血才停了下来，抬起头，满眼乞求的看着赫连良平。
“我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张熙马上就要接过家主之位，他的话我不敢不听。”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你想问什么？”张隶的声音陡然拔高，“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诉你，只求……只求你留我一命。”
“我想知道的，会让张熙自己来回答。”赫连良平摇了摇头，目光中没有了戏谑，正色道，“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因为自己的不得已，而对他人造成伤害，「因为我怎么样，所以不得不对你怎么样」，这句话本身就很可笑，听起来像是你很有苦衷，却是经不起推敲的，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他轻轻撩动衣袍，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一个人犯了错，就必须受到惩罚，放在别人那里，也许你还罪不至死，但在我这……”
看着赫连良平离开的背影，张隶一下子瘫软在地，身上的精气神，瞬间被抽的干干净净。
“呵，呵呵。”他苦笑了两声，目光逐渐变得空洞，望着赫连良平刚才站着的位置，轻声呢喃，“儒雅的外表下却藏着一个恶魔，张熙，你惹错人了。”
旭日东升。
赫连良平翻身下床，打开屋门，见到楚江正在门外等候。
“人带回来了？”
“在后院柴房。”
赫连良平微微颔首，从床边取下赤血宝剑，疾步下楼，与楚江一起去了后院。
后院有四个人，台善，杜实二人守在柴房门前，平登，颛伦则靠坐在一棵大树下。
赫连良平眼眸微眯，走到大树前问道：“受伤了？”
“皮外伤。”平登应道，“这个张熙身边隐藏着护卫，身手不俗，我二人与他们斗了一番。”
“十六个护卫。”颛伦补充道，“本已出了外院，打斗时惊动了一些家丁，被我们尽数解决了，没有留下尾巴，公子放心。”
“嗯，很好。”赫连良平点了点头，嘱咐身旁楚江，“我房里有药，你先带他们去治伤。”
说完便转身去了柴房，刚刚推开房门，便出现一道人影，俯身就要向着门外冲去，只是还没来得及跑动一步，就被赫连良平一脚踹了回去。
他足底使力，紧贴着人影进入柴房，手中长剑出鞘，电光石火间挥出两剑，随后将剑回鞘，挽了个剑花，负手而立。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凄厉的惨叫，那人双膝血流汩汩，已是染透了皂绔。
冷眼看着他抱着腿不停的打滚，赫连良平沉声问道：“你是张熙？”
“没……错！”张熙一脸狰狞，强忍着疼痛，怒视赫连良平，“你是谁，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这样对我！”
他说了这么一句，又指着角落里张隶的尸体，“我六弟是不是你杀的？”
“弟弟？”赫连良平嗤笑一声，没有理他这个话茬，直言道，“你收到我的信了吧，信上的意思应该说的很清楚，我不想与你们为敌，只要把马还回来，此事便可一笔勾销。”
“你……”张熙一怔，“你是贺氏商行的人？”
赫连良平根本没有与他废话的意思，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可你不但没有将马还回来，还将我派去交涉的三位管事杀害，我想知道……”
他的语气越发的冰冷，像羽箭一般，狠狠的射了出去：“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张熙没有立刻回应，扭头看向早已断气的张隶，目光在他齐整的手掌上停留了一下，皱了皱眉，又将视线挪开，回到赫连良平手中的赤血长剑上。
“你会杀我吗？”
“会。”
“那我为何还要与你废话？”张熙脸上的痛苦与愤怒突然消失，转而挂满了不屑，“不要以为谁都受不了折磨，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是砍手还是剁脚，我都接着！”
“呵，不愧是张氏一族的下一任族长，倒是挺有骨气！”赫连良平言不由衷地称赞了一句，冷冷一笑道，“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很不错，既如此……”
赫连良平转过身去，对着门口的台善与杜实说道：“你们二人即刻返回邺邱调集影卫，这张氏一族传承上百年，气数已尽，无须再留在世上了！”
“等一下！”张熙有些惊慌，“你，你究竟是谁？”
赫连良平抬了抬手，示意二人稍待，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是将死之人，无须知道我的身份，但你要知道，别说如今的张氏，就是刘武烈在世之时的张氏，我也有能力将其覆灭，我这个人很没有耐心，你只有一次机会。”
张熙看着赫连良平的背影，心中纠结，他很清楚今日是在劫难逃，只是抢马一事，牵扯重大，若将实话说出来，张氏一族同样会有覆灭的可能。
“我会写信命人将马还给你。”沉默良久，张熙才长叹一声道，“我也不会求你饶我性命，要杀要剐随你，只望你能放过张氏一族，其中内情，他们并不知道。”
赫连良平转过头：“告诉我，是谁在指使你。”
“你惹不起的。”
“那是我的事。”
“他姓刘。”
赫连良平心中一惊，向前两步走到张熙面前，凝视着他问道：“东边的还是西边的？”
“东边。”
“是针对还是……”
“不是针对。”张熙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张隶的尸体，目光中满是悲戚，“你既然能找到六弟，又能抓到我，想来已经将张氏一族查清楚了吧。”
“有话直说！”
“唉……”张熙叹道，“如今西召朝廷已经用不到张家了，我们在漠南草原的马场时时被北地外族侵扰，朝廷也置之不理，东边那位逼得紧，马场产量不够，我便拿不出来，不得已只能派人四处购置，可战马管控严苛，根本买不到优质马匹，所以……”
“所以就去掠夺？”赫连良平的眉眼冷了下来，“你口中的那位，是洛王还是齐王。”
“都不是。”
赫连良平瞳孔微张，无法再冷静下来，东边，只有三个人有能力渗透到西召来，一个洛王刘文秉，一个齐王刘文肃，还有一个，便是傀儡皇帝刘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