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四位猎龙法师
艾卡莉和伊莱莎坐在一间临时腾出来的待客厅里，对面座椅上坐着的，是索拉里、达拉贡和拉利兄弟三人。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定做的华丽新衣服，这是秘银王对“帮助猎龙法师之人”的奖赏之一。
此刻五人沉默无言，屋内的寂静和一旁高达三米的大门外的喧嚣和时有时无的欢呼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沉默许久后，还是伊莱莎开了口：“我说啊，艾卡莉，一会，想好要讲点什么了吗？”
艾卡莉愣了一下，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不过此刻额头上布满的汗珠也说明她紧张得很。
秘银王那个老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想起来跟她说。
正在心里暗骂着塞拉斯的时候，只见大门缓缓推开，门外正午耀眼的阳光呈条状映射进来，与之一同传入屋内的，是门外近乎潮水般的人群骚动声。
艾卡莉双手撑着膝盖站起：“哎——早来晚来都得来，走吧。”
五人走出大门，走到在一处向前凸起的岩石上构筑起来的演讲台般的半圆形建筑内，秘银王塞拉斯正站在石质栏杆前，冲着一个喇叭形状的魔法器高声大喊着，略显沙哑的稳重声音传遍了整个王都：
“现在！我的臣民们！我很荣幸向你们介绍这位小姐，一位实至名归的猎龙法师——艾卡莉！以及她的同伴：森精族伊莱莎、来自我们伟大的伊戈尔王国的英勇战士，拉利、索拉里、达拉贡！！！”
“喔！！！！！！”
“猎龙法师？那位就是传说中的猎龙法师？！”
“不是，这个是新的，新的猎龙法师啊！”
“艾卡莉小姐！！！请你在我的剑上刻字吧！！！”
“”
此刻演讲台下，横贯王都阶梯状城市的宽大道路上几乎挤满了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差点让艾卡莉的腿都有点抖了。
塞拉斯回头，对着艾卡莉笑着，伸手示意她走到那个喇叭前面，随后开口道：“说您想说的就好，大家都想看看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英雄长什么样，可不要被他们的热情吓到了啊。”
艾卡莉没有接茬，点了点头后走到喇叭前，嘴唇嗫嚅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台下一个被矮人妇女举在肩膀上的孩子口齿磕绊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凭艾卡莉的听力，完全可以听得清：
“妈妈，我也能，像，像艾卡莉姐姐一样厉害吗？”
闻言，艾卡莉笑了一下，轻叹一口气，敲了敲喇叭边缘，产生的几声杂音让台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她捏了捏帽檐，把它转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开口道：
“我，艾卡莉，今天站在这儿，向各位矮人族的朋友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也许你们已经听说过了我的‘赫赫大名’，的确，就在昨天，我奉伊戈尔国王之命，和各位或幸存的、或光荣战死的战士们一同抵御火龙法埃尔的侵袭，并在它被钢龙消灭后，依靠我身后这几位同伴的力量，侥幸将其击杀。”
“但你们可能猜不到的是，现在的我，只是个双元素魔法师，连猎龙法师的标准都达不到。”
一旁的塞拉斯顿时有些意外，他凑近艾卡莉，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提醒着：“我记得先前和你说过，不要提这个事啊，人们听了会有异议的。”
艾卡莉没有说话，甚至连目光都未曾从前方移开。
果不其然，台下开始出现一些异样的声音：
“就俩元素？我记得法师团貌似有不少这样的吧？”
“人家能杀掉古龙，法师团能吗？再说了，那法师团现在都快名存实亡了，一半是内奸，另一边被内奸杀光了都快，可别提那什么法师团了”
“哎，你这话怎么说的，万一只是法师团没机会出手——”
“今时不同往日啊，现在猎龙法师的标准这么低了吗”
这样的场面，倒也符合艾卡莉的预想。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度：
“但是！”
“即便是我这样的人，连世间公认的成为猎龙法师的标准都达不到的人，依然可以做到击杀古龙，为什么？我难道是神吗？难道古龙面对我，它的爪子就会变钝、鳞片就会变薄吗？”
“试问各位在场的、所有会使用攻击性魔法的人们，你们产生过对龙这种生物出手的想法吗？付诸实践过吗？”
“有多少人见证过亲人朋友死在龙爪下的惨状？又有多少人对那种该死的生物怀恨在心？”
台下重归寂静，却有不少身着白袍的人在宽大的袖口下攥紧了拳头。
艾卡莉的声音坚定又沉稳，每一个字的说出仿佛都敲在了眼前这群矮人们的心上：
“各位，抛开你们对猎龙法师的神化观念吧！”
“为了你们的家人、朋友、爱人，为了你们的明天，为了生存的权利，为了自己的尊严！”
“在这点上，我和你们，毫无区别！如果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请你们务必铭记我在今天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为了尊严，举起武器——”
“战斗下去！！！”
说到激昂处，艾卡莉忍不住伸手向前高高举起了右拳，手套上魔力琥珀反射映照着太阳的金色光辉。
人群沉默了数秒，随后是爆炸般的欢呼，人们举起手中的花束和武器，高声为这位不知要创造怎样的历史的少女喝彩：
“好！！！错不了！这就是猎龙法师的风范！！！”
“战斗下去！！战斗下去！！战斗下去！！！”
“当之无愧！”
“”
欢呼声不知持续了多久，讲完这些话的艾卡莉似乎被抽干了力气般顺从地进行着大会的一道又一道流程。在这之后，一场全国性宴会在伊戈尔举行，不只是王都，几乎每一座伊戈尔的城邦都在为一位猎龙法师的出现而庆祝，而这个消息也迅速地向着伊戈尔周边的其他国家传播开来。
总之，这是一个属于麦芽酒和烤肉的夜晚。
“好这样就像话了。”
塞拉斯庄重地在艾卡莉胸前为她别上了一枚徽章，徽章是伊戈尔最好的锻造师加班加点打出来的，通体呈泛着青绿色光芒的银色金属制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秘银的，形状是一个包裹着双层圆环的八芒星，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法纹，八芒星内是一只巨龙的轮廓，但龙影被划开了个缺口，正中心是艾卡莉那顶有别于其他魔法师的平顶宽檐魔法帽，这是独属于她的标志。
标志下方用一排小字写着：
“第十四位猎龙法师——艾卡莉。”
艾卡莉伸出手捏着那枚别在自己胸前、象征着猎龙法师身份的徽章，对着塞拉斯微微鞠了一躬：
“这是件贵重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塞拉斯此时也完全没了一个国王的架子，他笑着转过身，打开窗户，看着那轮不知何时已经圆满的皎月，长叹一声开口：
“哎，亲自为一名猎龙法师授予法师之证，也是我一个小国国王的荣幸嘛，这里，不过是你旅途的起点啊。”
法师之证，是每一位魔法师在出师后都会获得的一枚证明身份的徽章，为立下功绩的法师铸造新的徽章来记录其光辉的一生，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共识，只不过像艾卡莉这种，第一枚法师之证就是猎龙法师的，估计这个世界上都是绝无仅有。
艾卡莉明白他的意思：“这片大陆，和往日的伊戈尔境遇相同的国家定然不在少数，既然戴上了这个，所承载的责任，我很清楚。”
塞拉斯的目光依旧没从窗外的光景移开：“你的觉悟让我感到十分意外啊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艾卡莉的嘴角轻轻勾起，自嘲一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月光笼罩的青黑色夜空下的无尽山峦：
“自打我从龙脚镇逃出来后，走这条路所需要的决心，就已经不是我值得去考虑的事情了。”
塞拉斯正视着她的眼睛，眼中是一位老战士对年轻人的认可：
“那么，祝你成功，艾卡莉小姐。”
——
艾卡莉走出屋门，看到索拉里和拉利正搀扶着他们喝得烂醉正在说胡话的弟弟，刚要上去帮忙，却被冲出来的伊莱莎一下截住：“哈哈，怎么样，戴上法师之证顿时感觉自己厉害多了吧？”
艾卡莉笑着刚要打趣，就见索拉里和拉利走上前来，二人的表情略显踌躇，像是有话要说。
挣扎了一会儿后，性格较为直爽的索拉里还是开口了，他的脸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红得够呛：“艾卡莉，那个有个事我们想和你们坦白了说一下。”
“嗯，说吧，咱们的关系，担心什么呢。”艾卡莉大概也猜到是什么了，此刻她看着这个一起战斗过好几场的老朋友，脸上的笑容十分自然。
“就是那个，唉，龙脚镇已经被毁了，既然目前已经没了什么大威胁，镇长找到我们商量过，想让我们回去一起帮忙重建镇子，那里毕竟是镇民们生活了许多年的故乡，何况一直留在王都里也不是个办法，不少人现在还在睡帐篷呢，所以我们三个答应了。”索拉里像是定了很大决心般，他答应过要和艾卡莉一起，作为矮人，言而无信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耻辱。
闻言，艾卡莉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去吧，兄弟，不用顾及太多的。”
拉利沉默了许久，头盔缝隙中的眼神坚定又透露着几分不舍：“那么，我们还会再见吗？”
伊莱莎笑着举起一只胳膊搭上艾卡莉的肩膀：“当然！如果我们的旅行路线哪一天经过了伊戈尔，我们一定会去龙脚镇看看！”
艾卡莉也点点头：“对，看看龙脚镇被你们重建得怎么样了，希望到时候我还能喝上布隆大叔酿的酒。”
索拉里的两眼通红：“一定能喝上的，到时你们两个最好是完完整整地回来。”
说完，四人在达拉贡毫不知情的鼾声中相拥告别。
“再会！”“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