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也许遗憾
数小时后。
船队在瑟里凡将军的指挥下始终保持着大致固定的相对距离，同时岗哨也未曾松懈过，在这段时间里，除了两群威胁程度与之前的黑獠蝠群差不多的飞行魔物袭击之外，一切相安无事。
很快，短暂歇息过后重新穿戴整齐的艾卡莉缓缓推开门走出船舱，外面浑身几乎被沙尘覆盖了满满一层的斯蒂尔诺依旧独自一人立在甲板上。
她犹豫了一下，旋即抬脚向斯蒂尔诺走去。
甲板上的风与之前相比更大了不少，风沙刮地更加迅猛，打得艾卡莉脸颊生疼，使她不得不再次把雪花屏障叫出来大致挡住面部。
不过其实，这也算得上是好兆头。瑟里凡和她说过，魔力风场中边缘地区的风势是最大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很接近魔力风场的上部边界了。
果不其然，刚走了两步，艾卡莉耳朵上贴着的传声贝就响了：
“艾卡莉小姐！休息的怎么样？上层船队已经报告看到魔力风场的边界了，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是瑟里凡的声音。
艾卡莉看到前方的斯蒂尔诺也回过头来看着她，不过还是抬手按下传声贝：
“嗯，我明白了。”
“待会儿风会很大，因为靠近边界位置了，可以去船舱避一避的。”
“我没什么问题，这点小风还是不至于的，我想站在甲板上第一时间看看上面的风景，将军。”
出乎她意料的是，希朵蒲芮尔的声音久违地自传声贝里传来：
“哎呀哎呀~没想到艾卡莉和我一样也是喜欢欣赏风景的人呢~”
瑟里凡将军略显无语的声音同样传来：“蒲芮尔院长，上面倒也称不上是什么风景，如果真的要说有那也是在风场里呆惯了形成的反差而已。”
“哎呀，真是无聊呢~你们当兵的都这样吗？”
听着二人的谈话，艾卡莉不由会心一笑，旋即松开传声贝的通讯，缓步走向船头。
斯蒂尔诺仅是在刚才回头看了看她，随后便始终微微抬头看着远端天空之上逐渐显现的深蓝色屏障边界，不知在发些什么呆。
艾卡莉走到他近前，斯蒂尔诺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可却没等到她说话。
“我以为你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哦？”艾卡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个笑来：
“说什么？风神渊龙的东西光让你在那说也说不太清楚，我反正也是打算看到它了再说；格里芬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凯思琳的事情更是如此。何况，我们也不像是那种会有共同语言的。”
“而且，你也听到了，我仅仅只是想看看待会从未见过的风景而已，不是吗。”
过了许久，斯蒂尔诺点了点头，他没有回头，艾卡莉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猜对方脸上的神色大概和自己差不太多：
“的确，我们没有共同语言，哪怕和凯思琳也是如此。”
艾卡莉的睫毛轻颤着，湛蓝色的眼睛中倒映着远端逐渐接近的深蓝屏障：
“凯思琳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斯蒂尔诺的身体犹如艾卡莉的睫毛一般也忽然颤动了一下。
“啊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你觉得，在一个深爱着她的人口中，什么样的话才算得上是中肯的赞美呢。”
艾卡莉轻笑着点头，似是同意。
“好啊，那就跳过这个话题，说说你们的过往吧。我不在乎我是不是有所冒犯，你就权当我是八卦好了。”
出乎她意料地，斯蒂尔诺回答得很干脆：
“她也许并不爱我，或者，她知道我爱她，但她很委婉地回避了。”
“也许在她心中，个人的幸福，在世界的安危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我不在的那三年，她不知从哪拿到了瓦尔多·艾兰的龙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那本书的编写。她的意志即便是我也会发自内心地钦佩，在这一点上，与之相比天赋更强的我反倒显得像个懦弱不堪的胆小鬼。”
艾卡莉轻叹一口气：
“唉，在伊戈尔王都，我一时感慨为她烧掉了部分遗物，不过现在我觉得也许真的要给她立个碑了，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硫火之崖和伊戈尔交界处，拉斯卡莫斯山脉的半腰，她爷爷给她留了一个位置比较偏僻的老别墅，不过这也是她和我讲的，我实际上从没去过你不是在她家醒来的吗？”
“不，我醒来时是躺在一处草坪上。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催动那个魔法的，那里风景很好，有河流，有小镇，有花花草草，唯独没有了她的灵魂。”
“我很抱歉。”
斯蒂尔诺回过头，目光平静地忽然道歉道。
不远处，头顶的域空艇已经陆续摇晃着穿过了那道深蓝色的屏障边界，而他们所在的域空艇也终于缓缓抵近。
“为什么？”艾卡莉的眼中掠过一抹疑惑。
“无论是她，还是我的所作所为，还是这个世界带给你的一切，都让你莫名其妙承受了太多，我想为此感到抱歉。”
域空艇缓缓上升，船体开始剧烈摇晃着，但风势却在迅速减弱。
下一秒，一道强烈到几乎可以称之为刺眼的阳光晃来，周遭的景象顿时豁然开朗。
下方刚刚越过的风场屏障之上，苍茫的云海卷起层层波浪，在远远的天边勾勒出一道优美又奇异的圆环；十余只云鲸龙极遥远地摆动着它们的庞然躯体，与远在天边的云海边缘呼应、融合。
与之相比，湛蓝的天幕敞亮地出现在云海之上，但湛蓝的天仅仅占据了视野的一部分，再其上，却是已经极近的上大陆底部，沟壑纵横的裸露岩石构成了它的主体，宛若菌类植物的伞盖下缘。每一处岩石都在阳光的照射下或泛光或显露阴影，随后一道道沟壑远远地呈辐射状延伸而去，交汇在远处的【支撑】。
云海、天幕、上大陆，构成了这幅壮丽而又奇幻的场景，船队在其中航行，竟显得如此渺小。
艾卡莉笑着，她的笑被终于显露出来的金黄阳光照耀，在脸上投射出好看的轮廓和阴影。
“我收回那句话，如果没有这么多破事，咱俩估计会是很好的朋友。”
伊莱莎、格里芬、泽瓦莱和另一艘旗舰上的瑟里凡将军、瑞贝肯会长和三位院长，包括其余几乎所有因之前风沙太大而躲在船舱里的船员们，此刻都感受到了外面的变化，转而陆续出舱站在了甲板上。
很快，许多的船员也同样被这景色所折服。就像艾卡莉她们一样，这些人之中的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越过风场抵达上大陆，对风神龙谷的很多居住在空岛区的居民而言，天空对他们具有着独特的吸引力，这些人的孩子几乎都曾幻想过参军并驾驶着域空艇遨游在云海之中，如今虽然局势特殊，但也算是圆了许多人的梦了。
将近两万米的高空，这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领域啊，可眼前，这里的每一口空气、每一缕云雾都触手可及。
艾卡莉听着周遭域空艇上那或近或远的欢呼声，强忍住了自己也想跟着大喊一嗓子的欲望，索性猛地展开手臂，用一个伸得极其舒展的懒腰做了替代。
看着眼前的这片云海高空，她的心情同样也好了不少。在前世，无论是爬山还是跳伞，极限运动受追捧的原因很简单，那是人类对高处的向往、对征服自然与挑战自己的向往。
这种向往，是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抹不去，杀不净。
现在看来，这种值得钦佩的意志同样适用于这些为生存权利而战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