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我该叫你容淮,还是宋时年?
从始至终,宋时年都像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游离在人群之外,疏离又漠然地看着这场闹剧。
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从沉默中愕然抬头,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底像是投入了一块巨石,霎那间掀起涌动的暗流。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挪开视线。
无声的对峙中,宋时年忽而弯了弯唇角。
那笑容如冰雪消融,春风拂栏,好看极了。
“既得明臻如此厚爱,时年敢不从命?!”
宋老爷子仿佛半点也不奇怪这个结果,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既然顾丫头和时年都互相中意对方,那咱们就早点把订婚提上日程吧。镇业,你看如何?”
顾镇业迅速和自己妻子对视了一眼,在得到齐娴姿的默许之后,才情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和阿姿一切都听臻臻的,只要她喜欢,我们没有意见。”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好似瞬间融洽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质问,“顾明臻,你疯了吗,宁愿嫁个残废也不嫁给我?”
宋时年眸光一黯,眼底刚刚燃起的光亮瞬间熄灭,连半点火花都不剩。
“世尧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残废。”他微垂了眼睫,笑容落寞,“明臻,虽然我很中意你!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说话,宋老爷子已经反手一耳光,重重地扇在了宋世尧的脸上。
“你给我闭嘴!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宋世尧,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赢得起也输得起。”宋老爷子神情冷厉,
“他是你兄长,是我百年之后要与你相互扶持的人。你们同气连枝,为了些身外物,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这些年你的教养都被你喂狗了吗?”
好一个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
这一刻,顾明臻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只既要又要的老狐狸。
一面把她当成一块训狗的肥肉,让宋时年和宋世尧为了她这个诱饵兄弟相争,以达到他养蛊的目的;一面又要兄友弟恭,同气连枝。
真是什么好事情都让他占光了。这如意算盘叮当作响,打得她在中环都听到了。
不过
顾明臻看了一眼神情黯然的宋时年。
她这准未婚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果然,男人一旦茶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但,长得好看又茶得有水准的男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顾明臻莞尔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踩了宋世尧一脚,
“残废怎么了?我喜欢的是他贵重的人品、渊博的学识和宽广的心胸。即便他伤了腿,可比起那些心胸狭窄、人品卑劣又没有担当的男人,他也要好上百倍千倍!”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让宋世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紧抿了唇角,手指死死地扣着裤缝,狭长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抹阴冷之色。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明臻甚至以为他会当场爆发出来。
但下一秒,他又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态度诚恳地说道:“爷爷教训得是,是我一时吃了猪油蒙了心,口不择言了。大哥,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我这一次吧。”
啧,男主就是男主,主打一个能屈能伸啊!
“不碍事的。”宋时年依旧是那副寂寥落寞的样子,“你原本也没说错什么,我确实是个活着于社会无益,只会浪费粮食,拖累他人的残废罢了。”
宋老爷子的脸色更黑了。
“时年,我不许你这么菲薄自己!哪怕这双腿废了,我的孙儿依旧比别人优秀百倍千倍!”
宋时年见好就收,“是,爷爷。”
顾明臻终于知道,为何身为原书命定的男主,宋世尧对付一个已经失势的宋时年却如此费力了。
就凭宋时年这智商,若不是有男女主光环加身,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一边胡思乱想,她一边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时年哥哥的腿,是半点知觉都没有了吗?”
说到此事,宋老爷子的眸光就黯淡了下来,“知觉是有一点但,这些年国内外的名家我们都找遍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宋时年,“如果宋爷爷不嫌弃的话,不妨死马当活马医,让我来试一试?”
宋时年被她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你?”宋老爷子半信半疑。
“宋爷爷有所不知,早年在九龙城寨,我阿爸曾救过一个从内地逃难来的老中医。他医术超群,一手银针尤其出神入化。只可惜他来港之前已经伤了根本,医者不自医,熬了大半年就去世了。”
顾明臻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他去世前为了感激阿爸的救命之恩,把一手银针绝技传给了我。我听时年说宋爷爷有腰椎顽疾,你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先自己试一试。”
宋老爷子只犹豫了001秒,便大手一挥,道:“只要你能治好我家时年,老头子愿意给你当试验品。”
看来这老头对宋时年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心里这么想着,顾明臻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又问管家要了消毒酒精。
“那就请老爷子移步理疗室吧。”
许是为了方便宋老爷子,理疗室就设在他的书房旁边。
顾明臻当着众人的面手起针落,很快就将宋老爷子扎成了一只刺猬。
方才吃饭时她就发现,哪怕刚刚理疗过,但宋老爷子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既是腰椎顽疾,自然达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所以为了唬人,顾明臻扎的全是止痛的穴位。
果然,一套针法下来,宋老爷子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就连气色都好了几分。
“顾丫头果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宋老爷指了指宋时年,“快,赶紧给时年也试试。”
宋时年眸光微闪,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在这里?这不太好吧。”
“时年哥哥是害羞么?”顾明臻手上银光闪闪,笑得十分坏心眼,“不怕,我可以隔着衣物辨别穴位,你不用担心别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得,这下把他的退路彻底给堵死了!
当顾明臻银针落下时,宋时年终于知道自己方才那糟糕的预感由何而来了。
饶是他自制力向来过人,此刻也被那剧烈的疼痛给折磨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偏偏眼前的小女人还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时年哥哥,怎么样,你的腿现在有知觉吗?痛不痛?”
宋时年悄悄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沉默地与她对视了片刻。
但随即,他就露出一抹无奈的笑,神情宠溺地说道:“不痛!你继续。”
“那就好。”顾明臻也跟着绽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意,“那以后我天天都来给时年哥哥扎针。”
接下来的几天,顾明臻果然言出必行,每天准时到宋宅报到。
她每次下手都快准狠,专往宋时年最痛的穴位扎。
偏偏宋时年毅力惊人,哪怕痛得脸色都发了白,却依旧不肯吭声求饶。
顾明臻也不怜香惜玉,他不开口,她就乐得继续辣手摧花。
就这么僵持到第七日,这天,顾明臻刚把银针取出来,宋时年就抬手拦住了她,“岁岁,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顾明臻方才还笑意明媚的唇角顿时沉了下去。
她双手撑着他的轮椅,低头逼近他,在与他隔了呼吸之遥的距离缓缓停下来,目光微凉地看着他,
“那么,我该叫你容淮呢?还是该叫你宋时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