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把生闷气的幼稚猫打发走自己玩, 江常宁真的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
第三项火种考查结束，还剩第四项正式炼丹。
不过第三项结束后，入会的人就已经定了。
第四项炼丹考核只是附加分, 给了入会弟子一个展示平台罢了。
成功留下来的百名弟子依次再进入炼丹间，拿起了需要炼制的丹方。
“强身健骨丸……”
江常宁第一次炼制入门级丹药，他望着强身建骨丸炼制所需的药材，脑中却自动回忆了数个地方的炼制要点。
记诵药材药效的后遗症, 习惯成自然了。
这次分配的位置、身边的人, 江常宁并不认识。
但他是上一场第三个出考场的人，其余人记忆犹新，小心翼翼地打量几眼, 才收回视线，默默翻看丹方。
第一次炼制基础丹方, 江常宁不敢掉以轻心。
他对着丹方，再结合药材药效，慢慢调整火候，耐心炼制。
第四轮是开放考场，丹会里闲来无事的炼丹师们都可以来这里观看。
考核开始没多久, 就有数名丹师在百来个丹炉的考场中闲荡。
丹会中有数十人到达了四阶炼丹师。四阶炼丹师就可以开宗立派, 收徒弟。
所以第四轮考核，更像是丹师们的收徒考察。
但今天来的炼丹师, 尤其之多，大部分人是奔着闻尚方生徒弟而来。
他们立在曲冰云的炉子前, 来来往往, 不忘温声打个招呼, 唤一声「曲师弟」。
炼制丹药中不好说话, 曲冰云向他们点头, 然后低头查看丹方。
只是入门级基础丹药罢了，于他而言，简单至极。
曲冰云微微勾唇，当着众位师兄师姐的面，开启丹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盯着曲冰云看的炼丹师们不住点头，对他的炼制的丹药进行评判。
过了片刻，木老和时柚等主考官也走了过来。
木老看几眼曲冰云的动作，没什么反应。
时柚挪开视线，不经意看到了旁侧一人的动作，见那人丹炉中的火苗在极其规律的颤抖时，温和的水眸微亮。
“木老。”她轻唤一声，指着那人的丹炉，“您看那儿……”
木老循声望去，见到了上一场第三个出考场的弟子。
因着那弟子的满面红斑，他印象极深。
细细看了一会儿，木老轻轻吸了口气，“时柚，这孩子叫什么来着……白江？”
时柚颔首:“是的，就叫白江。”
木老开口说话，周侧数名炼丹师都望了过来。
入眼就是一张如同曲子辰那般的红斑脸，恐怖慎人。
有人下意识皱了眉，只是眉头还没皱下去，就被那弟子行云流水的炼丹动作惊住了。
望过来的炼丹师原来越多。
惊艳怔愣的炼丹师，也越来越多。
……
半个时辰后，江常宁炼制完最关键的一步，松下神经，打算休息一会儿。
他刚抬起头，差点被近十双直直望来的眼睛吓住。
“长、长老——”江常宁勉强认出面前这白眉白胡的老人，然后再望一眼跟在老人身后似愣住的数人，有些尴尬，“你们有事吗？”
木老「咳」了声，手指捻着胡子，掩不住欢喜，“你之前有成功炼过丹药吗？”
江常宁望着木老身后那几双变得更亮的眼睛，沉默一瞬，点头:“有炼过。”
“木老！”
木老身后，一个稍显年轻的中年人激动地出声，“你看！”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看去，入目就是面前炉子里丝毫不受影响的火苗。
而炼丹的人还在和他们说话。
他们眼睛一亮，更激动了。
江常宁闭眼:“那什么。”
他在逆世塔里炼丹的时候，火麟经常来打岔，随机考察一些炼丹知识。
说话时还控制火种什么的……
习惯成自然了。
木老说话声音都在颤:“你——你能炼制三阶丹药吗？”江常宁顿了顿，指着丹炉里的强身建骨丸道:“这是我第一次炼制一阶丹药。”
他说完，不出所料，眼前众人的表情直接从激动转为惊讶，甚至到呆滞。
江常宁摸摸鼻子，他实话实话嘛。
如果说能炼制三阶丹方，万一木老让他当场炼一个可就好玩了。
没了火麟那乖巧火种的辅助，江常宁估计自己连二阶丹药的都炼不出来。
木老捂着心脏，喘气都有些急促。
他缓下来后，拍拍同样惊讶的时柚，肃声嘱咐:“去跟你师父说，咱丹会又来了位不得了的天才。”
时柚颔首。
柔和的目光在江常宁脸上流连一阵，她微微眯了眸，这才离开。
等时柚离开，等木老压住激动领着一群人散开后，江常宁低下头去摆弄药材，眸里满是无奈。
低调大法。
失败。
这一群人来了又去的动静太盛，江常宁只是抬头拿药材间，就见到周边几位弟子木木呆呆的视线。
炉子里的药材已经变成黑色粉末，他们还没回过神来。
这刺激效果和上一场秦研拜师的程度差不多。
江常宁叹了声，干脆加快速度，提前完成丹药炼制。
木老又来了，他就算走远，也一直盯着江常宁的炼制进度。
他急急走来，瞧着丹炉里的五枚丹药，“炼制完成了？”
江常宁轻点头，“炼制完毕，请长老查验。”
丹炉里的火苗还没有熄灭，很小很小的一簇火苗，轻轻荡悠着，持续为丹炉供热，保持着丹药成型时所需的温度。
木老凝视着那簇火苗，刚还急匆匆的，现在忽地沉默片刻。
他先朝巫则道:“你给这丹药计分。”
然后再望向江常宁:“你的考核结束了，随我来吧。”
神情有些冷漠。
江常宁随着木老的视线望了一眼丹炉，苦笑一下。
得，又一个习惯性但很考验技巧的操作。
他随着木老往外走，沿途再次引起了一阵喧哗。
连观千衣和秦研都受到影响抬起头，望着江常宁惊讶一瞬。
不过也就一瞬，他们立刻低下头，调整火苗。
“嗤——”
一道轻轻巧巧的火苗熄灭声响起。
曲冰云眸光渐暗。
他抬起望着走出考核场的人，呼吸略微急促。
上一场，他炉子里的火苗多次熄灭，导致后面炼丹时心态不稳，连最基础的研磨都能出现问题。
直到考试时间结束，他才拿出了一份勉强能算得上二阶炼丹师炼制出的药液。
但最终打分。
研磨90，熔炼甚至只有85。
考核结束等待打分的人不少，他拿着两个偌大的分数，就像在公开处刑般，心脏绞缩的痛。
偏生还有不长眼的人凑过来恭喜他，说90分很少见，不愧是会长的徒弟。
这些人不长眼的话后，旁边那些炼丹师们投来的诧异和疑问视线，曲冰云记得清楚。
他感觉脸都在烧的疼。
那时候秦乌也在，他新认下的大师兄。
秦乌知道他的分数后，也是诧异地问他:“是发挥失常吗？没事，85分也可以的。”
曲冰云在心里愤恨地喊:是85和90！
他不甘心，他问秦乌那前三个人离场的成绩。
提前离场，有可能质量并不达标，他还抱着一丝侥幸。
秦乌却乐呵呵地回答他:“第三个人的分数和你差不多，不过前面两位有些厉害，尤其是第一个人，秦研，96和98。木老收徒后，这分数在整个公会都传开了。”
96……98？！
一口气滞在曲冰云胸口。
他忍住了失态。
一口气忍到现在。
他拿出了最好的状态，发誓要在第四轮考核中扳回一程。
结果那些本是看在他师父面子、奔着他而来的炼丹师们，他们全部看向了后面，看向了那个红斑脸怪。
曲冰云呼吸越发急促，他拽住面前的桌角，企图冷静下来。
“咔——”
桌子一角，破碎。
曲冰云狠狠闭上眼，告诉自己，冷静。
秦乌路过他的丹炉台，瞧一眼曲冰云脸上不正常的红，挑了挑眉，慢悠悠道:“小师弟，你的火种熄灭了。”
曲冰云猛地睁开眼。
他盯住丹炉，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抬头，和秦乌对视。
“谢谢师兄提醒。”他弯眉浅笑道。
秦乌望着丹炉重启火种，再望一眼那倒映在曲冰云眼中的灼灼火苗，耸了耸肩，走了。
考核间外。
木老将闲杂人等打发走，这才转过身，打量江常宁几眼。
他眯起半浊的眸，慢声道:“丹成后缩小火苗温度，保持持续性低温暖炉，用以维持丹药形状，减少药材损耗……”
“这一点，没有足够炼丹经验的炼丹师，很难做到，也很难把控丹药成型后所需的温度。”
木老说着，抬起头，白眉轻压，“你绝不可能是刚入门的炼丹师。”
江常宁沉默住。
片刻后，他道:“我认识几位炼丹师，也看过炼丹师的亲笔手札。我一直都想学习炼丹，只是之前有太多事情耽搁，拖到现在才有机会学习丹。”
“如果您让我盲炼一阶丹药，我可能连炼丹步骤都不知道，因为我没见过，也没炼过。”
木老皱眉，狐疑地望他:“炼丹师手札可不会轻易展示于人。”
江常宁笑道:“是我师尊的手札。”
他说完就安静下来，只看着木老，没再说话。
木老还想再问，但听到「师尊」二字，就知道江常宁不会多说。
他对上这年轻人诚恳的双眸，默了默，算是相信了。
“也罢，丹药公会欢迎每一位潜心研丹的炼丹师。”木老单手负在身后，严肃的神色慈祥下来，“希望你往后也能牢记初衷。”
江常宁朝他微微鞠躬，算是应了这句话。
木老转身要走。
江常宁突然几步上前，拦住他，“木老，稍等，弟子有事请教。”
木老止住脚步，瞧他:“说说看。”
江常宁沉吟片刻，问:“弟子想问，丹会里……可有赤蛇火种？”
“赤蛇——火？”
木老诧异抬眸，面色严肃下来，“你想清楚了？赤蛇火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常宁点头:“想清楚了。”
木老皱眉思考片刻，摆摆手，“丹会有，但火种直接供给给拍卖会，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如果你要，今年的丹会拍卖品就加上赤蛇火种。”
江常宁:“那……大概需要多少灵石？”
木老想了想，“大概，一万中品灵石吧？折合来也就一百上品灵石，不贵。没人竞价的话，甚至几块上品灵石就够了。”
江常宁:“……”
他恨自己年少无知不攒灵石。
江常宁在心里叹气，“谢谢长老。”
木老点点头，背着手，满意地走了。
目送着木老离开，小黑猫扒拉住他的衣袖，探出猫头:“你打算怎么办？”
江常宁把猫抱住，头疼道:“实在不行，去找吴艾林……借也得把灵石凑齐。”
赤蛇火种不少见，但除了丹药公会和炼器公会，没几个势力会专门去存储存储赤蛇火。
目前来看，去拍卖会拍火种，是最划算的选择了。
难啊！
江常宁为凑灵石纠结了一个时辰，转眼就到了考核结束的时间。
众人陆陆续续从考场走出。
不少人望向江常宁，眼神都有些微妙，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恨。
江常宁一概不管，只向观千衣、秦研和楚已三人打了个招呼。
几人正聊着，关奇忽地冒出来。
他神色激动，手捧一个小本本，凑到他们身边:“那什么，你们都多少分啊？”
观千衣瞧他:“你问这个干嘛？”
关奇举起本子，“作为万天国第一百晓生，我认为你们就是这次考试的前三！所以……给我提前透个信？求求了！”
楚已正打算笑他几句，时柚便拿着一把卷轴走了出来。
在场众人立刻恢复安静，沉默地望着时柚。
时柚向众考核者浅笑一瞬，然后展开卷轴，朗声道:“本次丹会考核结果已经统计完成，以下为通过考核者——”
“白江，秦研，观千衣，曲冰云……”
全场一阵哗然。
刚还恭喜曲冰云的人立马转头，望向后排那几人。
因着常潜筹找茬和曲子辰的特别关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次考核者里，有一个满脸红斑的考核者。
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白江。
曲冰云眸色沉沉，他静静听着，听到了自己排名第四的成绩。
来之前尚方生说了，这次考核里鱼龙混杂，但不管怎样，作为他尚方生的徒弟，必须要拿下前三。
第四名……
白江……
曲冰云用尽全身力气，记住了这个名字。
江常宁是在一片恭喜声中走出公会。
这个别人羡慕不已的成绩，他却感觉很是头大。
白瀚安慰他:“安啦安啦，反正你顶着这张脸，迟早也是要出名的。所以，我们现在去吴家商会借钱吧！”
江常宁:“借钱也不是给你买兽草。”
白瀚:“哎，借都借了，多少都一样嘛。”
然后江常宁无情地驳回了他这个提议。
见猫怏怏不乐，江常宁投喂了块儿蕴灵珠，开始想办法。
和观千衣等人道别后，江常宁回到了客栈。
他思来想去，浑身上下唯一能够用来拍卖且值钱的玩意儿……
从九毒蛇那打劫来的血液。
一小瓶十毫升九毒蛇血液，市场价是一千中品灵石，他当时为了炼丹，好像要了十来瓶。
勉勉强强够火种的价格。
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三天时间，江常宁将分好瓶的血液送往拍卖会后，然后安心修炼。
三天时间不长，但也足够做一些事情。
比如，修正丹方。
再比如，找证据。
丹会考核期间，曲子辰取了药材就回去炼丹，在原先基础上再经历了不下三十次失败后，他终于将神秘人的那枚丹药还原成功。
他捧着据说和曲冰云那枚一模一样的丹药，发呆。
“师姐，这丹药真的和曲冰云炼的那枚一样吗？”他忧心忡忡地问，“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想想就——郁闷！”
时柚捻起一枚绯红色的丹药，轻笑着摇头:“丹方是一样的，但，你凭记忆和药效推测出的丹药完成度差不多在百分之五十，曲冰云那枚，可是连百分之三十都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丹药的作用，那枚丹药就是个劣质品。”
“那枚丹药虽说用的二阶药材，但各项炼制技巧都达到了三阶甚至四阶的标准。显而易见，曲冰云是二阶丹师，他没有炼制三阶丹方的能力。”
曲子辰皱眉，“这丹药不是他研制的？”
“我觉得不是。”时柚走到一旁，眺望窗外五颜六色的药田，轻声道，“神秘人手上有青色花瓣的印记，而且我问了曲冰云，他信誓旦旦研制的时间，比我们出去的时间晚。”
她摇摇头，说完，“同一种丹方，几乎同步的时间，却是不同的炼制人和完全不同的完成度，我不相信这丹方是曲冰云研制的。”曲子辰低骂了句:“曲冰云，偷丹方！”
时柚无奈地笑:“可是事实如此，曲冰云先一步将丹方和成品现世，先一步让这么多人承认他是发明者，你又有什么办法，只凭他救过我们吗？不行的，没有证据，而且我们也不认识那名尊者。”
“但他不知道那丹药还可以医治其余蛇毒。”
“马上就会知道了，他的老师是尚副会长，估计一两天后，完全完善的丹方就会现世。”
“可是、可是——”曲子辰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他道:“师姐，你不是说那神秘人还附带用了种绿色的神秘烟雾吗？我们找找这种烟雾？说不定就能找出破绽？”
时柚沉吟片刻，“可以，但范围太广了，很难找。”
“我们去找师父！”曲子辰立刻翻身站起，“这丹药特性很明显，能够融合使用还能共存的烟雾状物品，很少，根据药材药效就可以一一排除！”
他说着就奔出门，去找华青。
时柚望着很久没这么活蹦乱跳的小师弟，失笑。
华青的住处。
曲子辰一路呼着喊着「师父」，一路踩着满是杂草的小路，冲进一间绿意幽森的小院子。
华青略一回头，就见曲子辰撑着膝盖，不住喘气。
素来板正的脸柔了柔，他慢声训道:“着什么急，身上的毒素还没彻底清空，万一引发了怎么——”
“哎呀师父！你先听我说。”曲子辰扑上来打断他师父的话，将他和时柚的发现和怀疑细细描述一遍。
华青听完，直眉微皱，他性格刚正严肃，自然也看不惯那些抄袭丹方的炼丹师。
但如时柚所说，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明显是曲冰云有优势。
思及此，华青回身自书架上抽出一本厚且古朴大书。
曲子辰好奇的凑上来:“师父，这是什么呀？之前怎么没见你拿出过？”
华青捧着书封，指腹在封皮上轻轻摩挲，颇有些怀念道:“这书，是舟家大典。”
“舟家——哪个舟？”曲子辰一愣，“是舟柏前辈给您的？”
“是。”华青点头，望一眼曲子辰，“说起来，舟柏与你曲家倒是有不少渊源。”
曲子辰抿唇，不语。
半晌后才道:“我只知道他是凌云门前少门主江常宁的师尊，至于曲冰云，我和他不熟。”
作者有话说:
揭露丹方前，还有一件事情要揭露。
打脸也得成双对嘛——
爱你们-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