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锯人
李存勖和叶娘温也是一脸懵，这不是要当众宣判我们擅离太原之罪吗？怎么还有个紫袍大官陪着我们受审？这可是朝廷重臣啊，父王想干什么？
李克用喝了口酒，清清嗓门，大声说道：
“孙公！此番朝廷奸佞捣鬼，迷惑官家，出兵河东！你为何不加劝阻？”
孙揆淡淡一笑：
“张公主战，与仆何干？”
话说的很明白。这种国家大事，我的话语权还不够。
李克用一听，乐了。哦，甩锅给张浚？看来有戏啊。
“孙公，朝中奸臣当道，以致孙公郁郁不得志。此番被擒，我有意请孙公担任河东副使，孙公以为如何？”
大家听了都肃然有礼。开玩笑，这个阶下囚，转眼就会变成河东节度副使，那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啦！
不过，理论上说，还需要孙揆本人的确认。无论如何，程序是要走的。
孙揆笑了，大家也明白了，不，大家都懵了。
“李公，孙某不济，也是大唐京兆尹。我不惯为人副职，请恕孙某不能从命！”
什么？这阶下囚，居然还挑三拣四？让你做河东节帅如何？
众将诧异之余，将目光投向晋王。
李克用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
“孙公想好了，你如今是我阶下囚。何去何从，务必三思。”
孙揆还是那张臭脸。
“不必多言。孙某死于王事，乃我孙家之幸。”
李克用真怒了。给脸不要脸是吧？
我都还没说要你死，你倒先说要死？好，成全你，成全你们孙家。
李克用板着脸大声喊道。
“拿锯子来！把这孙家之幸，锯成两截！”
这可是酷刑啊，完全不符合王者身份。周德威很想上前劝谏，但一来与孙揆不熟，二来看大王的态度，他是认真的。现在进谏，除了连带受罚，不会有其他结果。
两个刀斧手上前把孙揆推倒，把他双手双脚都捆牢，然后看看大王。
李克用看看孙揆：怎么样？还嘴硬？
李克用失望了。见过嘴硬的，没见过这么嘴硬的，孙揆一声不吭。
李克用也懒得说了，一挥手，意思是赶紧行刑。杀了孙揆，还有这两个年轻的等着我发落呢。哼，让他们看看，我的军令，谁敢违抗？
杀鸡儆猴。孙揆很不幸，被李克用当成了那只鸡。
但是意外发生了。锯齿拉着孙揆的身体，这肉身是软的，拉过来扯过去，锯子根本锯不下去。
李克用呆了。众将也呆了。锯子锯不动？好像也是啊，所以杀人都是用刀砍。
孙揆气得脸都红了：这是什么刽子手？我当刑部侍郎的时候，要是有这样不专业的刽子手，我立马斩了他。
孙揆留下了著名一句遗言：
“死蠢奴！锯人当用夹板夹住来锯！”
乃翁没被锯死，倒要给你们气死！
毕竟是前刑部侍郎，专业知识真是没说的。刽子手按他的指示，终于把他锯成两段了。
全场寂静。
李克用想不通。宁愿被锯成两截，也不做我的河东副使？这帮读书人脑袋里装的啥玩意？宁死不当官？还孙家之幸？
死于王事，不还是死了吗？
你再活一个我瞅瞅？
李存勖也是感慨不已：大唐的忠臣啊，又少了一个。何必呢？他不投降，就该礼送回京啊。杀忠臣，这会大大降低了父王你的人品和威望啊。
叶娘温早就抖得筛糠了，幸好身边的内侍用力扶着她，才算没有晕倒。伯父大王如此残暴啊？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锯子锯死了？
李克用挥挥手，亲兵们赶紧上前把杀孙揆的刑场打扫干净。
李克用的独眼看向两个年轻人：
“勖儿，温儿，过来说话。”
李存勖扶着阿姐走到帅案前。
李克用喝了一口酒才说：“你三叔。死了。”
李存勖一惊：“三叔？”
李克用点点头。
“在木瓜涧。卢龙军的元行钦来偷袭。”
不等李存勖缓过神来，李克用霍地站起身，大声说道：
“死人这事，怎么说？少有。不过死了，就活不回来。”
大实话。
“你三叔活不回来了，埋了。他是跟着父王来打幽州，救你们两个，战死的。”
责备的意味很浓了。要不是你们两个年轻人不知深浅闯幽州，会有木瓜涧之战？
李存勖低着头。父王的责备没错。
叶娘温连这位三叔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三叔的地位，也明白伯父大王的意思，更知道李存勖不说闯幽州的始作俑者，是在保护自己。
不应该让自己的男人承受不该有的责罚：
“伯父大王，此番奴家和三郎陷落幽州，起因都是奴家贪玩，请伯父大王惩罚奴家。”
李克用有些意外。刚刚锯了孙揆，你还敢向我要惩罚？或者说，你以为我不会锯了你？看来，锯子收的快了点。
阿姐肯说出真相，李存勖还是很感谢的，虽然他不会让女人替自己顶缸。
“父王，孩儿当立功赎罪。”
简单一句话，但这是男人的承诺。
也是李克用最想听的一句话。
李克用坐下了，看看周德威众将。
“都听见了？”
众将一起点头。现在全场安静，我们又没耳聋，当然听见了。
当然也明白大王的意思，是要他们做个见证：一，晋王并没有偏袒儿子，该骂就骂；二，李亚子也说了“立功赎罪”。
什么功劳才能算王子的功劳？
李克用看见了幽州兵杨干贞，皱了下眉。
李存勖连忙介绍杨干贞的来历，也想给杨干贞换上鸦儿军的服装。
李克用却另有打算。
“不用换了。你带着他，去看另一个俘虏，元行钦。把他招降。”
幽州降兵去劝幽州将军投降，说不定好劝一些。
听说又要招降，周德威有些不以为然：大王刚才招降孙揆才告失败，现在又让亚子去招降。这几个意思？如果亚子招降成功，岂不是比大王还能耐？哦，大王是想用这件事，让亚子洗刷这次闯幽州的耻辱。
作为一个河东未来之星，竟然做出这种荒唐事，说耻辱、说丢脸，都是轻的。
但如果亚子说降也没成功呢？再用锯子锯个人？
应该不会了。
就算说降不成功，那大王估计也就“哈哈”了。反正大王自己招降也没成。
李存勖自然更清楚。父王已经把自己那句“将功赎罪”听进去了，而且是当成了自己的誓言。将来，再也不能荒唐了。
他向父王抱拳行礼。“孩儿遵命。”
李存勖没有立刻离开，李克用看看他，明白还有一个人没有宣判。
自己差点忘了她。
但这个义侄女，真的有些头痛了。勖儿和她一起闯幽州，孤男寡女，是否有些隐情？唉，这事我还真不好说。
算了，等回府以后，慢慢再说吧。
“温儿，禁足三十日，不许乱跑。”
叶娘温心里暗笑，早就知道伯父大王再凶狠，对自己的侄女也下不了狠手。
虎毒不食子。
伯父大王这个惩罚，叶娘温认为非常合适。
再说了，自己在司徒府禁足，但勖儿是要立功赎罪。那么，勖儿可以来探望奴啊。
盈盈拜倒。“温儿多谢伯父大王不杀之恩。”
李克用没有理她，而是转向周德威、李嗣源众将。
“这两个闯祸的都回来了，而且现在刘仁恭也被他家逆子夺了权。唉，幽州的事情，就此打住吧。”
幽州城的政变，李存勖回到晋军大营以后，就尽数告诉了晋王君臣。所以现在众将异口同声：
“大王英明！”
李克用宣布命令：“拔营起寨，返回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