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木偶
张承业是圣人任命的河东监军，现在延王却要他多多照料公主，这也是他作为兄长，能帮妹妹的一件事了。毕竟公主现在的身份颇有些尴尬，就连去拜见晋王，都不知如何称呼才合适。
很多事情，都要有个人出主意，帮忙打点。
看着延王一行离开，李九娘的情绪又变得很差。
是的，现在王府里，不再只是她和黄四娘主仆两个了，还有两个贴身丫鬟，曲儿和啭儿，还有张承业。
但是，李九娘只是感到一阵阵冷风入骨。
没想到朱全忠，居然是这样的狼子野心！
李筠都头（他只做了一天都统，就不改口了），多么强大的一个男人，誓死捍卫官家的将军，竟然这样惨死。
幸好，官家已经看清了朱全忠的狼子野心，准备来太原了。
而那个张惠，居然病死了。按理说她年龄没多大啊，究竟怎么死的？会不会又是朱全忠搞的鬼？很有可能的，李九娘知道，张惠其实一直都是拥戴官家的，是一个典型的朝廷命妇。
也许是发现了朱全忠的野心，夫妻之间发生了矛盾，结果张惠死了。
这么一想，更可见朱全忠真是一头怪兽。杀妻，逐君，天底下还有他不敢干的事情吗？
郁郁寡欢的李九娘回到流霜殿，抬头看看这个匾额，心中又想：看来晋王反而是忠臣。灭黄巢，南山救驾，勤王的事情，从来少不了他。
让他给奴的寝殿改个名字，马上就换上了新匾额。
可惜，以前被朱全忠蛊惑太深，对晋王有不少误解。
不过现在也不晚，今后可真是要好好尊重晋王了。
还有李存勖。
除了说降了幽州将领元行钦，并没有见他发挥什么作用。他说的“立功赎罪”呢？
这时候张承业走了过来。
“九公主，老奴以后，就全靠殿下照拂了。”
经过与延王的一番谈话，了解到长安形势的险恶以后，李九娘似乎已经少了很多公主的骄矜。面对张承业的请求，她的回答竟然颇为悲凉。
“张公公，现在形势险恶，今后只好同舟共济啦。”
张承业可不敢跟她相提并论。公主客气一下，自己可不能忘形。
“殿下是主人，老奴万不敢僭越。”
李九娘打量了一下张承业，心中暗暗想道：有忠心的人，也不仅仅是晋王，这个张承业，也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心腹。
“张公公，奴就直说了吧，车驾到来之前，这晋王府中，也就只有我几个，势单力薄。这段时间，你可要挑起担子来。”
张承业连忙大包大揽，表示忠诚。
“殿下尽管放心，大家到了以后，老奴也会一般地为公主出力。延王和各位宗室，当然主要是殿下，你们都是老奴主子。”
李九娘看看张承业，忽然想起件事。
“你不是河东的监军吗？”
张承业不知道公主的用意，只能按实回答。
“这也是大家想到，将来有可能要起用沙陀兵，所以先埋伏老奴做个监军。”
李九娘倒不想了解张承业这个任命的由来。
“身为监军，今后明政殿商议军机，你也该通报奴家这里。”
张承业想了一下，军机大事，本来不该泄露。但李九娘既然要嫁给晋王的郎君，那么他们就是一家人，再说，李九娘还是大唐公主，并非旁人。所以，李九娘的要求，可以答应她。
“殿下放心，老奴自然知道，重要军情，都会禀告殿下。”
其实张承业只是顺嘴这么一说，估计那些冷冰冰的军机大事，公主殿下听两天就没兴趣了。他没想到，第二天明政殿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探子来报，说汾州辽州近来与朱梁发生了联系。
李克用有些紧张了：难道朱贼的手，已经伸进河东了吗？
很有可能。如果打败了河东，那么大唐最后一块净土的丢失，将意味着这个王朝再无存在的根基。
大唐将灭。
李克用马上决定，在汾州、辽州各自设立一个巡察使，震慑那里的两位刺史，辽州刺史张鄂和汾州刺史李瑭。
张承业报来的这个情报，让李九娘十分关注。
李九娘觉得，这个巡察使，权力又大，事务却比较清闲，正应该是李存勖锻炼的岗位。
李存勖听说美女公主召唤，自然很快就来到了流霜殿。但听了李九娘的建议以后，却有些不以为然，笑了起来。
“九娘须知，我将来若要承继父王，那就该居于中枢之位，协调方方面面，这才是我该做的事情吧？你让我跑到汾辽两州，莫不成我将来只能做个刺史？”
李存勖的想法是很大胆的，不但要做晋王，还要搅动漫天风云，不然还叫什么穿越者？
李九娘当然不懂什么穿越，她冷笑一声对张承业说道：
“张公公，你可知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张承业笑了笑，他当然站在李九娘这头。
“亚子，公主这是为了你好啊。的确，将来你可能会做晋王，但在此之前，如果积累了州郡的从政能力，将来也好了解各州情况啊，你说呢？”
李存勖对张承业并不熟悉，至于什么从政能力，他也没什么兴趣。真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官员？还要一步一步向上爬？不必啊，我亲爹是晋王，我以后可以直接一步登天做大王，为什么要屈尊做刺史！
浪费什么都可以，人才不能浪费！
不过没必要嘲讽反驳张承业，他是官家派来的监军。
“张公公所说虽然有理，只是现在官家要来太原，我就该留在这里啊。”
是啊，老岳父要来，没有让准女婿出差的道理吧？
张承业笑了笑，很轻松取消了这个借口。
“亚子所说官家驾临，固然是天大的事。但此事外有晋王辅佐，内有老奴打点，官家若是知晓亚子熟稔公务，恐怕圣心大悦，却不是好？”
看看张承业，再看看李九娘，李存勖不想争论下去，只是提了一个条件。
“既如此，我和阿姐一路去，如何？”
李九娘一听，甚是奇怪。
“你去做巡察使，你让温儿跟你去何意？”
何意？当然不能告诉你啊。说我还想和阿姐重温好事？那我就死定了。看来阿姐虽然和公主成了闺蜜，但有些事情肯定没和公主说过。
张承业倒是无所谓。谈判嘛，本来就是互相妥协，当即向李九娘眨眨眼。
“既然亚子姐弟情深，老奴觉得他们同去，也无不可。”
李九娘没有再提这事，她只是在流霜殿坐等李存勖的消息。
黄四娘打听到了两州的土特产品。
辽州的大青山羊，味美耐嚼。还有就是辽汾两州都盛产核桃，滋阴养肺，那是上品。
说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李九娘倒不是很在乎吃。作为公主，山珍海味吃得多了。
淡淡一笑。
“既然亚子要带上温儿阿姐前去赴任，那么奴家跟着他去，顺便代父皇体察民情，不更是名正言顺？”
午时时分，张承业回来了，带来一个李九娘想不到的消息。
两个巡察使，分别由六太保李嗣本、七太保李嗣恩担任。
李亚子仍然闲在太原！
李九娘顿时大出意外，很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堂堂晋国王子，他连一个巡察使都没争到？”
张承业解释：“本来晋王想让六太保去汾州，那么李亚子可以去辽州，但是七太保送了李亚子一套木偶，说让亚子在王府陪公主玩乐就是。”
李九娘眼睛都瞪大了。
“李亚子接受了？”
张承业试图从人性的角度劝说公主，别钻牛角尖。
“殿下，这男人啊，不论他多大年纪，他都是一个玩童。亚子也不例外啊，见了这木偶好玩，他也就欣然接受下来了。”
李九娘再也忍不住怒火，大发雷霆。
“玩物丧志！他算什么男人？此刻不抢着建功立业，将来说不定就屈居人下！他却一味贪玩，丝毫不为这辈子做个长远打算！”
正在发火的时候，李存勖也过来了。
看见李九娘神色不善，也就像个闯了祸的孩子，站在门口没进来。
李九娘强压怒火，“咭”地笑了一声。
奇异的冷笑，像极了夜里猫头鹰。
“恭喜亚子！得到哪个州的巡察使了？奴已经吩咐四娘打点行装，准备跟你一起去赴任呢。”
李存勖见张承业也在，当然心头雪亮。
“公主莫要打趣在下了，我……”
李九娘忍不住带着哭声叫了起来。
“奴是什么人敢来打趣你！只是想到如今国家风雨飘摇，父皇指望你能成为国家栋梁，谁知你却成了玩物丧志之辈！”
话没说完，已经伏在桌子上痛哭失声。
李存勖尴尬不已，连忙看着张承业，张承业叹了口气，却无话可说。
一名内侍赶了过来。
“监军，郎君，大王让你们速速去明政殿议事！”
这不刚刚从明政殿出来吗，怎么又要回去？
张承业和李存勖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隐约觉得：一定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