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随光（1）
物撞击的异常嘈杂从一家豪华的餐厅内传出，伴随着女性的尖叫与男声的惊呼。紧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西装男子的身体猛然撞在餐厅的玻璃上，顿时飞溅的血液伴随着那具身体的下滑给微微显露裂痕的玻璃添上一抹浓重的血迹。直至这时，刚才的骚动才平息下来，同时能够清晰听见几声粗哑嗓音厉声的叫骂。外面的街道上，白皙的雪地打破了黑夜的单调，宪兵的长筒靴倾轧着积雪，队列井然有序的行进。路灯下，为首的队长透过玻璃见到了餐厅内的情景，旋即率队迎上紧闭的餐厅大门。
嘎——此时，厚重的门扉骤然打开，从中出来几名身着深色制服的士官，他们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腔调，大声的叫骂同将将的粗哑嗓音如出一辙。
“妈的，没见过敢在咱们的地盘上嚣张的，那帮外面的贵族软蛋真他妈该学学什么叫强硬！”为首的也是唯一的尉官说。
此刻宪兵队已经同走出餐厅的军人接触，宪兵队长郑重地踏前一步，以有力的动作敬出一个标准的军礼。“诸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尉官像是酩酊大醉般还未清醒，软绵无力地回应宪兵的动作，同时从口中冒出一股浓烈的酒气。“没什么，一个软蛋找事而已。”
“人呢？”
“大抵死了。”
宪兵队长朝身后的众人使了个眼色，两名宪兵的皮靴便踏踏踏的砸向地面，径直深入，要将那倒霉蛋的尸体拖出。这边尉官问“可以走了么，还是说要走一套流程？”
“还是走一趟流程，顺便做好善后。马佐夫中尉，下次还是不要有这种情况发生好。”宪兵队长冷冷道。很快两名宪兵架着那名西装男子的身体从餐厅内走出，队长下令列队，用头部动作示意众人跟随。被称为马佐夫的中尉满脸的不情愿，却还是跟上去走了。雪夜中，十余个深色的灰点踩着积雪，沿着街道的方向渐行渐远，直至身体同漆黑的城市边墙完美契合。事实上，这一夜，无比漆黑。
“第六集团军所部军官横行霸道，目无章法，竟无故行凶打死我集团军总参谋长克利西亚侯爵的长子。这不仅是对人权的蔑视、对一个战功显赫的英雄尊严的蔑视，更是对陛下威严的蔑视。经由集团军参谋部决定，加之先皇特许权令，对第六集团军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其于24小时内交出行凶人员，并由其集团军总司令朗基努斯公爵公开致辞道歉。同时鉴于第六集团军近十余年来在瓦里尔堡的种种表现，要求过度其在瓦里尔堡的行政与财务权力，同时允许他部组织纠察队伍入城监管，以杜绝包庇行凶行径的再发生。此令状即刻生效，若是第六集团军未作出合理回应，则出于对不明图谋的预防、对皇帝权威的维护与保证圣骏堡方面的绝对安全，我科米公爵将以生命担保，第五集团军将以最快时间阻止敌军的一切带有明显进攻意图的军事行动，令敌部最大程度丧失抵抗能力。”
办公室内，威严的老者将桌上的一纸文书调转方向推向对面，戏谑道“你看这样如何。”
“既是出自大公之手，下属无任何异议。总参谋长正在整顿部队，这些天所有军营与哨点都戒严了。还是要冒昧问一句，真的要改变瑟克特夫卡尔的航道同瓦里尔堡相撞吗？”
“当然，我们没有高速军舰。同样的，朗基努斯也没有。大平原遭遇战的方式基本过时了，必须得有什么东西承载我们的军队。”
“所言极是。圣骏堡方面，或者说其他集团军部会有什么反响？”
“无外乎支持与反对，简而言之就是站队问题。新老贵族的对立已是不可缓和的矛盾，即使是新皇也不能平息。”
“明白，既然如此不免要担心后背的问题了。当然，大公阁下，请相信我的剑，它还能斩人。”
“我永远信你的判断，亲爱的副总司令。”
1078年10月16日，震惊全国的瓦里尔堡事件作为导火索，彻底引燃了第五集团军与第六集团军积怨已久的矛盾。随着战令下达，瓦里尔堡同瑟克特夫卡尔在亚马尔地区相撞，两军交战，由此拉开了大叛乱的序幕。
伊斯拉姆·维特通过了卫兵的检查，顺利进入了辉煌的冬宫大门。天色阴沉，笼罩着圣骏堡的土地，黯淡如脚下的水泥地面。风雨飘摇，撩起悬挂的鹰旗，殿堂高高，只有鹰徽。
“参见陛下。”维特恭敬地弯下腰去，向着皇座上年轻的主人，乌萨斯的新皇费奥多尔·弗拉基米罗维奇行礼。这位年轻的皇帝愁容满面，双目迷离，俨然不像这位子的上一个主人。他混乱的思绪被维特的觐见打断，方才低首平视那座下的男人，自己的宠臣。
“维特，何事？”
皇帝眼中矮小的男人抬起头颅，深邃的眼眶中已经说明了一切。“陛下，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先皇何日逝世？”
“父皇于1078年3月4日长眠。”
“而不过半年，集团军将领就敢不顾中央号令私自内斗，他们这是对您的挑衅，也说明他们就是等待皇位交替的这个缓和期，存心制造祸端来削减您的权威。”
“这我知道维特，我正在发愁这些事。我没上过战场，那些军队将领并不听信于我，又该如何阻止亚马尔地区的冲突？”
维特斩钉截铁的否定。“陛下，您错了，不是阻止，而是彻底引爆这个火种。您知道朗基努斯大公如何在他的控制领地宣传的吗？‘今议会权臣当道，蛊惑圣皇，特此以讨逆贼为号，匡扶皇室，解散议会。’这是明确的叛乱了，陛下，您难道要任由他率军进入圣骏堡吗？那么其他人呢？第八集团军萨哈林大公于近日引军南下向切尔诺伯格靠拢，城内第三集团军驻军未作回应。第七集团军文尼察大公无故纠集部队，所部41师与44师于近日向基特辅罗堡靠拢。您难道认为综上的这些人还算是效忠您的吗？巫王在1077年的结局已是前车之鉴。”
“我固然知道，维特，可一直以来不就是这些老贵族与另一派新贵族们相互牵制的吗？若是消灭了他们，打破了平衡，岂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陛下，但您需要知道，实现两派制衡的基础条件是您手中掌握有绝对的力量。若非如此，两派的斗争便会无限扩大到全然不归您掌控的糟糕地步。现在便是这种情况，各集团军拥兵自重，我们所能仰仗的只有一支近卫军团。舰队也不一定听从我们的调遣，毕竟他们也需要能同集团军分庭抗礼的力量。事态远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就不能因循守旧。若不将叛乱意图明显的老牌贵族一网打尽，以后还会有无数个亚马尔冲突。”
“至于您所期望的牵制，不必担心。纵使集团军将领再怎么轻视您，也得尊称您一声陛下，也得考量您的告令的分量。只要您一声令下，那些还需要拥戴您的新贵族势力势必同老牌贵族全面开战。确实，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内战，但同时也是一场权力的大清洗。一旦剿除叛乱的贵族，大部分集团军将会呈现出大量的空位现象，甚至会有完全解散编制的极端情况。这时，怎么将那些空格填的令您顺眼，可就是您的想法了。新贵族也会成为老贵族，新的贵族又会接踵而至。在当下工业化迅猛的大时代背景下，新老贵族的对立制衡永远不会终结，只是下一局您所掌握的棋子会比上一局更多，您的位置会比上一局更稳固。这就是当下权力过渡期最好的选择。”
“还有一点，在这次站队中，新贵族势力里必然有一个人会比其他人更亲近陛下，向您表达的忠诚会比其他人更深刻。这种情况历来都有，如今也不例外。您只需要知道，我们必须接过这个人抛来的橄榄枝，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可以信任的好打手。”
闻言，费奥多尔立刻来了兴致。“如你所见维特，这个人是谁？”
维特面无表情。 “第七集团军副司令，先皇骄傲的战争英雄切尔卡瑟公爵，卡基·奥维里奇中将。他在基特辅罗堡城内正在经历最棘手的一幕，我们得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