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交相辉映(1)
冰冷的刀身透露出寒光,它沾血无数,如今却要向自己开刀。
健硕的肌体紧绷着,却也抵不过锋利的刀刃。
钢铁重创血肉,绞断骨头,最终将肢体同本体分离,在失去接触的一刻间彻底丧失了活力。
血液加速滴落。滴答——滴答—滴答……愈加湍急。
有人说,做不到惩恶扬善就不要同流合污,殊不知漠视不管既是放纵。如此看来,那些在他国领土上肆意践踏的士兵,即使再不情愿,也是侵略者的帮凶。
所有人都是这样,所有人都被迫这样,因而没有人可以指责对方。但总有一些人,用着自己微弱的力量诉说着反抗
他们拒绝成为帮凶,拒绝将自己的肉体出卖给任何一寸的领土,出卖给统治者的贪婪。他们拒绝为侵略者服役。
一张伤残证明,便成为了他们最有力的反抗。
“关于他的伤残证明我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准许退役。”
“很好,我知道了,感谢。”卡基挂断电话,心情复杂地坐了下来。
“汉高,你说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他看向一旁的萨科塔人,对方不紧不慢的拿掉嘴中的雪茄,长舒一口气,悠然道:“他只是做了一个纯粹的战士该做的事。”
对于这个好像什么都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的回答,卡基并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地镇静下来,抬动机械的右臂再次打起一通电话。
“德米特里,我需要订做一支假肢,左腿。”
“萝拉!”
娇小的菲林孩子在村子的小道间灵活穿梭,而在她身后,黎博利少女则喘着粗气跑来,紧追不舍。
“伊娜斯姐姐来抓我啊!”被称为萝拉的女孩朝后方做了个鬼脸,随即从篱笆下面的缝隙钻过去,朝更远的地方跑去。被称为伊娜斯的少女扒着篱笆,艰难翻了过去。
“别跑那么快!小心撞到人了!”伊娜斯朝着萝拉娇小的身影喊道,但是女孩并没有听进去,反而又加快了几分。就在萝拉回头想要看看伊娜斯跑到哪里时,她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体,突然的撞击使她一屁股倒在地上。
“小妹妹,你没事吧。”一声轻柔的询问钻进萝拉的耳朵,她好奇的抬起头来,正巧看清了一名年轻的乌萨斯士兵的面容。士兵朝她递来手掌,将她拉了起来。
“不好意思,长官,我妹妹她跑得太急了,撞到了您,实在抱歉。”追上来的伊娜斯攥住萝拉的小手,熟练的向乌萨斯士兵道歉,同时鞠了一躬。
“没什么,小孩子嘛,有活力很正常,我小时候比这还疯狂。”乌萨斯士兵没有进行斥责,反而朝她们笑了笑。“小妹妹,下次小心一点哦,女孩子可不要磕磕碰碰的,那样就不可爱了。”士兵和蔼地叮嘱萝拉,又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便转身走了。
伊娜斯显然是被这不同寻常的一幕惊住了,等她回过神来,士兵已经走远了。她便朝着士兵远去的背影喊道:“谢谢您!好心的先生!”士兵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以示回应。他很快便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萝拉依旧没有反应,这是她第一次和乌萨斯人接触,好奇心使她呆呆地看着那个陌生而逐渐模糊的背影,体会着那种别扭的亲切感。
伊娜斯牵着萝拉的手,两人安分地走回村西头的家。房子镶嵌在树林中间,紧挨着村子的墓地,是萝拉的爷爷,守墓人埃尔莫尔的居所。一条澄澈的小溪静静地流动,紧靠院墙东侧。河对岸种着麦田,一个身着高卢军装的稻草人矗立在麦田中央,以驱赶羽兽。
“埃尔莫尔爷爷,我们回来了。”一进院门便听见清脆的劈柴声。一个赤裸上身的菲林少年正奋力举起斧头,劈断小段的木头。少年是萝拉的哥哥、伊娜斯的朋友,他正准备着煮锅用的柴火,见到两人便停下了动作。
“回来了啊,爷爷在屋里,你们先进去歇会吧。”
“安格斯,什么时候做饭?”
“等我劈完柴火,一会我喊你。”
“那我和萝拉先走了。”说罢,伊娜斯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去。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一股暖意在室内回荡,却不炎热,给人一种舒适感。
“嗞……嗞拉——嗞嗞……首都林贡斯已经暴露在乌萨斯军队的炮火覆盖范围下,皇帝陛下已经下达最高戒严令,城防炮和防空炮将在24小时不间断启动,林贡斯城防军已经加强警戒,更加完善的防御系统正在构建。内伊元帅的军团将在6月初从卢瓦尔平原折回,驰援塞纳河西畔部队,请广大市民且勿担心,胜利属于皇帝陛下,属于高卢人民……”老旧的收音机时不时出现卡带的情况,老人静静坐在椅子上,听着这些由首都信使传递再经过地方政府通过城际网络二次播放的新闻,如此一来时效性自然是个问题,这是3天前的新闻。可就连这份来之不易的消息途径也要随着布列塔尼市的沦陷而彻底切断。
“已经打到首都了吗?”伊娜斯听着收音机中的新闻,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差不多,孩子,不用在意这些,我们这里已经沦陷了,再去关心别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过好当下的日子是最主要的。”埃尔莫尔淡然道。“一个月里,内伊元帅的名字出现了几十次,辗转了8个地方,现在连首都也开始撒谎了啊。”
伊娜斯听见了埃尔莫尔那声轻轻的叹息,便不再去问这个话题。
“对了,孩子们,你们今天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埃尔莫尔摇动蒲葵扇,悠然问道。
“呃……”伊娜斯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一个乌萨斯的士兵,这算吗?”
“那就是无事发生了,这样就好,不一定需要什么趣事,安安稳稳的也挺舒服的。”埃尔莫尔自顾自地嘟囔几句,悠闲地摇动蒲葵扇。许久,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屋外走去。
“伊娜斯,到点了,该做饭了,走吧。”埃尔莫尔从客厅走出,钻进厨房中。安格斯已经劈完了木头,抱着一捆柴火走了过来,坐到炉灶前生火。伊娜斯接过埃尔莫尔洗好的蔬菜,一段一段切了起来。埃尔莫尔则拿起一根坚硬的长棍面包,一截一截地切下来。厨房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干着手中的活,忙得不亦乐乎。萝拉则在三个人间来回穿梭,将所需的东西递过去。这一幅其乐融融的画卷并不罕见,但在当下来说也称得上是难得的场景了。
“让一下,萝拉。”
“萝拉,帮我拿一下盘子。”
“萝拉,来吃颗葡萄吧。”
“喂,伊娜斯,等吃完饭再吃水果啦。”
“哼,哥哥真小气。”
埃尔莫尔静静听着这些对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的刀慢了下来,似乎是想让这快乐的时光慢些流逝。这个几百平米的居所中,包括了他所有的寄托,他紧紧地拥抱这些,感受着祥和的氛围。他切割着时间,享受着时间。
一阵嘈杂到甚至听不出来主旋律的音乐声传来,是罗诺佐夫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唱片机,机体已经严重磨损,内部部件也已老化,强烈的机械声早已掩盖住歌词,只是传来混杂的噪音。
“我说罗诺佐夫,你能不能给你的唱片机关上?太吵了!”一旁的卡尔斯基没好气地抱怨道。
“卡尔,你就别这么多事了,这是我唯一的消遣方式,就让我听会响吧。”
“你管这叫听响?确实挺响的,就跟我奶奶的磨牙声一样!”
噗的一声,坐在树下的卢克合上书本,向两人投来了目光。“行了,你俩别吵了。难得有休息的时间,还不好好珍惜,非要浪费掉。要是有精力你们就去抓那几个游击队的士兵啊。”说罢,便继续打开大学专业课程书,一字一句地看起来。
“知道了,不过卢克,你怎么开始看书了?”罗诺佐夫问道。
“我打算将来去基特辅罗堡参加深度进修考试,考上圣俊堡帝国工业大学。我家里为了供我上学欠了一屁股债,再不找个好点的工作哪能行。难不成你还幻想着通过军队升迁?”
“卢克说得对,罗诺佐夫,你想多看点书,别天天游手好闲的,回来特别考试都过不了。”卡尔斯基一股严肃的语气调侃道。
“你可没资格说我你倒是做个榜样啊。”罗诺佐夫翻了个白眼,显得不耐烦。
“我的成绩能够稳过分数线,这就是最好的榜样。”说着,卡尔斯基得意的笑了笑。
“你!……”罗诺佐夫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继续闭上眼睛听歌,同时又把声音调大了几度。
“你们两个啊,能从高卢人的炮火下活下来,也真是个奇迹。唉……”卢克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便显出一副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可事实来说,他并不讨厌这种氛围,反而还有些愉快。就在他放空自己的大脑时,突然窜进来数日前中校的话。
“一个临时的滞留地方,我总是要走的,不差这一会。”
“只是你啊,你又是怎么想得呢?”
中校看着,手指在窜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