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随光(7)
“前进!到仓库去!”伊万诺夫在人群中挥着手,浩浩荡荡的工人彼此挽着手,一齐跑起来,撞向仓库处的安保人员。伊万诺夫稳住身体,操起一手的源石技艺,使水点在指尖汇聚,然后像子弹一样射出,贯穿了一名安保人员的头部,然后他重复此举,加上工人们无谓的冲锋,在付出十余人的伤亡后,几十人的安保队伍很快乱了阵型,被冲散。仓库大门一瞬间敞开,工人们像预先计划好的一样,纷纷拿出陈列的武器,然后排列成队形。
伊万诺夫指着那些安保人员,对身边的工人说:“卸了他们的武装。”然后他在空地上扯着嗓子大声喊“按照各自所属的队列排列!第一队列在前,其余顺位排列!”
很快,武装起来的工人们迅速组好阵型。瓦列里扛着一杆红旗跑到了队列最前方。“爹,你看这布咋样,我找了好久的。”
“好,把旗举好了,不能倒了!别里科夫,让队伍开动,直接冲散门口的那群安保人员,去攻占军营。”
换上了盾卫重甲的别里科夫扶了一下头盔,比了个手势。“好嘞,同志们!冲锋!”
“乌拉!”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队伍开动了。
“什么,工人们发生了暴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警局的戈德根与饭店内的里根斯接收到了传来的消息,戈德根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出警署,一部分军警已经待命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武器刚刚运来,那边工人就夺了武器暴动,这是蓄谋已久!”
走了几步,戈德根觉得不对。“等等,集中武器的要求是卢克·斯米尔诺夫提出的,伊万诺夫是他的司机。洛戈尔,过来。”
“怎么了警长。”
“克里沃罗什的卢克·斯米尔诺夫在哪里?”
“最后一次的目击记录是他和里根斯少校去了霍斯托夫饭店。”
“里根斯?现在暴动工人在进攻哪里?”
“霍夫街军营。”
戈德根想了想。“太巧了,派人去把卢克·斯米尔诺夫带过来,他有些嫌疑。”
警员摊开手。“做不到了,警长。”
“为什么?”
“就在刚刚,另一支工人武装占领了军械库,以及包括霍斯托夫饭店在内的街区,我们分散的军警也受到了沉重打击。”
“乌萨斯粗口,打电话请示伯爵。”
“这更办不到了,伯爵的电话从刚才开始就接不通了。”
另一边,霍斯托夫饭店,将将退却的晚霞在这一刻达到了最红晕的时刻,一轮明月攀上云端,月光同城内的街灯、摇曳的火光和红旗交相辉映。
“这是怎么回事!卢克先生!为什么你们的工人会在这个时候进攻我的部队!”
面对发怒的少校,卢克从容不迫地起身,将酒杯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已经结束了,少校,您和您那可笑的妄想将一同烂进回收过去的垃圾车内,现在只有一个声音,人民的声音。”
“你这是叛乱!”少校身后,几名尉官纷纷拔出军刀。
卢克面不改色。“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拔出佩刀斩在我这个叛乱者的脖颈上呢?您的属下不都这么做了吗?”
面对卢克的嘲讽,少校那一直握住刀柄的手终究拔出了刀,只不过,那华贵刀鞘内的是已生锈的刀身。
“老古董果然还是派不上用场了,这东西跟你一样,徒有其表。”
少校的胡子在发颤,他的全身都在发颤。他兴许是觉得受了侮辱,很不着调的喊着冲了上去。门口的彼得洛夫这时跑过来一脚踹上少校的侧腰,他竟直接倒下了。
“卧槽,这么不经打。”
彼时,门口突然响起沉沉而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服务生的惊呼,几名持械的工人武装踹开了房门。“都别动!”工人举起弩器,其他的人冲上来卸了尉官的武装。
阳台外,嘈杂的呐喊声沿着楼体直直传进房间内,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冲进市政府,活捉白老鬼!”
来到饭店门口,只见清一色的武装工人高声呼喊,越过街道,迎头的红旗显而易见。
“快跟过来,卢克。”伊戈尔来到了他的身边,那半边脸的烧伤并没有影响他像是天神一样的英姿。“大家都在等你,等我们的领袖发话。”
卢克走进到队伍中,工人们围着他。他忽而激动,这辈子从未如此激动,一个个梦境,一次次幻想,在此刻,似乎都成为了现实。
“踢倒双头鹰,插上红五星!”
轰——炮弹在军营内炸响,发起冲锋的工人武装势如破竹,打了军队一个措手不及。没了军官指挥,慌忙应战的,士兵简直不堪一击,就像卢克说得那样。别里科夫顶着盾牌压着远程火力,一步步靠近敌人的前锋。
“把你的枪尖刺进前面那个穿厚装甲的人,你的臂甲能为你提供动力。”别里科夫对身后的人说。“老天啊,不经过培训还是没法跟正规军比。算了,也没差。”说着,别里科夫将重盾猛然砸向眼前的敌人。
一部分小队绕了后,鲁道夫指挥着他们去偷炮兵屁股,趁着对方的队形还没合围前,炮兵依旧暴露在空气下。
铛——。鲁道夫的刀被反应过来的炮兵挡下,然后其他的炮兵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抽出刀来抵抗,但完全不是正规近战步兵装备的武装工人的对手,小队很快将他们包围起来,相继缴了械。他们就这样夺了炮兵阵地,两门重炮,12门迫击炮。
鲁道夫喊:“来几个会源石技艺的开炮!步兵围成一圈在外围!”队伍迅速按照他的吩咐摆好阵形。
鲁道夫竖起拇指比对着位置。“瞄准那个地方,对就是那!对焦,调整炮口。装填,催动源石技艺,开炮!”
轰的一声,一枚重炮炮弹就在目标位置炸响了,虽然偏了些位置,但达到了效果。
“很好,继续装填!你们也是,伸出大拇指在视野正前比对着打击位置,调整炮口,试一下不行再调。看清敌我,别乱开炮!”
进攻军营的战斗十分顺利,伊万诺夫没有出多少力,他这漏洞百出的身体与加剧的矿石病有机会缓缓了。
“埃尔蒙卡,告诉我现在打到哪了?”
“外围街区的据点悉数攻占,军营基本拿下了,很多人要么一碰就投降,要么连武器都没拿好,少有的一小部分还在顽强抵抗,大概一百多人,他们还有点战力,要费上一点时间。”
“好,继续进攻,只要解决掉军队,戈德根的军警也不是什么问题了。咳咳咳。”他左腿剧烈颤动一下,身子晃了晃。埃尔蒙卡搀扶住他。
“没事吧。”
“机械腿好久没保养,难免出点毛病。谢了,我还能走。”伊万诺夫用刀撑起身体,直挺挺站好。“同志们前进!”
势如破竹的工人武装直插进核心街区,持盾的军警横挡在道路上,组成一道防线,他们用警棍拍打盾牌,发出一声呐喊,严阵以待,看样子无懈可击。工人们不管这些,正面的武装将盾牌横在身前,刀尖对着敌人,发起了冲锋。将要接触军警防线的那一刻,前面持盾的军警侧盾让出路来,然后后面持械的军警从防线内冲出,和前排的工人武装冲了个对撞,两边的人瞬间打在一起。
“固定炮台!向持盾的敌人开炮!”卢克这时候已经接过了一部分武装的指挥权,他让十几名炮兵停下,在街道上固定炮台。再前面的弩手与术士也相继停下,对准敌人的后方开始射击。
掷弹兵开始投掷炸弹,一瞬间爆炸声在军警后方炸响。前排对冲的工人武装挡下了军警的反冲锋,并一点点的推动战线向前。见得不到好处,反冲锋的军警退到了持盾军警的后面。第一排持盾者将盾牌横在地面上,身体蹲下,第二排持盾者的盾牌搭在前面的盾牌上面,组成壁垒。后排的远程单位开始射击。
“前排停止冲锋!重甲单位在前面顶着,弩手、术士与炮兵集火攻击他们的壁垒!”
掷弹兵又一次投掷炸弹,此起彼伏的爆炸破开了军警的壁垒,工人们向破开的数个口子发起冲锋。
一触即溃。
见防线被突破了后,军警们一下子散开,要么逃跑,要么被工人们淹没,此刻通往市政大楼的最后障碍已经扫通,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他们了。
市政大楼前,戈德根与剩下的100名军警正在构建街垒,打算负隅顽抗。前面的溃败很快传到他的耳中,他的表情很难看。
“真是太好了卢克先生,令我这么狼狈。”他摆着臭脸,手里重新拿起那把过去的佩刀,刀的重量令他感到几分陌生。
“愣什么!快布置好防线!”他对着来往搬运沙袋与木障的军警吼道。
如今的市政大楼就只剩下他们这些军警与值班的职员,还有一面双头鹰旗。戈德根想过像伯爵那样潜逃,但他那该死的尊严拒绝他这么做,只不过工人们不会照顾他那死要面子的尊严。
很快,街道上出现了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向外边望去,能看见一面红色的旗帜,以及逐渐映入眼帘的工人武装,然后炸过来一发炮弹,轻而易举地撕裂了还未成形的街垒。剧烈的冲击直扑戈德根的面门,他一个踉跄摔倒了。等他站起身来,大片的工人武装已经近在眼前。他急忙大喊:“列队!快拦住他们!”
可没几个人理会他的声音,远程单位象征性地射了几箭,催动了几下源石技艺,也就一哄而散了。几名军警拖着戈德根的身子朝大楼里躲去,在震天的呼喊声中,他眼里灯光、火光、红旗的色彩模糊为一体。
“冲进市政府!活捉白老鬼!”
当戈德根套进伯爵的办公室时,身后已经是工人们紧逼的脚步声。随着一扇扇房门被粗暴地踹开,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彻底将戈德根拖进了绝望的深渊。他坐在伯爵的办公桌上,拉开了他的抽屉,如他所想,这里塞着一把拉特兰制手铳,他拿了出来,填进子弹,上膛,一气呵成。
那把佩刀立在桌侧,透过眼前的玻璃,他看见楼下密密麻麻的工人,以及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被工人们簇拥着大步走来的身影,他怎么也不会忘记,那是卢克。
他所有的惶恐、愤怒、不甘在这一刻成为了催动他按下扳机的动力,于是一声铳响,子弹贯穿了他的大脑,一模血液溅到一旁的玻璃上。他的身体倒在了地板上。
卢克一步步跨上台阶,步履稳健,他对一旁的工人说:“请把红旗给我。”于是接了过来旗杆,一头扎进楼梯中。
一步一步,他不紧不慢,却也急不可待。
一步一步,他听着声音,又忘乎所有声音。
一步一步,这楼梯不长,却也很长。
一步一步…………直至尽头,尽头处只有一扇陈旧的铁门,他一下子便撞开了。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那面终日笼罩在海格内拉上空的阴影,双头鹰旗帜。
卢克来到插着旗帜的杆前,一股愤怒油然而生,盘亘心头。他不加思索,一脚踹向了旗杆的底部,硬生生踹断了旗杆,这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得多。于是那面双头鹰旗从半空中飘落,直下高楼。而卢克,他坚毅的双手举托着红旗,用尽全力,向缝口狠狠插下去——
就这么成了。
霍夫街,此刻,工人武装已经控制了整个街区,所有的士兵都被控制起来,战斗结束了。
埃尔蒙卡扭过头,忽然看见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他拉着伊万诺夫。“喂,你看那里,是不是成了。”
伊万诺夫顺势望去,诚然,那飘扬的是一面红旗。
此刻月亮已攀上高空,柔顺的月光理着红旗的纹路,像冉冉升起的太阳。
“现在是晚上,对吧,埃尔蒙卡、别里科夫。”
别里科夫摘下头盔,脱去武装手套看了一眼表“啊,晚上7:00。”
“可我觉得比白天还亮。”
1078年11月20日晚7:00,海格内拉迎来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