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收到一封半匿名信
魂魄与梦,或荣或枯,是大梦起时最纯粹的光景。
下午三点,在提前结束了一天的洽谈工作后,宋市长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以示鼓励,递给了她一封信。
楚曦秀道过谢,有些疑惑地接过信封,信封上没有一字落款。想问问宋市长这是什么,抬头看宋市长已经迈开腿和稳重的秘书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她无奈地收回目光,带着不解的心情打开信封察看整洁的神秘信件的内容。
里面一张雪白信纸,手写着寥寥数语,约她在云城市中心的小学见面。落款是,宋柔山。
她一愣,宋柔山……
在那个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六年纪下学期转学她就和所有同学断了联系。她在心中寻思,宋柔山是如何知道她的联系方式的、他特意约她见面做什么、这封信又是如何通过宋市长转交到她手中?太多的疑惑淹没心中那破土而出的悸动。
小学的记忆既然不怎么好,和同学的关系也谈不上融洽。所以当时转学了也不怎么难过,也没有想要联系过谁。
除了,宋柔山。
她稳了稳心神,竭力让微微颤抖的手停止战栗,不着痕迹地收起信纸,又缓缓把文件放进包里,接着把桌面收拾干净,随后和导师并肩出了办公室。
两人没有立刻回酒店,而是下楼,聊着天走了十分钟左右,然后推开了一家装修典雅的咖啡馆。分别点了果汁咖啡和茶点,休息一会儿准备讨论待定的细节。
“宋市长刚刚给了你什么东西?”马修喝了一口咖啡随意地问。
她见导师提到那封信,心神又晃了晃。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说:“一个以前的同学写的信,约我见面。”
她低着头,马修虽看不见她的神情却点点头,了然地朝她暧昧一笑,“噢!看来某个女孩要去约会了。”
“马修!你又开玩笑。”楚曦秀无语地抬头瞪了一眼马修,看着自己一把年纪还精力充沛的导师,无力地说。
“你会去的吧?”马修不理会,只是兴致昂然地接着问。
楚曦秀盯着眼前装满果汁的玻璃板怔怔出神,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个地方就在附近,等我们再把活动细节敲定一下我就去。”
“就这样去?”导师用见鬼的表情看着她问。
她点点头,低头看自己。
“孩子,你在巴黎呆了五年,你的法语说得很好,巴黎你也很熟悉,你和一个法国人已经很像了。可是你怎么还没抓到巴黎女人约会的精髓呢?她们要提前几个小时选衣服,化妆,然后才去赴约。你看看你这个样子适合去约会吗?至少回去换一件裙子吧。”马修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个模样她见过,在她拒绝了导师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时,他就曾经露出过这样一副沉痛的表情。原来红娘这种事是不分国籍年龄和性别的。
想着她便笑了笑,“这不是什么约会,而且我们很久没联系了。”她顾虑着犹豫地说,也在心里拿不准想是不是有人恶作剧,但如今她在这里并没有认识什么关系好到能够恶作剧的程度的朋友。
即使真是宋柔山,她又要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去见他?她想见他,却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那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恶作剧,那也会是浪漫的玩笑。走吧,我们现在回酒店换一身漂亮衣服。”马修拿起手边的包,说着就立马站起来准备回酒店。
楚曦秀又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的装扮,心里紧张过了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却不得不跟在自己如今已年过七十的热心导师身后回酒店。
导师说得没错,不管事实如何,她会去的。最糟糕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而最糟糕的对面是最美好。
最惊奇的际遇,说的是那年遇见他。
五五开的比例,好像一场豪赌。
十分钟以后,出租车在他们的酒店门口停下,两人一起下了车。
首先,马修是一个年满七十的法国老人。其次,她的导师是一个把她当孩子,而她也当他是父亲的男人。可是这一天,楚曦秀觉得他首先是一个法国人,然后才是七十、男、导师,的存在。
法国人,生而浪漫。
一生致力于科研和浪漫的人,此刻在酒店房间里对着她衣柜里的衣服,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卫衣长裤?不行不行,没有女人味。”看着印入眼帘的衣服摇头否定。
“白色裙子,不行,太素了。”仍是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的裙子他眼睛亮了一下,但看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太阳,“黑色连衣裙,大气,不过显得太端正了,不适合。而且今天太阳还这么晒。”
“红色裙子,张扬、有个性,我喜欢。就这件吧。”最后,他终于笑着点头。
这下轮到她摇头。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导师的搭配。
法国男人又对着衣柜里不多的衣服翻了翻,好半天,说:
“白衬衫加这个高腰小碎花裙子,那就这个!”
马修一锤定音,她看了看最终点了点头。
换好衣服,楚曦秀看了看时间还早,准备坐下和导师讨论刚刚没有完成的讨论,马修却把她按在镜子前指着她的化妆包示意她化妆。后来不满足于仅仅的口头指导,看不下去了还想亲自帮她化。他这个样子,有点像看不惯她总穿裤子沉迷学习的魏然,有点性急得可爱。她不敢想像一个七十岁老人的化妆技术,所以只好再次拒绝导师的好意。
终于化好,她松了一口气。全程在法国导师的指导下完成,竟比当年写论文答辩还要难。
马修也松了一口气,他简直是无法想象有人能如此淡定地面对约会。不过现在的她和之前接到信的时候可是判若两人了,
看了一下时间,五点二十二。信上约的时间是六点,她准备出门。
马修欣慰含笑,目送她坐上电梯。
宋柔山约她在云小门口见,出租车司机将她在学校对面的路边放下。
换衣服、化妆、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还能坦然地想,“就当是去见一个普通的小学同学吧。”到了目的地,她却变得心慌意乱,手心都是汗、全身不自觉地绷紧、连腿都在战栗。扶着座位下了车,她心虚地扫了一眼司机,幸好,司机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紧张。
出租车离开以后,她差点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最后,她拎着包,蹲在马路边的树荫下想,说起来前几天无意梦见了他。他的书架上放着什么书,床头的照片,就连小夜灯上的灯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他的身前一片雾印出他身形模糊。看不清表情,五官若隐若现。那么真切的梦,连他也那样真实。
那时自己还感叹,“见你一面怎么这么难呢?”。
今天,就收到了他的信。
是他吗?她想偷偷看一眼,但是蹲着看不见马路对面的情景。腿仍然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又从包里拿出那封信打开来看。
信上寥寥数语,内容她早在第一次打开看的时候就已经记下。现在再看不过是因为前一次她说不出的紧迫感使自己一目十行匆匆浏览完让她怀疑起内容的可信性,另外是她认为这信对她眼下的浑身战栗有着静心定神的功效。
信是用她喜欢的行书写成,如果那书写的人真是宋柔山,那她可以断定他的性格定然还和小学记忆中一样淡然,并且这种类型形式的信他也极少书写。因为信件的格式不如正式书函严谨,却也少了一般好友间闲谈的随意。也许他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却不知所措。
随着第二次细细阅读,她一字一句反复看了很多遍,但时间仅仅只过了两分钟。
觉得自己不再紧张,手脚也不抖了,她试着缓缓站了起来。深呼一口气,穿过斑马线,往对面的学校走去。
学校就在对面,哪怕过去了多年仍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其实具体她已经不记得了,自从她回到临安以后,之后回来的几次路过想进去看看门卫都不让进,但从外面看那大门一如既往,好像没有变化。
故地重游,曾经的记忆苏醒,她觉得就是这样,应该便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