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风吹夜雨寄凉意，犬吠鸡鸣多狗盗
趁着昏暗，在陈涅的吼叫下，大胡子带着江云跑到一处走廊，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
“嘿，我说你小子，真的勇喔！”
大胡子拍了江云一掌，嘿嘿笑着，配合上他那浓密的大胡子，看着略微有些憨憨大叔的样子。
江云摸了摸脑门，呢喃道：“我只是提个我自己最想要的要求而已啊。”
大胡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江云，一改嬉笑之色，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云，“小子，还没知道你的名字。”
愣了愣神，江云连忙道歉，“我叫江云，来自……”
江云还没讲完，大胡子直接开口打断，“江云？好名字！若江乘云，浪涛之势，缥缈之轻，小子，你可愿拜我为师？”
“啊？”
江云很纳闷，不知晓这大胡子在打什么主意，心中犹豫，不做回答。
“老子龙飞，二流顶级高手，在这顶大的宣城，甚至在这奇艺府老子都是数得上号的高手，你小子拜老子为师，那是……”
大胡子背对着江云大吹特吹自己的强大与拜他为师的好处，此刻江云却是将眼神投向了远方，嘴中喃喃道：“不好意思，我不能拜你为师！”
江云在犹豫，他有感觉一旦跟大胡子练武，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寻不了仙。
脑海中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仙不染凡，凡不触仙。
寻仙的那股骄傲，让江云不想就这么放弃寻找仙。
年轻的少年，凭着一腔热血，梦想寻找只存于传说异志的仙，不想只成为一介莽莽武夫。
年轻的他哪知道，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缥缈不可寻的仙就是狗屁，武艺傍身可能会救下自己在乎的。
对于江云的回答，大胡子显然是早有预料的，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嘴，“小子，你可知，就算你穷尽一生可能也无法找到仙的，这样浪费一生，还不如跟老子学武，潇洒江湖。”
江云不知道哪来的灵感，毫不思索地反驳道：“凡尘练武数百度，不及法仙月周日。凡终究是大流，属于尘世，不触缥缈，不得超脱，不离死生。”
大胡子笑了，他一直觉得江云很有书生气，很不一样，这让他想要收其为弟子，虽然自己不念书、不捧诗经，但他可喜欢读春秋，想到自己要是有个弟子一脸书生气，出手却是一手凌厉的刀法，想想就刺激。
可此刻江云这番话语，却让他有了些许释怀，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小小少年，竟然瞧不起江湖武道，却自妄修仙不触凡尘，这小小少年懂什么叫江湖嘛？他懂什么叫凡尘俗世嘛？
一个没活明白的小子罢了，大胡子也打消了自己对江云的欣赏，但仍然有一股看好埋在心底，认为这小子未来定是有一番事业，这是来自男人的第六感。
“你小子，不愿意就算了，老子还不收了，后面求老子，老子都不收！”
甩了甩手，大胡子背着手朝着陈涅的别苑走去，显然是要回去找其谈话。
江云看了看，笑着挥了挥手，“那龙爷，我能出去看看这镇子嘛？”
“老子又没绑着你，你小子自己找个熟路的伙计陪你去就行，别到时候走丢了，不然老子可不管你的死活，最好别让南通镖局那帮人盯上了。”
“好。”
在镖局中吃过晚饭，江云便走出了镖局大门，对于这离青山村不远而自己却没来过几次的青山镇，江云是充满好奇的。
他一脸兴奋地朝着记忆中那些说着仙踪异志的茶楼酒馆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镖局之后，人流中几个粗布麻衣的路人，不留痕迹地跟上了自己。
不得说说这青山镇，夜幕随意笼罩，却不见星月，点点灯笼与油火成了地上的星。
江云目不暇接地看着夜晚热闹的青山镇，往来的江湖游侠，腰间别刀，镇上的富家公子，绸衣华服，亮眼的宝剑提在手上，飘飞的头带，躺在柔顺的夜风中。
江云觉得新奇，上前问了一个富家子，“这位公子，能不能把你的宝剑借我一观？”
先生说过，青山村外面的世界，稍微穿着华丽的男子，都喜欢被叫做公子或者少侠，而女子相应的叫做小姐或者女侠。
江云此刻很礼貌，而那公子却鄙夷地上下打量江云的衣着，满脸不屑地推开江云，“不借，你还不配看本公子的剑。”
而后就潇洒地走了。
江云呆愣在原地，不过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先生说过，村外的人都很骄傲，也很没礼貌，面对这样的人无需理会便是。
逛着逛着，江云就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九流酒馆。
虽然已经是夜晚了，但酒馆中往来的酒客依旧络绎不绝，其中更是人声鼎沸，一众大汉推杯换碗，酒水哗啦哗啦地流，他们豪放地喝着酒，咕噜咕噜地几下，一坛烈酒就见了底。
穿插其中忙碌上酒的店小二，脚底生风，迅速地给需要的酒客上着酒。
店门口的掌柜，笑意盈盈地打着算盘，不时骂着小二速度太慢，又快速换上笑脸迎送着进店出店的酒客。
热闹的酒馆中，没人注意到闯进来了一个小少年，依旧自顾自地喝着酒，吹着江湖牛。
江云乐得自在，掏出钱物，也给自己上了点酒，寻了个地方，坐下了。
三文一碗酒，加两文便得一碗茴香豆。
香的嘞！
啪！
惊堂木一响，满堂俱静。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一处看台，其上摆着一张木桌，一个衣着简朴却十分整齐的中年书生端坐其上，手拿惊堂木，眼神严肃地看向台下，“诸位晚上好啊，今夜我们再来讲讲那蛇猫山山君虎真人的故事。”
“好！”
台下一众汉子热情地回应，显然这个故事很吸引这群江湖人。
江云听了也是赶忙小声询问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看起来眉清目秀，身子柔弱，一股子书生气息，却捧着大刀，喝着烈酒，扯着嗓子大吼大叫的大哥。
“许大哥，这蛇猫山，山君虎真人的故事是个啥故事啊？”
刚问出来，江云便觉得这个问题可能有点白痴，可那眉清目秀的许青却是哈哈一笑，神秘地道，“一个关于精怪仙神的故事，怪虚无缥缈的，当个乐子听听，下酒就行了。”
说完许青便又找了个桌子，和其上的人，喝起了酒。
江云却神情一震，看着台上那说书先生，竖起了耳朵。
“话说距离宣城东南百里之外有一座山，名为蛇猫山，其上爬虫走蛇遍地丛生，更是有一族山虎，伤人无数。”
“百年前大武朝廷曾驻兵其下，却遭野兽横杀，损失惨重。”
“时任奇艺府府主左迁大人的祖上，命那时还未建立宣城的城主带兵剿灭山上野兽，却不曾想，当大军围山时，万兽之中走出一佝偻老人，抬指间灭杀数十人，更是率领众野兽击退朝廷大军至百里外。”
“那似仙似妖的佝偻老者，将军兵杀的溃不成军，惊动了兰州州长，其上报朝廷，调动一众武道宗师前往蛇猫山，参与围剿。”
“数位宗师与那佝偻老者战于山林，地动风火，山林断毁，数位宗师伤残殒命，那佝偻老者却依旧……”
说书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哐当一声，其脑袋砸在了桌案上，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
“哪个混蛋，这么打我？”
中年说书先生惨痛地哀嚎，发出疑问。
他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头顶锃亮的光头男人，狞笑着把环铛大刀立在桌案上，“你这老小子，哔哩吧啦讲的啥玩意儿。”
“佛…佛爷。”
袒胸露乳的光头男人显然是很满意这说书先生的反应，憨态可掬地笑了笑。
台下一个汉子看了，哈哈大笑地拎了一坛酒，大喝一声，“来，佛爷喝酒！”
酒坛在男人巨力之下，快速地朝着佛爷飞去，“哈哈哈，好！”
佛爷一把接住酒坛，紧接着就咕噜咕噜地喝着，酒馆很快就恢复了热闹，说书先生也是寻了个机会走下了看台，不知所踪。
江云觉得懊恼，好端端的一段仙神经典就这样被打断了，端的是可惜！
却也没敢开腔乱出头，毕竟自己谁都打不过，只能自顾自地离开了酒馆，出了酒馆九流三教，人多嘈杂，很是混乱。
夜幕下的风呼呼吹来，很冷，带着丝丝凉意，江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是一滴滴雨水被夜风从云中捏出，撒向了大地，“要下雨了，我去！”
没带伞的江云快速朝着镖局跑去，害了伤寒可不容易治啊！
一直跟在江云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夜光中寒芒微冷。
轻身一跃，其中一人杀向江云，速度之快，甚至引起风声呼啸。
感受到身后变化，江云警铃大作，下意识朝前滚动，险而又险地避开夺命一刀，身后那人暗叹，“果然，有古怪！”
没有多想，劈砍出击的刀迅速化作横斩，随之而来的是另外几人，纷纷抽刀砍向江云。
几人攻杀的方向几乎是锁死了江云躲避的路线，江云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在黑暗中摸到了一根棍子，倾尽全身力量，江云挥动棍子，或许是事发突然，攻向江云的一人手中的刀被江云用棍子格挡开来，趁着间隙，江云翻滚出围攻圈，踉跄地爬起身来。
而后迅速跑动，下一刻竟然跑进了一个死胡同，看着眼前挡住去路的墙，江云目露绝望，依靠在墙边，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流下，化作黄豆般大小的汗珠砸在地上，砸在江云的心脏上。
咚咚咚…
“小子，继续跑啊。”
围杀江云的其中一人，讥讽地笑着，看着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江云，只觉得自己几个三流高手，竟然被派来杀一个半大的小子。
“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薛爷那边应该也动手了，我们得快点了。”
一道冷酷的声音响起，其间满是杀意与不耐烦。
“好！”
“小子，你就安心去死吧，大爷给你个痛快的！”
站在江云面前的男人举起手里的刀，眼看就要砍到江云的脖子上了，江云连自己短短一生的美好都回望了一次，看着刀芒在眼中不断放大，眼神中的恐惧在消散，变得淡定无比。
哐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想象中的头颅掉地没有出现，江云大口大口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此刻，江云被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拦腰抱在腰间，男人的轻功似乎很好，抱着江云在屋檐上左跳右跳的，没一会儿竟然甩掉了那群围杀江云的人，将江云丢在一个院子角落，没有多说一句话，男人给了江云一脚，江云昏死了过去，直到昏迷前，他也没看清救下自己的人长啥样。
男人将江云踢晕过去后，看着这小子，摇了摇头，手指在飞快地掐动，眉头紧锁地算着什么，没一会儿，男人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气息瞬间萎靡下来，眼神复杂的看了眼面前的江云，叹了一口气，随后脚下一动，跳上了屋檐，消失在院落。
“江人寻仙，凡尘多变，仙？面纱不再，哈哈哈哈，真是期待呢！”
轰隆~
一道雷霆劈下，蓝色电弧滋啦划过夜幕，夜幕中似乎有一股焦糊的味道在空中飘散，但很快融入了夜雨，而后落在了地上，泥泞的乡路。
……
北陆镖局中，灯火通明，火焰飞舞，杀声震天。
“龙飞！东西安置好了嘛！
陈涅一掌震退对手，背靠大胡子龙飞，沉声问道。
大胡子没有回话，伸手在陈涅的背上点了三下，而后，直接挥刀出击，“奶奶的一群杂碎，接你龙爷一刀！”
陈涅感受到大胡子的动作，会心一笑，脚尖轻点地板，整个人弹射出去，停留之处，地板碎成了粉末，对上其攻杀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拿着蛇杖的老太婆，眼神阴狠，看着陈涅的掌印杀来，丝毫不慌，佝偻的背部，奇迹般地挺直，蛇杖挥舞的虎虎生威，丝毫不显老态，对阵的陈涅也是不敢小觑，掌印频出，角度刁钻，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攻杀数十招。
大胡子这边的情况也是十分激烈，对手腿法精湛、狠毒！
且手段阴狠，数人围杀，却硬是凭借一把大刀，硬抗不落下风。
其他北陆镖局的镖师，也都陷入了厮杀之中，刀剑棍枪戟，武器碰撞之声频繁响起，不时有人殒命当场，鲜血撒地，染红了一片地砖。
另有一行人，悄咪咪地潜伏进镖局深处，翻箱倒柜地搜索着什么。
对于北陆镖局厮杀震天，血染大地的情况，江云是不晓得的，他躺在一处院落的马厩中，枕在干草上，睡得正香。
凉意微微，却惊不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