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如何自救？
从靖王府回到柳府的柳青芷，罕见地沉默着、思索着、满脸地为难和纠结，这反应引得秦氏极为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些贵女又胡说八道？还是没见到靖王？”
她之前带柳青芷参加长安的宴会，总会遇到嘲讽两人不懂规矩的贵女，开始她还听不出来，以为人家在向她示好。
后来明白了那是嘲笑，把母女二人当小丑戏耍，才知道长安人说话风格，要是不多加揣摩，连别人笑你都听不懂。
柳青芷摇头，挥手让屋里的婢女、嬷嬷退下，关上门窗，决定把事情说给唯一信任的母亲听。
当她将靖王所提全部说完，以为母亲会和自己一样为难，没想到秦氏根本没多思索，而是喜道：
“这事好办！”
柳青芷一惊：“娘，你准备怎么做？”
“生米煮成熟饭，柳青妩除了嫁给靖王，也别想嫁旁人。”
“这样，这样爷爷会生气的。”柳青芷没说这样不太好，诚然她讨厌柳青妩，可还没到这个地步。
两人明明都是柳府的嫡女，凭什么她就是长安第一美人，她能得千万宠爱。
而自己却自幼长在边关，回到长安做什么都被人嘲笑。
而衣食用度方面，柳青妩更是无一不精，她有祖母、她娘、江家等人给的极丰资产。
而她却和母亲却要精打细算，只能靠父亲的资产度日。阿爷更是偏爱她偏到没边了，眼中根本没有自己这个孙女。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门让全长安贵女羡慕的好亲事，霍明玦家世显赫，英俊潇洒。
而她呢，回到长安来提亲的也只有小官或是破落勋贵。
她羡慕柳青妩，嫉妒柳青妩，特别是两人一起参加宴会时，总能把她衬得，像是柳青妩身边的丫环。
在经过霍明玦退亲事件之后，这种讨厌已经变成了恨怒，姐妹之间再无和好的可能，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可这些恨意远没到，要害柳青妩嫁给靖王那个好色的老男人地步。
这时秦氏低声劝道：“你阿爷再生气，又能气几年？他老了，这柳府很快就是你爹的，是咱们一家的。”
“再说，她退了亲，还跟阉人往来，全长安人都知道，哪家勋贵肯要她？
靖王虽然年纪大点，但人家可是皇叔，正宗皇室宗亲，她嫁过去就是王妃，身份地位哪点亏她了？”
“这是双赢的好事，她当靖王妃，你才能做靖王世子妃。我儿，别心软，你好好想想咱们回长安这几个月。”
“除了靖王世子，你再去哪找人品样貌家世，样样掐尖的人家？难道你想嫁单安？”
柳青芷猛地摇头，同时她想到柳青妩劝自己嫁单安的场景。
呵呵，在柳青妩心中，我只配嫁给单安这样低贱的武夫。
然后秦氏又下一剂猛药：“她自出生，她娘就给她囤嫁妆，到现在已经有十里红妆，比不上公主，也能比得过郡主。”
“娘也想给你存嫁妆，可你也看到了，咱们娘俩在柳家，处处受人白眼，遭人冷脸。
我的儿，娘就生了你一个孩子，就靠你高嫁，给娘挣脸了。”
说话间秦氏抹起了眼泪：“你还为她心软？人家可有想过你？她有兄长、有舅家撑腰，你有谁？”
柳青芷渐渐觉得母亲说的对，嫁给靖王并没有辱没柳青妩，这是双赢。
她低声道了句：“我听娘的。”
随即肩膀松懈，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是那双低垂的眸子，更深沉，也更坚决。
秦氏很快就有了决断：“那个女人的祭日道场，就是最佳时机……”
此时，柳青妩完全没想到，一个关于她的阴谋正在酝酿。
今日，她不光因为准备祭日道场的事琐事，累的心力交瘁。
同时还收到一个让她既震惊，又错愕，甚至有些迷茫的消息。
凉州传来密报，霍明玦带着一支军队去侦察敌人的情况，然后失踪了。
失踪了。
不是死了，也不是活着，而是生死不明。
怎么会这样？这种情况完全不在柳青妩的预料之内，她有想过，霍明玦会像上一世一样，死在凉州守城之战。
也有想过因为她坚持退亲，引发一些不同的结果，霍明玦活了下来。
但现在胡人既没有攻破凉州，没有引发西北大乱，而霍明玦生死不明。
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一种错觉，会不会她以为的前世，只是她的一场梦？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超出她前世的认知，往着不可思议、未知的方向发展，那她知晓未来又能怎么样？
长安乱还会来吗？阿爷和她熟悉的那些亲友，还会死吗？江南还安全吗？
她该如何自救？
她以为自己只要抓住一条救命绳，努力往上爬，就能不再让噩梦重现。
而现在那根绳索好像断了，成了一团乱麻，未来成了一片迷雾。
大相国寺，菩提树下，少女一身雪白素服，乌黑的长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一朵洁白的茶花，大半头发披散在背上，发梢随风轻舞。
她肌白如雪，一双眼睛宛如坠入了满天星辰，只是此刻，那双动人的眸子看向菩提树，因悲伤和迷茫，显得朦胧迷离。
她的神态是那般悲伤，又是那么虔诚。连满天神佛看到了，都会于心不忍，答应她的请求。
看着听闻霍明玦失踪，就坐在菩提树下失魂落魄的妹妹，柳青恒一直轻叹，果然，阿妩心中还是在意霍明玦的。
他没上前安慰，现在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只有接到霍明玦还活着的消息，妹妹才会安心吧？
他扭头看到旁边的单安，他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冷酷与阴戾，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
眼神中的冰冷变成一抹柔情，面部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看向柳青妩的眼神，带着说不尽道不出的怜意。
他无意识地伸着手，隔着极远的距离，慢慢地顺着柳青妩的长发，在空中轻轻滑落。好像用这种方式，给予她安慰似的。
五月的风带着凉爽的气息，从三人身上吹过，吹的菩提树沙沙作响，吹的柳青妩衣袂飘飘，发丝轻扬。
单安觉得他只要往前一步，就能碰触到那飞扬的发丝，他好想走到少女身边，告诉她，不要难过，不要哭。
可他脚步却像被钉子钉在地面上一样，硬是一寸也不敢往前挪。
他没有资格，去安慰这个宛如仙子一般的少女。
他更害怕，他的靠近，幻境中的‘萧彦安’会现次出现，那个对柳青妩冷酷无情的萧彦安。
那个敌人来袭，将柳青芷带上马背，却将柳青妩留在乱城之中的萧彦安。
他一定要找机会告诉眼前的少女，告诉她，那个人不是自己。
不管你在梦中看到什么，那只是梦，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