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沙归洪与小环
宁城，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城，位于漠州偏东地界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但出了宁城，往东南方向行走不到半日，就会看到一片弯弯绕绕，宽如小湖，水面如镜般光滑的河道。
这一整条长河，被人们称之为镜河，而这一段弯弯绕绕的河道，则被人们亲切地唤为镜河湾。
镜河之水的源头，是在漠州与琉州相交接的一座大雪山上，由西向着东北，穿过一小半的漠州地界，奔流一路，最终汇入了海河。
这天，当老雀牵着小箱，带东来风抵达镜河湾时，天气还是阳光明媚。
但当东来风瞧见河边一处凉亭中，那个背对着这边，负手而立，面向长河的人时，他的眉头竟不由狠狠一挑，感觉天气突然有些阴暗了下来。
东来风转头看向了老雀，目光明显带着审视。
老雀脸色僵硬地笑了笑，赶紧解释道：“前辈，你也没问过我，这夜讯楼的楼主是谁呀，你不问，我又怎敢多嘴，我知你向来喜欢清静，所以我一路都不敢多言，就怕打扰到你，这事，前辈可不能怪我，是吧？”
东来风似笑非笑地呵了声，微摇一摇头，懒得再理会老雀，直接迈步向那河边的亭子，亭中之人走去。
老雀想要跟上，却见东来风头也不回地摆了下手：“你可以走了，就到此。”
老雀愣了下，反应过来不由大喜，迅速向东来风抱了下拳，道：“有幸与前辈一路，我很开心，既然前辈发了话，那么，实力低微的我就先走了，不打扰前辈办事，江湖路远，希望能与前辈再见。”
话落，老雀侧了下身，郑重向那亭中的背影抱紧一下双拳，稍微弯腰一拜，然后这才牵着小箱离去。
东来风对此不觉意外。
自从见到了亭中那一抹白后，他就彻底明白，老雀应该是无意引他来这里的，但那人却让老雀的无意成为了有意。
江湖这么大，他之所以会遇上老雀，不出意外，大概率也是亭中那人插了一手。
这么一想，凉城的厨子很有问题。
或许，就算最后没有老雀，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引他来此，只是因为老雀恰巧撞进了此事中罢，那人也就顺手这么运作了一把。
而老雀，应是在途中才理解到了自己的作用，所以刚才见到那人，他才不显得有丝毫意外。
真是好手段啊，虽然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但此手段，神不知鬼不觉，不愧为当代天下的举世无双。
现如今，一切是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发在等他……
叫了辆马车，无人敢阻般大摇大摆出了漠州城后，赵平绕道去了城外最近的一处破庙。
此庙，他今天一早才与小环路过时见到，当时他留意了几眼，没想到半天时间没过，他们又返了回来。
马车停在了破庙门外，赵平和沙归洪进入了庙中，各自找个了地方坐下。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赵平直接询问。
沙归洪叹了声息：“还能有什么打算，我现在这情况，应该瞒不过你，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成功将功法给去魔化神，你觉得，这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赵平眉头微皱，又问：“你好像很赶时间？”
沙归洪点下头：“是的，很赶，毕竟已经过了十二年，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像小环这么适合传承我功法的人，我怎能不急？小环，就是我最后的希望。”
“你以为，这十二年来，就真的没有人怀疑过我并未死去？还是有的，且还不算少数。”
“这些有心之人，之前是因为我低调，所以他们没能找到我，但是自那天小环从漠州城连夜逃出来后，我就知道，我已经藏不下去了，除非不管小环的死活，所以，我不得不在冠朗面前露了面。”
“我坏了冠朗的好事，你觉得他会好心好意，替我隐瞒我还活着的事吗？不会的，相反，他还会让那些有心之人尽快知晓此事，好让他们来除掉我。”
“那么，小环呢，你觉得，他们会放过小环吗？会放过我最后的希望吗？我想收小环为徒一事，根本瞒不住，或许，是我连累了小环也说不定。”
“但没有你，她早就死在了飞天将的手里，你不欠她的，她欠你的才是。”赵平立马接过话说着。
沙归洪叹了声息，没有再说什么。
赵平转头看向了庙外，小环从车箱里出来，那一记隔空手刀的击晕效果已经过去。
车箱里，还躺着一具尸体，还昏迷着一个人。
小环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走进了庙来，她先是看了眼赵平，抿了下嘴，再看向沙归洪。
在沙归洪此时有些躲闪的注视下，小环走到了沙归洪面前，双膝跪下，一脸认真地开口：“前辈，请教我武功，我会好好学的，我不怕吃苦，我已经吃过了天底下最苦的苦，我什么都不怕，还请前辈教我。”
说完，小环就要磕头去拜，却被沙归洪迅速动身上前，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沙归洪眼神无比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小环只是真心想拜他为师，学武壮己，他当然很开心。
但现在的小环，只是因恨而想拜他为师，学武杀人，这并非他所愿。
他不想，自己的徒弟以后只为了仇恨而活着。
所以，他无法让自己在此刻答应小环，哪怕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希望。
小环抬头，一脸平静，却是泪流满面地看着沙归洪，颤声恳求道：“前辈，我现在，没人能求了，我只能求您了，赵少侠是不会教我报仇的，我知道，我能求的人，就只有您了，求您教我。”
话落，小环快速跪着退了几步，向着沙归洪，重重地磕头一拜。
这一次，沙归洪无法阻止，他不忍，只有满目的怜悯和痛惜。
沙归洪默默地扶起小环，一脸纠结地看向了赵平：“你怎么看，我要不要教她？”
额头肿红的小环也泪眼婆娑地看向了赵平。
赵平无奈一叹，这对师徒还真是麻烦，这不已经明摆着了吗，一个想拜，一个想收，还要我这么看？
对此，赵平也只能这样回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自创此功，名为蛮神功，一蛮成，碎山石，二蛮成，破城河，三蛮一出，可霸天下。”
“既然她传承了你的衣钵，将来有机会霸了这天下，那你在担心什么？是怕她练了此功，会被人欺负？还是怕她练成了之后，会欺负这个天下？”
“我瞧着，小环这人，都不会的，所以，你自己想吧，你不是通明王吗，怎么这会儿，这么不通明了？”
小环感激地向赵平点点头，再立马看向沙归洪，一脸藏不住的期待。
沙归洪闭上双眼，呼吸微急，喃喃道：“是啊，我在犹豫什么？我可是通明王啊！”
说完，他再睁开双眼，目中已有决然地看向了小环，沉声道：“好，从今往后，你小环，就是我沙归洪，唯一之徒，也是我自创的蛮神功，唯一之传。”
“你今日肯拜我为师，我当传你可霸天下之功，待来日，你以此功威名天下之时，天下又岂无人不识，又有何事，再能使你愁之？”
小环闻言，立马郑重地跪下磕头一拜，道：“恩师在上，请受小环一拜，从今往后，小环定不负恩师之赐。”
就这样，沙归洪笑着扶起了小环，小环一脸的稚嫩开始渐褪。
而见证了这一切的赵平，只是觉得，有些莫名沉重。
或许，这就是沙归洪与小环，该相遇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