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就是个匹夫
方含只觉手上一轻，再一望地上几块碎铁片，目眦欲裂。
青雪，没了？！
他8岁练刀，一开始自然不会用这种制式铁刀，只是柄养父方舒削出的木刀，直到11岁，练刀三年有了小成，方舒才给他买了这柄铁刀。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方含前世在自己身上挺舍得花钱，要不然也不会去排队购买价格贵得吓人的所谓新一代鼠标，依着上世的脾性，断不至对一柄普通的铁刀如此上心。
但方含得到后就是喜欢得不得了，连睡觉也必须放在枕边，摩挲良久才会睡去。
这或许是融合了他这世寄生之人的基因所致，也可能是新一世独特的生活经历影响，不管如何，青雪就这样伴随着他从童年走向少年，日日陪伴，有无数记忆，有许多温暖，是最亲密的兄弟，最可靠的伙伴。
如今，断了，几块残片在朝阳下黯淡无光，仿佛融入了泥土中。
方含呆呆地看着握在手上的残刀，似乎身体的一部分也失去了，原来的青雪，在他眼里是有生命的，但现在只是半截死物。
他眼中突然朦胧，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嘶声道，“你，毁了我的青雪！”
陆道明心中也有些后悔，他本来只是想秀秀肌肉，让方含看清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以后乖巧一点做个听话宝宝，但方含一副死战不退的样，让他有些着恼，才想给方含一点小小的惩罚。
青雪毕竟就是把凡刀，还带了些暗伤，他也没想到方含竟然对这柄刀感情如此深厚，看他的样子，都快要冲上来拼命了。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向方含认错，手一扬召回柳枝，淡淡道，“凡刀一柄，岂能与大道争锋，方含，你当放下执念，潜心修行……”
“你，毁了我的青雪！”
方含打断了他的话，瞪着陆道明，咬牙切齿。
“你！”陆道明在门内威势日重，他说话别人只有听的份，哪有人敢打断？顿时一股怒气生起。
他头一次后悔起自己当初的决定，这种刺头货，收进来干嘛？专门来气自己吗。
“哎呀，老陆啊，原来你在这呐。”就在两人剑拔弩张时，一个女声传来，方含和陆道明同时望去，却见远远的几人走来，前头的正是五门主，也就是陆道明的道侣江忆兰。
她一身紫色道袍，紫色是很难驾驭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恰如其分，合身得体，更显身材丰腴成熟，鹅蛋脸虽犹带浅笑，却隐有一丝焦急之色。
身为陆道明的枕边人，她又怎会不知陆道明一大早要干什么？神识自然远远地窥探着这边，眼见现在情势不对，两人要一拍两散的节奏，赶紧出来救场。
她身后是三门主僧有情和四门主修无涯，以及十一门主小美女柳鹂儿，两人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们自然也明了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好出面，反而是江忆兰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陆道明也稍松了口气，这事再这么下去他也不知该如何收场，难不成立马将方含逐出山门？
那也太霸道了些，会被人认为气量太小，而且刚录入门的门主呆不到一天就开革，实在有些荒唐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扫了众人一眼，眼光最后才落到江忆兰身上，淡淡道，“我正与十八门主探寻道之正途，何事？”
江忆兰赶紧开口，“刚才六门主以振灵之术传来重要讯息，有要事相商。”
六门主陈绍坤，正前往南启大陆办事，已有数月，南启大陆太过遥远，讯息传递甚慢，天灵门的振灵传音术可借助任何生物灵慧进行接力式传递，正是针对这种超远距离传送的。
但哪怕如此，一条信息传到门内也有几天甚至十数天的滞后期，而且此法随距离变远慧力消耗成倍增长，轻易不会使用，一旦用上必是极是重要或紧急的消息。
陆道明不知江忆兰所说是真还是只是借口，但这个台阶架得正好，他点点头道，“如此，我马上去。”
顿了顿，看了仍低着头神情落寞的方含一眼，道，“十八门主这边，我就不指导启灵了，三门主，你就代劳一下。”
说完，也不待僧有情表示，手一挥，那枝柳枝激射而出，刺入地面，只留下一个幽深无比的小坑，他冷哼一声，身影虚淡就此消失。
方含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青雪残片，场中几个对视一眼，江忆兰叹了口气，道，“我也去听听六门主的消息，小鹂，你也随我一起去吧吧。”
修无涯和僧有情交情甚好，老和尚投以一个求助的眼光，老道士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口中称道，“六门主那边想必事态紧急，我也得去听听，老僧，十八门主的事就交给你了。”
几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湖边顿时清静了。僧有情陪着方含默立片刻，才开口道，“二门主这人，其实不错的，这也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方含猛地抬头，“什么无心之失？他就是故意的！哼，这算什么替天行道，这是把自己当天了。”
老和尚感觉说啥也不是，只能抱以苦笑。
“我就天地间一匹夫，匹夫之道，借刀行之，人间有恶，我斩之，天地不仁，我亦斩之，这就是本心，有何不对？”
方含越说声音越大，激起阳池中几只灰鹭，扑哧哧飞开，湖水亦有微波泛起，似在激赏鼓掌。
“什么天灵门，连一把刀都容不下，还卫什么天道，哼，这种破门派，我不入也罢。”
方含这话把老和尚吓了一跳，暗想天灵门真是流年不利，刚叛了个温如玉，现在这十八门主又要闹着走，这怎么行？门派的脸还要不要了。
而且方含毕竟是自己引进门的，他要这么一走，二门主那边也难以交待，几双小鞋是妥妥的。
僧有情也是急中生智，连忙道，“十八门主且不要冲动，这断刀，又不是不能接续？”
方含正在蹲身捡拾着青雪残片，闻言手一顿，脸上浮现惊喜之色，“真的？”
老和尚点头，“不仅可以接续，而且还能借此好好炼制一番，淬去杂质，让它更胜往昔。”
方含喜得向老和尚深深作揖，“三门主，如果你真能把青雪接上，我方含，我方含就……”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好像没啥可以报答老和尚的。
口袋里虽然还有碎银两三两，方含本来想掏出来，想想还是算了。
一来拿不出手，二来估计老和尚也看不上这种俗物。
僧有情摆手，暗自好笑，还是少年心性啊，喜怒转换，一惊一乍的。“十八门主不必客气，只要以后休再提离开之事就行。”
方含讪讪，他也就是一时气急，真要他下山，他还不知道去哪呢。
心下暗想，老和尚如果真能续上青雪，这番恩情现在还不上，以后终归还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