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公子小贱
这一夜大家从来没有过的兴奋,一直到天光大亮。
钟灵子对大家说道:“睡吧,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我给大家站岗。”
话刚说完,竟是一歪头躺在地上睡着了。
钟无艳对大家说道:“你们睡。”
说完走到灵堂门口站岗,其余人等倒头便睡,直到八九点钟的光景仍是没有动静。
钟无艳在灵堂门口站着打了个盹儿,忽然间感觉凉风吹面,打了个激灵。
她警觉地出去门口张望,见一人靠在大墙角落,正在酣睡。
那人破衣烂衫,衣衫竟是花花绿绿、缝缝补补的百衲衣,这百衲衣简直是穷天下所有颜色集于一身。
他头发疙疙瘩瘩,白花花的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洗。那头发之上,还扣着一个小红碗,远远看去就像冰淇淋上顶了一颗草莓。怀中还抱着一根曲曲弯弯,弯弯曲曲的棍子。
钟无艳走上前去,抱拳刚要说话。
忽见那人脑袋晃了晃,伸了个懒腰。口中念道:“啊呀哎呀,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墙根睡的暖,墙上日迟迟。”说着便站了起来。
他站着的形象更加怪异,身材消瘦,一把骨头架子支撑着百衲衣,拄着那根棍子,像竹竿扎成的稻草人。一双眼睛全是白的,竟找不到瞳孔和黑眼仁,敢情是个瞎瞎的要饭花子。
钟无艳皱了皱眉:“这身气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只听那叫花子说道:“无艳小姐,老花子到了门口,就不请我进去喝口水吗?”
来人竟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身后钟灵子的声音说道:“高手大驾光临,喝水怎么可以,来来来,里边请,我等备有上好的茶点。”
钟灵子已闻声赶到,身后跟着十二鬼叔。
钟叔勉上前一步,竟是阻住那老瞎子说道:“老人家,我这有两个馒头给你,你还是拿了走吧。我家眼下有大仗要打,你、你还是走吧!”
老瞎子闻听钟叔勉之言,哈哈大笑。
上前一步,挽住钟叔勉的手臂说道:“好好,老夫就是喜欢你这种诚实的孩子。”
钟叔勉将馒头塞进这人手中,赶忙的向外推老叫花子,急切的说道:“快走吧,快走吧,敌人马上就到了。”
老叫花子伸手摸住了钟叔勉的脑门,沉思说道:“老花子我摸这头骨,你该是聪颖之人才对,却是谁教得如此愚钝。不妨跟你说吧,今日再没有什么敌人来了,老花子我便是你们今日唯一的敌人。不瞒众位,老花子天光一亮便到了,因见你们很是劳累,尚需休息,如若早早开战,便觉得胜之不武。传将出去,说我乘人之危,那以后老花子还怎么混呢!”
钟叔勉一听他是敌人,赶忙跳开,说道:“你,你,你是坏人。”
说完,竟又从那老叫花子手中抢回了两个馒头。
老花子盯着他抢回的馒头,哈哈大笑,不由分说挽了钟叔勉的手臂,向灵堂之内走去,那神情竟未把钟灵子等人放在眼中。
钟叔勉身子扭来扭去,极不情愿地跟着老叫花子往里走。
钟灵子等人无趣地跟着,没想到敌我相见竟是这种场面。这老叫花子和钟叔勉二人倒是有的一比,皆是不按常规出牌。
钟叔侠仔细打量老叫花,眉头紧皱。在他眼中,那百衲衣波光粼粼,说不出的诡异。
还有那头上扣着的红色小碗,竟像是一滴滴的鲜血凝成,那不是一个人的鲜血,每一滴便是一个人的性命,这滴滴血一个劲儿往钟叔侠眼里面钻,果然是好大一个劲敌。
灵堂上空的空气似乎在变红变冷,凝结着那股莫名的煞气。
老叫花子虽然是个瞎子,一举一动,举手投足,却是极为准确,那双大白眼珠子似乎比真眼还真。
他随手抄了把椅子便坐了下来,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坐下吧,你们活得也不容易,老叫花我更不容易。反正今天这一天的光景是属于咱们双方的,且坐下来,慢慢地说,然后慢慢地打。让我们享受这最后一天吧,因为到得晚间,不是我杀死众位,就是被众位杀死。”
这人说话平心静气,语重心长。如若不听言中之意,一定会认为他是朋友。
钟叔焕说道:“早打是打,晚打也是打。早死是个死,晚死也是个死。咱又何必磨磨唧唧,啰里啰嗦。”
话音刚落,老叫花便抬手用那曲曲弯弯的棍子,对钟叔焕点了一下。
钟叔焕感觉一股劲道袭来,忙做个守势,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后手拉出红、黄、蓝三根线,成弓形模样“啵”的一声,对着老叫花点出的那股劲道弹去。
可谁知,那股劲道竟不与之相碰,在中途转了一个弯儿,绕过三根火线,“嘭”的一声打中钟叔焕。
钟叔焕“登登”后退几步,喉咙发热竟咳出一口血来。
而钟叔焕弹出的攻击,竟被叫花子的劲道一引,偏离了方向,“嘭”的一声打在了灵堂的墙壁之上,打出一个窟窿。
十二鬼叔刹那间把老叫花围在中间,便要动手。
钟灵子示意不是动手的时候,众人退回。
只听老叫花说道:“钟灵子啊钟灵子,你这是教导无方啊。做长辈的还没说话,你家孩子便动起了手,分明是不分长幼尊卑嘛。”
他这话说得狡诈,分明是他先动的手,却说是钟叔焕不分长幼。
钟叔勉说道:“你、你,你先用棍子的,你、你怎赖我六哥!”
老叫花说道:“如若不是他打出劲道,我那劲道也不会自动反击。我只是想指点他一下。可是你看我这一点,他便漏了底细。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你们就这点道行,还要抢着送死,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钟叔勉过去,拿出布娃娃对着钟叔焕吹了一口气,钟叔焕气色恢复了正常。
老叫花一惊,脸色略过一丝莫名,然后又恢复常态。
钟叔焕心想:“这老叫花子虽说是狂妄自大,却也说的是实情,若是单独交锋,自己这一招便是败了。”
只听老叫花继续说道:“我大清早的就到了,为了让你们休息,我靠在墙根等了两个时辰。你们说着好茶好点的,却一点也不端上来。怎么说我也是一位老人家吧,这礼数嘛”
他这话说出来,却是酸了吧唧,吧嗒着嘴,好像好茶好点的礼数非常重要。
钟灵子确是说了这话,被钟叔焕一打断竟是忘了。
当下钟无艳找来茶点,搬过一张桌子,摆在老叫花面前。
老叫花摘下头上小红帽,从帽子中取出刀叉,叉了那些茶点往嘴里吃。
然后端起一大壶茶水,倒进帽子里端起来喝,吃相极为难看。
他喝完一帽子的茶水,又倒了一帽子的茶水进去,口中喃喃说道:“狼外婆先吃了几口,我这小红帽还饿着呢,小红帽吃吧吃吧,喝吧喝吧!”
说完,把两盘茶点也倒进了帽子里,那帽子里的水见了茶点进来,便打起了转转,随后茶水中心打起了旋涡,一晃眼间,茶点和茶水均都消失不见。
众人深感蹊跷,盯着那小红帽不措眼珠。
钟叔侠见小红帽之中有很多小东西闪闪发亮,心中暗想:“原来这人除了那根棍子,尚有许多兵器。”
眉头紧皱,思考应对之策。
钟叔勉突然发出“吸吸”的声音,曲抽着鼻子,似是感冒了一样。众人知他一向怪异,也未多加理会。
老叫花忽然翻着白眼问钟叔勉道:“你是感冒了?还是喜欢恶作剧?我吃点喝点,你紧着配合什么!”
钟叔勉说道:“好臭,好臭。”
说的老叫花微微一愣,大白眼珠子又翻了翻,这个神情却未能逃过钟叔侠的眼睛。
老叫花边吃边拿出一个红皮小册子说道:“来来来,还请大家把自己的名字都写在我这小册子上面。我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我杀死的人的名字。今天老夫也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如果是众位死了,老夫便把自己的名字抹去。如若是老夫死了,众位便把自己的名字抹去。这册子便留给了钟家当做老夫的纪念。”
老叫花说完,把册子放在桌上。
老叫花这话说的倒是挺实在,竟让大家自觉地把名字写在死亡簿上,他自己也不例外。真个是要应了那句话“不是我杀死众位,便是被众位杀死”。
众人看向钟灵子,意思是:我们写呀还是不写呀?
钟叔勉径自上前,拿起了小册子,对老叫花子说道:“笔呐?”
老叫花又是一怔,眉头皱了一下,心中暗道:“竟又是这个小子。”
随即哼了一声说道:“你没见那字都是红的吗?咬破了手指写上去不就行了?”
钟叔勉“哦”了一声,竟真的咬破手指,将名字写在小册子上。他这书法没得说,蜘蛛爬行一样,“钟叔勉”三个字竟然占了一页纸。
钟叔侠看见老叫花子眉头又是瞬间皱了一下,眉心竟有一点寒星一闪而没。
钟叔勉这一口咬得大了,写完名字后,那咬破的食指血还在下滴。
他随手弹了一下,想把血滴弹得干净。这无意中的一弹,那一滴血恰巧向老叫花子飞去。
老叫花拐棍向地上一顿,凭空飞起,堪堪躲过那一滴血,随后便飘落下来,仍坐于椅子之上。
钟叔勉讶然说道:“您老人家,这身、这身衣服脏兮兮,却嫌弃我这一滴血!”
老叫花哼了一声,说道:“本以为你是最傻的一个,却没想到你是最奸猾的一个。”
众人心中替钟叔勉喊冤,这次老叫花可是真的看走了眼。
钟叔勉躲在一边,拿出布娃娃吸手上的血。布娃娃舔了一下手指,那咬破的手指便复原了。
老叫花一双白眼仁滚动,神情莫名。
众人心想:“老三十二有这等气魄,我等有何不敢!写个名字又不是死了,妈个蛋的,一个破册子吓唬谁呢!”
于是纷纷咬破手指,把名字写在小册子之上。
最后一人是钟灵子,他也咬破手指把名字写了上去。回头仔细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小册子泛着黑光,甚是邪气。
老叫花站起身来,竟然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各位,对敌人的尊重便是对自己的尊重。”
说完咬破中指,在小册子上写了四个字“公子小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