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把断弓
“顾大人此话倒是有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思了。”
来人赫然是路蔓蔓。
路蔓蔓身穿华丽的郡主朝服，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和珠玉点缀，显得庄重而高贵。
同时，手中端捧着一份圣旨。
在路蔓蔓身后紧跟着一个身影——秦潇远身边的江顺。
“参见郡主。”
“玉荣见过卫国公。”
因为手中端着圣旨，路蔓蔓只是向罗成微微颔首。
“郡主此话……何意啊？”
路蔓蔓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圣旨打开了。
“巡案司顾朝决接旨。”
顾朝决万万没想到这道圣旨竟然是给自己的。
顾朝决跪下后，身后的巡案司众人也随着顾朝决而跪下。
罗成也是如此。
就在罗成将要跪下时，跟在路蔓蔓身后的江顺走上前来。
“卫国公且慢，皇上念卫国公一身伤痛皆为护佑百姓，特允您站着听旨。”
聪敏的人当即就已经品出了这中间的高低远近。
地上跪着的顾朝决脸色绿了。
原本还一脸硬气、挺直脊背跪在地上的顾朝决，听到这句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之眷命，膺运受图，抚御万邦，兢兢业业。然巡案司顾朝决，心怀叵测，阳奉阴违，欺君罔上。”
“彼以谄媚之辞阿谀奉承，实则暗怀不轨之心，行奸佞之事。更为甚者，顾朝决断编造假证据，污蔑忠臣良将，致使朝廷蒙羞，社稷受损。”
“其所为不仅损及国家利益，更动摇国本，实乃大逆不道！”
“今查得确凿，特颁此诏书，昭告天下。顾朝决其人即日起，剥其官身，打入天牢，待三司会审后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钦此！”
路蔓蔓第一次念这么长的圣旨，等到气息平复后，路蔓蔓低头再看。
地上的顾朝决依旧跪在地上，他身后的巡案司手下则是在交头接耳。
“顾大人，请接旨吧。”
之前与蜱犀商量好的，路蔓蔓只要说出这句“顾大人，请接旨吧。”
蜱犀就带着他的伙伴落在巡案司。
但是现在顾朝决身处卫国公府。
路蔓蔓灵机一动，就让蜱犀带着那些猫头鹰一起追着顾朝决。
他走到哪儿，猫头鹰就飞到哪儿。
顾朝决直挺挺地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仿佛时间已经凝固。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与难以置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道来自皇宫深处、由秦潇远亲自颁布的旨意，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
阳光无情地洒落在顾朝决身上，但此刻他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周围的喧嚣声似乎也离他远去。
只剩下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的那个名字——秦潇远！
顾朝决紧咬嘴唇，试图平息内心的波澜，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明明是盛夏，但是顾朝决此刻冷的发抖。
“罪臣……接旨，谢……谢主隆恩。”
顾朝决还是伸手接下了那道圣旨。
“那么……顾大人请吧。”
路蔓蔓侧身为顾朝决让出一条道路。
一路上，上百只猫头鹰不停地围着顾朝决飞着，一直到天牢门口，等到顾朝决进去以后才离开。
离开后的他们纸盒子飞向了巡案司，落在了巡案司的屋檐上。
任由里面的侍卫如何驱赶也不飞走。
京城的百姓看着这一幕，纷纷议论。
路蔓蔓将人送进天牢后就进宫去向秦潇远回禀。
“舅舅。”
路蔓蔓进去时，正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一把断裂成两半的弓。
“舅舅？”
秦潇远抬头看看路蔓蔓。
“来了，坐吧。”
看见路蔓蔓来，秦潇远吩咐小崔子将那把断弓收了下去。
“人……送进去了？”
“是。”
秦潇远是帝王，感情对于秦潇远来说是最疼的刀。
但是他拥有妻子陆窈云的爱，兄长秦潇瑜的爱，妹妹秦潇雅的爱……
秦潇远本以为自己会是那唯一的特例，但是现在顾朝决狠狠地向他的心口刺了一刀。
“朕乏了。”
路蔓蔓知道顾朝决是曾经跟秦潇远一起长大的，在秦潇远的心中顾朝决就是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但是现在是自己提出的让舅舅去查的顾朝决，查他的兄弟，查他为数不多敢把后背交出去的人。
“舅舅。”
站在百姓的角度上自己做的没错，但是在舅舅这里是自己错了。
“蔓蔓，你做的没错……是他错了。他忘记了他的初心。”
秦潇远说完，就带着江顺去了地牢。
路蔓蔓站在原地，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自己伤害了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舅舅。
但是路蔓蔓不后悔，即使让她再一次选择，路蔓蔓依旧会这么选。
秦潇远没有传轿辇，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天牢。
一路上，秦潇远都在想从小顾朝决做自己伴读时候的事，有时还会想着想着笑出来。
一路上，江顺在旁边看着秦潇远又哭又笑。
终于，秦潇远站在了天牢门前。
这是秦潇远第二次来这儿了。
第一次，秦潇远在这儿下旨，让与自己有着一半相同血脉的弟弟病逝。
秦潇远叹了口气，还是选择走进去。
顾朝决的牢房是最里面那一间。
听到有脚步声，顾朝决还以为是狱卒。
“这么快就来给老子下马威了。”
但是当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与来人交汇的瞬间，突然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秦潇远！
“是你，那道旨意真的是你发的。”
顾朝决猛地扑向秦潇远，但是却因为手上的铁链而只能伸出一个手臂。
“大胆！”
江顺眼疾手快用手上的浮尘将顾朝决伸出来的那只手打掉。
“无妨。”
秦潇远摆手让江顺退下。
“小顺子，还这么护主呢。”
秦潇远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朝决。
“朝决，你为何要如此？”
顾朝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这冷笑中仿佛包含了无尽的讽刺与不屑。
“我为何如此？你难道不清楚吗？”
秦潇远皱起眉头。
“朕自问待你不薄，你却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顾朝决听后激动地朝秦潇远吼道。
“不薄？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把我当兄弟吗？”
“你是皇上，高高在上的皇上，你说你把我当兄弟，你不觉得可笑吗？”
秦潇远沉默片刻，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心中的重担微微减轻了些。
“朝决，朕一直视你如亲兄弟。”
“但你如今犯下重罪，朕亦无法包庇。”
顾朝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牢房中，令人心生悲凉。
“好一个视我如亲弟！你可知我这些年的苦楚？”
顾朝决将自己这些年得罪权贵，遭人追杀，妻女老母皆被仇家杀害的事一一讲给秦潇远听。
“你知道吗，那是我从小就喜欢的姑娘，她终于嫁给我了，但是我却每天都在忙，忙到她到死时我还在千里之外。”
“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她连一声爹爹都没有叫过我，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我娘虽是原配却不得我爹宠爱，熬瞎了一双眼睛才偷偷攒够银子送我进宫，她才跟我享了几天福，就被人扔在了水井里。”
“那是冬天啊，她是活生生溺死的。”
顾朝决此时已几乎接近疯狂。
秦潇远静静地听着顾朝决的控诉，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我不争不抢兢兢业业的为百姓做事，我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我家破人亡。”
“我拿捏着他们的儿子，抓着他们的把柄，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们怕我，他们供着我，捧着我，是我出事儿他们比我更害怕。”
“所以，我没错，我只为了活下去，我没做错。”
发泄完的顾朝决疲惫地靠在墙上。
“罢了，罢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顾朝决说完后，牢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时间很久很久，久到顾朝决以为秦潇远已经离开了。
“这个朕给你带来了。”
秦潇远将刚刚路蔓蔓进来时看见的那把断弓递给顾朝决。
“留给你……”
看见那把断弓，顾朝决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
“秦潇远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