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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吸细雾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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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

    季觉无话可说。

    到底是成名多年的老登,越老越贼,更何况是幽邃一系中地位贵如宗师的宗匠?扫了一眼之后,看得比开盒还准!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季觉也懒得反抗了。

    瞥了一眼老登的单片眼镜,他躺在地上,大字摊开:“你杀了我吧!”

    “杀了可惜。”

    兼元说:“不如废物利用一下,也算余烬正途。”

    有一说一,确实。

    对于余烬来说,天选者浑身都是宝。

    对于兼元这种滞腐老登来说,更别提什么道德底线了。

    血肉骨骼和灵魂另说,妙手天成和精神第一性都是难得的好货,更何况还有绝版的非攻。

    这么一刀杀了,未免也太暴殄天物。

    而就在季觉准备鱼死网破一下的时候,却看到,兼元挥手,顿时一大堆素材从半空中哗啦啦的落下来,像是雨一样,将他淹没了。

    只露出了一个支起来的脑袋。

    懵逼。

    兼元指了指熔炉,“时限之内,把这些处理好。”

    处理?

    季觉都快给气笑了:处理个叼毛!

    爷是来卧底的,死则死矣,你特么还想我打工?!

    做梦!

    季觉冷哼,“如果我说不呢?”

    他倒飞而出。

    毫无征兆和迹象,半空中,灵质交织,回路重叠,化为了一颗钉子,贯入他的喉咙之中,将他钉在了地上。

    再然后,消失无踪。

    只有一行细密且阴冷的符文锁链,从脖颈之上浮现。

    钳制肉体和灵魂,桎梏赐福和矩阵。

    瞬间,掌控所有。

    就像是一把抵在季觉喉咙上的刀锋,随时随地,都可以取走他的性命。

    “这么多年以来,别人称我为滞腐凶炉,一方面是对我难及天炉的嘲笑,另一方面,是承认我,确实擅长因材施教。”

    兼元垂眸,瞥着他的模样:“对于不听话的学徒,我总有办法。”

    他问:“你想试试么?”

    “我投降!”

    季觉不假思索,举起双手:“余烬短浅,还是滞腐之道博大精深啊!我弃暗投明了,我喜迎大孽啊!

    就只有一个问题,我现在压根站不起来…”

    他试探性的问,“能不能劳烦您把我的拐杖还我?”

    “你是说那两个半成品?”

    兼元的笑容越发嘲弄:“那把刀还不够你用?况且,你不是有非攻在手么,自己去做一根吧。”

    “哎,我投孽发自真心啊!”

    季觉心里一紧,笑容愈发谄媚:“在您老的眼皮子下面,我这种蝼蚁,哪里翻得起风浪呢?何必如此提防?”

    “不试试反抗?”

    兼元和煦建议:“说不定我喜欢硬骨头呢?”

    季觉断然摇头:“哪儿的话,良禽择木而息,吸细雾者为俊杰哇!能在您这里当牛做马,可是我不知道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

    越说越是激动,他拍着胸脯,梆梆作响:“我可太喜欢了,喜欢到极啊!”

    “很好,我也开始喜欢你了。”

    兼元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加油吧,我期待你的反扑。”

    我扑你马呢!

    季觉翻了个白眼,仰天倒下。

    完蛋,歇逼!

    计划之中最糟糕的状况出现了——自己暴露在了兼元的眼皮子底下。

    工坊、工坊、工坊…

    为什么每个工匠每天做梦梦里都想要盖个自己的工坊出来?在自身工坊之中的工匠,那便是无所不能的!

    而工坊里的蚂蚁,哪怕是再小的蚂蚁,也是在工坊里。

    平时不注意也就算了,一旦发现,想要拍扁搓圆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季觉从未曾有过任何的侥幸,就算是在老登眼皮子下面耍花枪,也只有一次机会——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他原本想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存灵干下来,然后另寻机会攀附个工匠,最好能找机会接近天轨引擎。

    结果唯独没想到,兼元如此警惕,自己刚搞出一点动静来,马甲就掉光了。

    赢了计划,输了自己。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没被丢进牢房里,等待一个核突的死。也没有被大卸八块拆成角色碎片,送上流水线。

    反而被兼元栓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面…

    颇有一种,美女调查官暗访黑工厂的美。

    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者们,她的身份不慎暴露,等待着她的只有…嗯,被拴在流水线上做工做到死?你们这剧情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大家想看的是这个吗!

    还有,兼元那老登究竟在耍什么花枪?

    何必呢?

    对自己这种小卡拉米,需要玩什么花招?总不至于真的打算把自己收下来当学徒吧?

    季觉光想想都快被自己逗笑了。

    如今,虽然身陷囹圄,倒是暂时不用担心自己被扒皮放血送上流水线来做罐头,扫过一次ct之后,虽然被兼元看了个底儿掉,可是…

    这不还有东西没有看出来么?

    他翻检着地上的素材,眼皮子微微抬起,余光瞥向角落里,蹲坐在那里的总裁,百无聊赖的抬起手来,舔着爪子。脖子的项圈上,还挂着他的手表。

    静静等待。

    季觉的视线扫过,又看向其他地方,收回。

    猫玩老鼠的游戏,是吧?

    您老小心点,别被自己看不起的耗子咬掉耳朵。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了双腿的剧痛,扶着墙站起,一步步的走向素材库——耗子的当务之急,是先给自己搞两根拐棍来。

    兼元比自己预想之中的还要慷慨。

    同时,比他想象中还强出太多。

    工坊的四层内外,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外面充其量不过是个工场,而在内部,却仿佛兼元所打造的世界。

    一门之隔,推开之后所能看到的幽深遥远到看不到尽头的一层层货架。种种素材琳琅满目,分门别类的存放,一直延续到季觉感知的尽头。

    而转过身再推开一扇门之后,虚无的空间里,一点火光自半空之中摇曳,悄无声息的燃烧,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季觉站在警戒线之外,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那是湮灭炉。

    再打开一扇门,门后面便是一个风暴雷霆阴雨延绵的山谷,模糊的人影自其中漫步,察觉到季觉的目光,仿佛回头看过来,很快,便收回视线,跋涉而去。

    季觉关上了门,放弃了探索的想法。

    这种不知道倾尽多少代工匠的积累和心血打造而成的工坊,简直就是一个完备的独立领域,鬼知道兼元还塞了多少鬼玩意儿在里面。

    开奖开出个哥斯拉来的话,那可就乐子大了。

    而当他低下头之后,才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幻影,若有若无,仿佛魂灵。看不清面目,只是静默等待着,注视旁观。

    季觉沉思片刻,指向了那个残影:“你,给我去炒俩菜。”

    残影毫无反应。

    啪的一声响,两包压缩饼干从天而降,掉在地上,还附赠一瓶水。

    你在想屁吃!

    季觉再想了一下,说:“给我找个拐杖来。”

    瞬间,几根钢材便从天而降,边缘的切角上还带着毛刺,砸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当啷作响。

    哦,想要什么,自己动手,是吧?

    “这么点东西,糊弄谁呢?”季觉皱眉:“橡胶。”

    一整块橡胶拍在他的脸上,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到底是宗匠的工坊,连人工智能都有?

    季觉嗨然一笑,倒也没再说,非攻和妙手天成双重加持之下,短短几分钟,一架轮椅就成型了。虽然没有电机不能自动,但他还顺带着做了套悬挂。

    只可惜,条件有限,扶手太窄,放不下两把霰弹枪…

    季觉坐在轮椅上支悠悠的转了几圈之后,回到了大厅里上,翻检着那一堆材料,倒是泉城的孽化环境里催生出来的常见素材,对于协会的工匠来说十足的污染物,可对滞腐一系的孽化炼成倒是不错的辅助。

    根据物性和灵质特性,季觉倒是大略分辨出了其中一些东西的作用,只是很快,便皱起眉头:“光说整理材料了,规格呢?要求呢?切丁还是切块?这不耍流氓么?图纸都没一张,让工人怎么干活儿?”

    残影一动不动,啪的一下,一张需求表凭空浮现。

    丝毫不在意他的试探举动和对兼元传承的窥伺,甚至不用他说,两本素材处理流程和要求就已经丢进了季觉的怀里。

    再然后还有两本孽化造物制作的基础理论详解乃至砖头那么大的孽化炼成理论综述与基础浅论。

    嘭的一声,季觉甚至反应不过来,就砸在他肚子上,好比干脆利落的一拳!

    最后,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闹钟。

    倒计时四个小时,开始读秒。

    意思简单直白。

    四个小时。

    如果四个小时之后,如果你还没入门把活儿干完的话,那么咱们就有乐子可以看了。

    “你什么意思!哪里有逼着人作奸犯科的!”

    季觉勃然大怒,手里捧着孽化炼金术的基础入门,气愤之下,一阵冰冷,浑身发抖,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协会工匠学徒,流体炼金术的传承人,清清白白的余烬天选者,至于学你们这种狗屁倒灶的玩意儿么?脏了脏了,我脏了…诶,不过这一段写的还挺有意思嗷,批注倒是一针见血,老鬼有点东西啊…

    结果,反应过来之前,书就已经被翻开了。

    糟糕,身不由己,余烬哥,救救我,身体自己动起来了,你可不能怪我…这是不可抗力啊!一定是兼元那个老登干的!

    季觉满脸嫌弃的低头凑上去,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反正来都来了…

    再不学点,那不就白来了么?!

    三个小时四十分五十一秒  所有的素材处理完毕,送到了忽然出现的兼元面前,碧绿的眼眸一扫而过,然后,手指挥洒:“凑合,可以,凑合…这几个还行,剩下的垃圾,重做,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季觉大怒瞪眼:“我特么才刚学俩钟头,书都没看完呢,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的,你不要太为难人!”

    “你自己知道自己究竟磨蹭了多长时间。”

    兼元面无表情,“做不到,斩你一根手指。”

    季觉沉默,许久,将书丢到了一边,无可奈何的叹息。

    “何必如此呢,宗匠。”他衷心劝告道:“不如少点麻烦,干脆把我杀了吧,让我这种祸害活着,将来说不定就是您的心腹大患呢。”

    兼元闻言,瞥着他,漠然的面孔终于微微变化,仿佛在看一个小丑:“放心吧,倘若有朝一日你真能有幸为我之患,我开心还来不及。”

    “说得好,说得妙,说得余烬呱呱叫!”

    季觉鼓掌赞叹,发自内心的钦佩:“只不过,此世祸患如此众多,不如您趁早统御幽邃,杀上协会,什么狗屁三大宗师,先杀食腐者、再灭铸犁匠,最后扬了天炉的骨灰,证就余烬绝巅,岂不美哉!

    何必和化邪教团这种虫豸混在一起,又何必在这里白费功夫呢?

    嗯?”

    季觉撑着轮椅扶手,好奇探问:“难道是您不喜欢么?”

    恐怕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有胆子在兼元跟前说这种鬼话了。

    就算是兼元下一秒钟勃然大怒,抽出铜头皮带来把自己抽成小陀螺都不奇怪。

    可出乎季觉预料的是,兼元依旧淡定,毫不在意,只是反问:

    “你安知我没有过?”

    一瞬间,季觉呆滞。

    僵硬在原地。

    因为就在他的面前,兼元咧嘴,抬起了手,就这样娴熟无比的在季觉的面前,摘下了自己的面孔来。

    那一张宛如面具一般的面孔之上,戏谑的神情依旧。

    可面具之下的头颅,却浮现出一道道惨烈的缺口,深邃的裂隙,乃至缠绕其上盘踞着的诅咒流光。

    在人的外壳之下,仿佛一切都被掏空了,其中所暂存寄居的灵魂饱受创伤和折磨,不断变化着,展露出真正的面容。

    “生命学博大精深,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那一张合拢的面容之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嘲弄笑容,最后提醒,“你还剩下二十五分钟。”

    残影从兼元身后浮现。

    手捧着雪茄剪,展示。

    卡擦卡擦。

    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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