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无能狂怒
出了迎仙宫,在碧水如蓝的九洲池畔右转,便是临波殿,与临波殿一殿之隔的前方,是同心殿。
唐卿月不知两位贵妃住在何殿,但那两个人,她都不会放过。
既然唐逸旻要她好好活着,还说她的手段上不得台面,那她就给唐逸旻看一看,她泼妇般的手段。
“公主,留步!”
“公主,停下!”
“公主……”
她身前身后,乱汪汪拥来迎仙殿所有宫婢、内侍,纷纷对她拦的拦,跪求的跪求。
她怒目拧眉,将手中烛台挥得“呼呼”生风,暴喝:“滚,都给本公主滚远!”烛台是铜制的,明明略沉,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分量。
宫婢与内侍们吓得纷纷跳开,不敢靠近,跑去搬请宫门处的禁军,见她手拖烛台,有若煞神般冲过来,甲胄明黄的金吾卫亦不敢拔刀拦阻她。
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金吾卫,以肉身挡到她身前,她一烛台挥过去,当即将几人头盔扫落,惊恐地给她闪开了道。
手拖烛台,她直勾勾出了宫门,右转后直朝临波殿大步而去。
柳宫正捂着火辣辣作痛的腮,恨恨盯着她的背影,高声:“来人,去回禀陛下!”
早便知晓丹阳公主脾性凶悍,但这般泼悍至不要命的架式,柳宫正也算是开了眼,气昏了头。
烛台划地的声音外分刺耳,唐卿月却浑然不觉,直到她无视临波殿门口监守的金吾卫,径直闯宫,被金吾卫交叉的长戟阻止。
她手中攥紧烛台,迫视金吾卫:“我乃丹阳公主,东桓国未来的皇后,谁敢阻我?”
丹阳公主之名,宫中无人不晓,有金吾卫待欲问话,她等得不耐,将手中烛台猛地一挥,将挡路的长戟“铿”地一声挥开,手拖烛台闯入临波殿,如入无人之境。
临波殿左侧的凉殿内,边贵妃满腹心事,临窗恼看满池烟波,忽闻一阵惊叫声。
她蹙眉回头,见宫人惊慌失措来报:“贵妃娘娘,不好了,丹阳公主闯宫来了。”
她霍地起身,震得浑头珠翠颤荡,诧异并恼怒:“好大的胆子……她来何事?”
唐卿月一烛台打倒拦在门口的一众内侍,于呼痛与惊叫声中,踏着倒地内侍的衣袂跨入殿门。
“本公主自然是来给贵妃报丧的。”
手拖烛台,伴着烛台划地的刺耳之声,她喘着粗气朝边贵妃走近。
“边珍儿,三年来你毒害本公主数回,本公主都给你记着,今日特来给你报丧。”
见她气势汹汹,手挥烛台伤人,边贵妃圆眸瞪大,惊慌得连连后退。
“护驾,来人护驾!”
宫人、内侍纷纷从殿外涌入,绕着她奔过去,将边贵妃护得死死。
唐卿月弯唇一笑,抵近众人止住脚步,手一叉了腰,抬起烛台直指众人身后护着的边贵妃。
“边珍儿,本公主为后之日,就是你的死期之时。你不是爱唐逸旻吗?可怜啊,他心中只有我阿娘,没有你。你连我这个阿娘的影子都不如!”
说完,她笑得前仰后合,很是开怀。
“立后之议朝中尚未通,你竟狂妄至此?”边贵妃气得瑟瑟发抖,“你一个无名无份的前朝余孽,也配警告本宫?”
唐卿月笑得喘息:“你且拭目以待,本公主定会为后,本公主还会给唐逸旻生许多儿子,让他立本公主的儿子为太子。”
边贵妃气得手脚发麻,一把搡开身前众人,大步朝她抵近,咬牙切齿道:“你休想得逞。”
唐卿月俯脸过去,挑衅地笑:“有本事,你让唐逸旻将我逐出宫去,或者再给本公主下几回毒,将本公主毒死!”
边贵妃浑圆的眸子里惊慌一闪,恼怒斥她:“血口喷人,本宫从未对你下毒!”
唐卿月伸手拧上边贵妃的脸,边贵妃震惊须臾,抬手打落她的手。
“可惜啊,可惜了你对唐逸旻的一腔深情。边家帮唐逸旻谋夺我家江山,耗费了十几个年头。到头来,这江山之主,依旧会由本公主的血脉接手。”
她说的句句属实,边贵妃气极之下无言以对,扭头冲身后的内侍、宫婢咆哮:“都死了吗?将、将这个泼妇逐出宫去!”
殿门外,铁靴践地声乱纷纷响起,有若滚雷,应是来了不少禁军。
唐卿月见好就收,手拖烛台转身,冷笑徐行:“边珍儿,你和你阿爹洗干净等着,一旦本公主为后,定会跟你们父女二人,好好算算这笔账。”
边贵妃指着她的手指剧烈颤抖,便连声音也在颤抖:“唐卿月……你……你休想得逞!”
唐卿月嘴角挂着冷笑……她根本就不想!
殿院中,果然来了许多金吾卫禁军,有队正上前劝说:“丹阳公主,我等不想动粗,还请公主还宫。”
还宫?还有一处同心殿未去,她还的什么宫?
她冷笑:“有本事,你们就冲上来将我绑了。”
宫中近日立后之议闹得沸沸扬扬,皇帝立丹阳公主为后的决心甚为笃定,纵朝臣非议也不更改,这些禁军哪里敢上来绑她这位未来的皇后?
“本公主脾性不好,只打阻道之人。”她换了一只手拖着烛台朝殿外走,“本公主还待去向关贵妃问安。”
“她有什么好问?你何不来问朕的安?”
一个沉凝的声音自殿外传入,接着,无数绯衣金带的殿前高班宦者涌入殿院。
人影两分,唐逸旻阴沉着脸,负手现身于殿门口,嘴唇微启:“来人,请丹阳公主回宫。”
一声令下,一顶软辇抬到她身前,张景领着数位常侍躬身请她,“丹阳公主,请上辇回宫。”
唐卿月愠怒阖目,缓手一松,将烛台弃下,启目,气冲冲提裙上辇。
仙居殿内,唐卿月拿着丝帕,好整以暇地拭着纤指。
铜烛台沾满了焦黑的灯油,染了她一手,便连她的心都被染得一团糟黑,口头上却清楚得很。
唐逸旻负手立在她背后,脸色颇为不善,“你今日又发什么疯?”
“将我幽在迎宫仙,与幽在掖庭有何区别。我不闹上一闹,怕是见不到你。”
“你也有想朕的时候?”
唐卿月心头一阵恶心,冷声:“你打算将我幽禁到何年何月?”
“立后之议通过之日,封后大典举行之时。朕说了,你这些手段上不得台面,也引不起什么风波,好好安生着,等朕的好消息。”
唐卿月拭手的帕子,被她攥成了一团,蓦地回首,冷望同样冷眉冷眼的皇帝。
她肩头微微起伏,红了双眸,声音涩滞:“那是何时?”
“多则一月,短则半月。”
唐逸旻走近她,俯下头来,看着她满盈泪水、绝望的眼睛,笑容里满盈蔑视。
“怎么,你此前应承朕的,都是假的?口口声声要入住迎仙宫,就是为了在朕的两位贵妃面前,挑事生非?”
她僵硬地扭回头,看着面前的琴台,语气忿忿:“边贵妃屡次下毒害我,关贵妃着人将我推下琴台摔断腿,我还不能记仇了?”
唐逸旻神色顿了一顿,不信:“仅因如此?”
目光落向她的下裙,唐逸旻伸手抚上她曲着的膝盖,“朕还没顾得上问你,你这腿是何时好的?”
她霍地起身倚窗,离唐逸旻远远,强行狡辩:“为了逃命……自然是被挟持我的恶人吓好的!”
唐逸旻直起腰身,半笑不笑道:“如此说来,那恶人的‘医术’,远比太医署的奉御厉害了!”
她万分戒备:“腿虽能走,却时时发软,不算完好!”
唐逸旻挑了挑眉,转身望着门口侍立的张常侍,“张景,这几日你就在迎仙宫侍候丹阳公主。只要不出迎仙宫,她要什么给什么。”
张景忙躬身过来,笑着应承了。
唐逸旻举步往外走,“朕这一月还有许多事要忙活,改日再来看你。”
身后,唐卿月气得涨红了脸,无能狂怒,扬手连连砸打琴台,引得琴弦哀鸣不绝。
走出迎仙宫,唐逸旻冲宫外门黑压压的禁军一挥手,“摆驾同心殿!”
这些日子,唐逸旻确实忙得焦头烂额。
四月前,萧玉川在南弥与南弥王达成议和,他当即派天使四出,请周边大小各国来洛京,参加万国盛宴。
他得位不正,周边各国颇有微词,向他递交亲好国书腻腻迟迟,四年间尚未集齐永安朝,万国来朝的荣光。
此宴,为他借南征之胜,向各国来使立威之举……盛宴本当在一旬前举行。
因罗朴、扶余、南济三国使团在鸿胪寺馆械斗,三国皆有伤者,加之南弥世子也因恐惧,藏身树上被金吾卫当作贼人射中……是以,盛宴一拖再拖,将于五日后举行。
另一件令他愤怒的事,才是他今日早早罢朝,匆匆赶回紫微宫的原因。
近日,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齐齐收到有人投去匿名状,状告关贵妃私通左威卫将军胡茂源。
胡茂源已被拿下,由萧玉川带着枢密院的人,亲自审问。
关贵妃这头,他要亲自过问后,再作打算。
他与两个儿子不过君臣之情,都不亲近。
齐王自幼由他舅舅关万洲带大,骁勇英武,能征善战,久受其曾祖关延寿教导,战术战法悉承关家祖辈经验。
最紧要的是性子与样貌,与他如出一辙。
而鲁王,自幼呆在京中由边令诚带大,与边家人亲好,生得文秀,性子儒雅,倒也能做个守成之君。
只他不喜鲁王对边令诚言听计从,唯唯诺诺,沽名钓誉!
他其余的子嗣,是在入主洛京后,后宫后进妃嫔所生,最长的也不过三岁。
可他已年近五旬,等不到这些儿子长大,为了朝局安稳,近两年必须立下皇嗣。
他要借边家之手,打掉关家势力,将兵权收归,再立齐王为太子时,齐王便能受他掣肘,不生宫变之忧。
至于边家……待齐王做了太子,甚至继承皇位之后,自己收拾!
但是,他必须弄清楚,齐王究竟是谁的种!